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芜城：失眠者与女儿（诗5首）

失眠者与女儿

失眠者躺在女儿旁边，

在黑暗里听着她轻轻的鼾声，

失眠者感觉不到自己的耳朵，

除非让意念跳到眉头下面，再下面，

他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和嘴唇。

失眠者看着这熟睡者的脸，

多少未知的烦恼，

要来修改这漂亮的嘴唇、眼睛和眉毛，

多少无法驱赶的意念，

要来干扰这样纯粹的睡眠。

2005

傍晚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我关上灯，锁上房门，

走过短短的过道，

电梯把我带到底层；

院子里的香樟和草皮，

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即使宇宙马上就要毁灭，

它们也丝毫不会分神。

2006

蚯蚓

锄头和铁锹翻开泥块，

鲜红的蚯蚓惊恐地扭动着，

这些生活在尘世和冥界之间的

无善无恶的魂灵。

2006

浅薄之徒

他总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站在那里，他突然想起——

常常令自己暗自羞愧的那些轻浮岁月，

竟是他对人最为热诚的几年……

他想，也许，现在这个厌世者，

才是真正的浅薄之徒。

2007

伏魔师与中邪者

伏魔师：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不祥的气味，

你的体内藏着一个凶恶的野鬼！

你已经做了太多的梦，

在被它用迷药熏过的枕头上。

中邪者：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不反抗。

伏魔师：

它会使你周围的一切染上霉菌，

幸福将会像躲避瘟疫一样远离你家的门窗。

中邪者：

我乐意看到幸福光临别的地方。

伏魔师：

我可以替你将野鬼驱逐，

我只要求最最微薄的奖赏……

中邪者：

我并不怀疑你的法术，

但是要想理解并且改变我的命运，

你还缺乏应有的智慧和力量。

伏魔师：

说话谨慎一点，不要如此狂妄。

中邪者：

那么，再见了。记住：

不要在静止的洪钟前面晃动你的铃铛，

不要向深渊兜售填沟的土壤。

2009.12.25

选自《一个青年的肖像》，上海三联书店，2015

预读/校阅：桃之夭夭、zzj、淡墨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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