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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荐|徐芜城:自己:一个最理想的观察对象

2015-10-31 徐芜城 黄灿然小站


在卢梭的《对话录》(卢梭评判让·雅克)中,卢梭站在对手的眼光,对自己所做的丑化描绘,让人叹为观止。正如在《爱弥儿》中,全书结束之后,卢梭以一个“附录”《爱弥儿和苏菲,或孤独的人》,突然推翻了前面七百多页、二十年的伟大“教诲”——无论你怎么教育,两年的城市生活,就可以改变一切——这种突兀得惊人的构思,似乎在任何小说里也还没有见到过:


“他们怎么会终于使我在不知不觉中去喜欢那些在我的青年时代不屑为之的无聊的事情呢”;


“不久以后,我对那些人(按:指俗人)也感到欣赏,因而我的鉴赏能力便大大为之降低”;


“我怀着不安的心情享受了这种乐趣又去享受那种乐趣;我追逐一切,然而我也厌恶一切;我只有在我失去了本来面目的时候才感到快乐,我为了得到快乐,就糊里糊涂地过日子。我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变化,然而我也不愿意承认这种变化是危险的;我不让我自己有片刻的反省的时间,怕的是在反省中再也认不得自己了。我对一切人都没有那么迷恋了,我对一切人的爱都冷淡了。我信口开河地空谈感情和道德而不谈真理了。我成了一个缺乏温情的风流绅士,成了一个缺乏美德的禁欲者,一个作傻事的智者……”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审视自己:用卢梭那种自我审视的眼光(站在身外,甚至站在敌对者的眼光里),把自己当作一个角色(一个爱弥儿,一个卡拉马佐夫),在这个角色身上,有着爱弥儿的成长历程(时间上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的内部辩论(精神上的,哲学的,社会的),但是他始终是一个不完整的人,一个有着致命缺陷的人。


《追忆逝水年华》中的“我”也有着这种致命的缺陷——缺乏信念、没有自信、无所事事,没有真正的个性,受到周围事物的强烈影响——这是“我”和普鲁斯特本人最大的区别,因为普鲁斯特自始至终是个勤奋刻苦、充满自信的艺术家。但是,这个角色本身,具有了作者的一切深度,“我”具有普鲁斯特的一切洞察力,但是他仍然是无所事事的,虽然,这种洞察力,绝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所能具有的。这样,在结构上,就使得作品超越了作者自己的思想深度——指向了“自知自己的无知”,寻找失去的时间。


一个受到时代巨大影响的人,同时,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我自己最熟悉的人,一个最理想的描写对象,只要能摆脱自我意识,站在身外,站在“不了解你”的人的眼光里,站在各种观察着你的人的眼光里,站在厌恶你、刻毒地看待你的人的眼光里,站在自我厌恶、自我审查时刻的自己的眼光里,这样,对这个人的喜欢和厌恶,都具有充分的理由,并且可以达到自己所能达到的深度。


2008-12-23


预读/校阅:如冰、许蕊、陈郢克、山、诺一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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