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然：一生（洞背村诗3首）

Bach: Concerto for Violin in E Major -Allegro (Eugen Duvier)

报信鸡

下山经过洞背泵站，

看见一只母鸡在大门口附近

一边觅食，一边翘起尾巴

警惕地看着，我想是在看我。

我站在离公路路面一两米高的绿道上，

隔着绿道铁栅，嘴里发出嗒嗒声，

跟它打招呼。它奔向大门铁栅前

来回快步走着，发出一连串嗒嗒声

──你一定以为，就像我最初以为，

它是在兴奋地回应我。

才不是呢，它唤来一条凶狗，

那条凶狗不知怎的

竟能一下子穿过大门铁栅

越过路面，朝着我狂吠。

2015年12月13日《大公报》

壁虎

昨夜，面向阳台的窗框凹缝里

藏着一只壁虎。它似乎还很年轻，

一对小眼睛充满好奇。我担心

会在下大雨关窗时

把它碰死撞碎，就拿来一个空烟盒

楔在那凹缝里，以提醒自己

关窗前要先察看它在不在那里。

今夜它又出现在窗框附近，

而且在注意到我在注意它时

躲到凹缝里去。我想把它赶出凹缝，

但它哪知道我打的是什么主意。

它在凹缝里跑来跑去，

最后把头钻到凹缝的角落里，

以为它看不见我

我也就看不见它！

一生

我发现我在新屋子里

大多数时候不是在翻译

和写作，或者看书，

而是在整理这，整理那，

并且兴致勃勃，而一个人

很容易就在收收拾拾

洗洗擦擦中过完一生。

2016年1月31日《大公报》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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