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波丝卡:伟大的爱情(黄灿然译)
我们面对的是伟大的爱情这种现象
一八七六年春天,在他们结婚之后不久,四十六岁的陀斯妥耶夫斯基和二十岁的新娘一块离开俄国去德国。不能真的把这次旅行称为他们蜜月的开始。这位作家实际上是要逃避他的债主,并计划在德国的赌场发大财。这也正是安娜开始写日记的时候。我不知道是谁首先把这些笔记称为《我可怜的费佳》。
书名令人觉得这位年轻妻子对其患病、躁狂和非凡的配偶基本上怀一种怜悯。实际是,安娜钦佩和赞同她异乎寻常的丈夫;她谦卑而盲目地爱他。“我了不起的费佳,” “我奇妙的费佳,” “我最聪明的费佳”──我们应该用这些句子做书名才对。
客观地说,她与她的费佳的生活,是一个充满恐惧、焦虑和屈辱的地狱。不过,主观地说,这令她幸福。一个微笑或一句好话已足以抹干她的泪水,而她会高高兴兴地脱下结婚戒指、耳环和披巾,让费佳拿去典当,再把典当来的钱拿去赌博,然后再次输掉一切。任何可能令他高兴或使他在烦恼中有一刻快乐的事情,也都会使她感到安慰和喜悦。
她透过他的眼睛看世界,接纳他的观点,反映他的复杂,认同他对所有非俄国事物的令人厌烦的鄙视。当他癫痫症发作(而在那些年间,他经常发作),她怀一颗消沉的心护理他。她忍受他一而再的、突如其来的坏脾气,他在餐馆、商店和赌场挑起的一次次事端。
在此期间,安娜怀孕了,这是一次极其困难的怀孕,原因也许是她长期紧绷的神经。然而,就像我刚才说的,她是幸福的,她要幸福,她总算得到幸福,甚至不能设想有更大的快乐……我们面对的是伟大的爱情这种现象。
在这类情况下,超然的观察家总要问: “那么她(他)在他(她)身上看到什么?”这类问题最好是在平静中感受:伟大的爱情永远是说不明白的。它就像一棵小树,以无法解释的方式挺立在悬崖边上:它的根在哪里里,它靠什么滋养,是什么奇制造那些绿叶?
但是,它存在,真的是绿──那就是说,显然它得到它生存所需的东西。译者理夏德•普日贝尔斯坦在导言中半开玩笑地(但认真地)说,安娜•陀斯妥耶夫斯基的日记应成为妻子们的入门书:如何对待一位困难但善意的配偶。
很不幸,她的经验对任何人都没有用。安娜并不是在按一个计划行事。可爱的宽宏完全是她的第二天性。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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