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瓦菲斯: 流亡者(黄灿然译)
流亡者
它仍然是亚历山大。只要在那条
终止于希波德洛姆的笔直大道上走一会儿
你就会看到众多令你惊讶的宫殿和纪念碑。
无论战争给它带来什么样的破坏,
尽管它又变得比以前小了,
它仍然是一个令人赞叹的城市。
然后,时间在游览、读书
和各种各样的研究中消逝。
黄昏时分我们在海滨见面,
我们五个人(当然,都是使用假名)
和其他少数仍留在这城市里的希腊人。
有时候我们谈论教会的事情
(这里的人似乎倾向于罗马)
有时候谈论文学。
前天我们读了诺诺斯的一些诗行:
怎样的意象、怎样的措辞、怎样的节奏与和谐!
我们怎样热情地赞赏这个帕诺波利斯人。
日子就这样消逝,我们停留在这里
并且当然不会厌烦,因为
这停留不会是永久的。
我们有好消息:不是士麦那
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就是
我们的朋友确定四月份从伊庇鲁斯过来。
因此我们的计划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无限地进行着,
我们可轻易推翻巴西勒。
只要努力,我们的机会终将到来。
失败者
对那失败者,那变成地位低下的人,
要学习贫困的新语言和新习惯
将是何等地艰巨。
他将怎样进入那些陌生的肮脏房子!──
他将带着怎样的心情走在街上,
而当他来到自己门前他哪里有力量
去按那门铃。
为了面包和栖身之所
这些基本需要,他将怎样道谢!
他将怎样接下那些冷酷的目光,
里面流露出不屑,知道他是个负担!
原来那个傲慢的嘴巴如今
怎样开始低声下气;
那个高高仰起的头,怎样低垂!
他将怎样听那些字字
撕裂耳朵的话──而尽管如此
你还得装作你对这些浑然不知,
仿佛你很单纯,根本没觉察。
神明的干预
会发生这件事,然后那件事;
再过一两年──按我的推测──
将有如此如此的行动,如此如此的方式。
我们将不用操心遥远的将来。
我们将尽我们所能去做。
我们做得愈多,就糟蹋得愈多,
我们会把事情复杂化,直到我们
陷入完全混乱。接着我们就会停止。
这也将是神明干预的时刻。
神明永远会来。他们会从
他们的居所下来,一些人会被他们拯救,
另一些人会被他们拦腰抓着,
大力地、猛地提将起来;当他们带来秩序,
他们就会离去。然后这个人会做某件事,
那个人做另一件事;其他人会及时
做他们各种事。于是我们又重新来过。
敌人
三位辩士来问候执政官。
执政官让他们坐在身边。
他礼貌地跟他们说话。后来,他开玩笑地
要他们小心。“名声会招来
人们的嫉妒。对手们也写东西。你们有敌人。”
三人中有一个用严肃的措辞回答。
“我们同代的敌人永远伤害不了我们。
我们的敌人要到后来才出现,那些新辩士。
那将是我们极其衰老了,虔诚地躺在床上,
我们之中有些已进入冥府的时候。那时候
今天的话和我们的著作会显得怪异(也许
滑稽),因为那些敌人会改变
辩术、风格和标准。在某种意义上也像我,
以及像其他人,我们已很大程度上重塑过去。
我们认为是可爱和正确的,
会被那些敌人证明是愚蠢和荒谬,
他们会以不同的方式把相同的东西
再说一遍(不费吹灰之力)。
就像我们用另一种方式把老话重新说一遍。”
《卡瓦菲斯诗集》(增订本), 重庆大学出版社/楚尘文化, 2012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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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在阅读这些所谓“民歌”(无论中西)时,都不难品尝到那种简朴诗情的表现必也有待乎某种个人才具的润饰,此“个人才具”可以是天生的,也可以完全佚名。我们很难毫无保留地承认这些东西尽是古人随口咏唱的集体创作。实地的考察报告显示,在现存的歌谣制作习尚里,个人才具实即为集体创作时不可免的决定因素。我们读《诗经》(尤其《国风》部分)时,常常会感觉到诗里“个人”情绪的飞扬,虽然歌者不报姓名,不指定自己的存在,他的作品依然是个人情感的流露,此即所谓“抒情诗”之真义矣。——陈世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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