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少女偶像市场进入“战国时代”？
文化产业评论：失去了品牌与曲库加持的SNH48无异于从“天子”谪为“诸侯”，而借鉴AKB48的养成系、掌握网站资源的主播系、擅长话题营销的网红系、传统演艺资源嫁接的艺能系，在2016年也全部成型，并随着各自的实际生长趋势演变出不同于日系偶像团的运作模式。至此，中国少女偶像团从“十年荒芜”，开始进入适应国情、野蛮生长的“战国时代”。
作者：曹溯辰（个人公众号：Erika的光影与次元）
编辑：王洋
一说“少女偶像”，观众会想起谁呢？身形高挑、妆容精致、歌舞俱佳的韩国姑娘？或是十多年前为“背背佳”打广告的“青春美少女”组合？
就在最近两三年里，一群年纪从14到25岁、身穿改良式制服短裙、长相不算顶尖、歌舞不算专业，动辄以16人的“Team”为单位在舞台上载歌载舞（多为假唱），最擅长展现的是“梦想”而不是“爱情”，每场演出登台第一件事就是向观众90度鞠躬致谢的女孩子们，慢慢走进了国内观众视野。因为专业程度不高，她们没有被定义为“艺人”（Artist），而是有一个专用的称谓——“偶像”（Idol），集结她们的团队品牌，就是“少女偶像团”。
截止到2016年6月，全国大大小小的品牌团、同人团（没有法定运营公司和原创作品的业余爱好者团队）总数已经超过30个，成员人数已接近千人。在如火如荼的数据背后，中国少女偶像团的春天真的来了吗？笔者提出一些个人看法，向方家请教，与同行交流。
一、现状：四类少女偶像团基本成型
成立于2012年的“中国第一少女偶像团”SNH48，凭借日本“国民偶像天团”AKB48的独家品牌授权与庞大曲库支持，在中国少女偶像市场空白了近十年之后，通过引进“小剧场（演出）-握手会（促销）-总选举（投票）”（见文末注解）这一套“粉丝出钱出力把平凡少女培养成大明星”的养成模式，并且成功地把一部分中国AKB48粉丝的视线引流回新生的本土少女团身上，切切实实地完成了在中国少女偶像领域的“拓荒”功能。
图：国内首个养成系少女偶像团SNH48
然而，正如所有新生事物都乱象频生一样，一方面，SNH48因为拥有“正统48系血统”，导致受众对它的期待值过高；一方面公司囿于实际运营经验不足，成员丑闻、高层内斗、作品质量等问题在长达4年的时间里始终没有得到切实的解决，尤其大量中高层的出走，直接分化出一批新生的同类型少女团。这批小团都以“素人少女养成”为核心模式，运营手法引进、借鉴、脱胎于AKB48，虽然在成员人数、团队规模、市场占有率等各个指标上都不足以与SNH48抗衡，但，这批小团的存在，实际上已经打破了SHN48在“日系少女团”中“一家独大”的局面。
几乎就在一两年间，随着诸如“中国粉丝集资200万送渡边麻友登顶”这类新闻不断抢占娱乐新闻版面，资本市场开始看好“少女偶像团”这个新生事物。不同于“养成系”要至少花2-3年的时间来培养粉丝忠诚度，资本更热衷于找到快速的盈利通道。在这种情况下，很快就催生出背靠主播网站、以“直播”为卖点的“主播系”偶像团。
同时，擅长话题营销，以抢头条、博眼球、卖广告、做植入为核心模式的“网红系”，也在15年初进入市场。
图：“网红系”偶像团Sunshine
从运营团队构成来看，养成系与主播系多由网络公司转型而来，在粉丝大数据分析上具有先天优势，但在演艺生产方面的资源和经验则相对不足，直接导致成员素质平平、作品质量不高，这两类偶像团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运营团队和内容供应商的磨合。
而“网红系”以“凤姐式”的审丑来博眼球进行话题营销，显然没有长期抗战的打算，但它成本低廉，短期内可以通过搏版面+广告植入的方式来盈利。
笔者估计，最早退出偶像团市场的，也正是这一类。
而前几年在努力借鉴韩团模式、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传统演艺经纪大公司，依靠演艺资源、宣发渠道方面的强大优势，通过“日系+韩系”练习生模式的糅合，直接推出融合“泡菜+寿司”味的混合版团体，也在2016年前后也果断加入战局。
至此，以借鉴“AKB48模式”的养成系、以掌握网站资源起家的主播系、以擅长话题营销的网红系、以传统演艺资源嫁接过来的艺能系，在2016年全部成型。
16年6月9日，AKB48运营公司、日本AKS事务所发布官方声明，与SNH48结束授权关系，并将AKB48音乐版权授给酷狗音乐和酷我音乐。
失去了品牌与曲库加持的SNH48无异于名义上从“天子”谪为“诸侯”，而此时中国少女偶像团已经大量建立，并且随着各自的实际生长趋势，演变出不同于日系偶像团的运作模式。
至此，中国少女偶像团从“十年荒芜”，开始进入适应国情、野蛮生长的“战国时代”。
二、困境与破局：好的娱乐产品必须有范式、有渠道、有内容！
上文中提到，中国少女偶像团从引进到成型，不过三、四年时间。由于中日国情特殊，日本演艺产品很难通过传统影视渠道进入中国观众视线，AKB48几乎完全是通过网络（视频、字幕组）和粉丝自发的手口相传来获得了一大批固定的受众群体。
因此，几乎就在国内大型演艺经纪公司还在取经韩团的时候，一批网络嗅觉敏锐的游戏公司最早嗅到了日系少女偶像的商机：
比起高颜值、歌舞全能、完成度高的韩式偶像，日系偶像更强调粉丝参与感，着重成员与粉丝的互动和情感关联，通过握手会、总选举一类的方式，让受众直接为成员掏腰包，这种玩法天然地接近网游，受众也以15-35岁的男性为主，与网游玩家趋同；对颜值、才艺这些需要艺人天赋和资金培养的传统演艺属性反而要求不高。
这给网游公司从线上盈利到转到线下发展提供了先发契机。然而，正如一款质量平平的网游也可以通过个别挥金如土的人民币玩家来盈利一样，中国少女偶像团在初期也陷入了过分讨好少数金主的怪圈。
以“素人”的平民化定位，做出来却是明确讨好少数受众口味的定制化产品，加之双马尾、水手裙一类的“无意识的性感”元素，除了少女偶像团，恐怕就只在某类硬盘作品中最为常见，这也严重限制了它被更广泛的普通中国观众所接受。
从偶像团自身的发展规律来说，需要经历“卖官能-卖玩法-卖IP-卖内容-卖艺术”的进化过程。在日本，网络文化、二次元文化已经高度发达，而从“女神级偶像”松田圣子算起，“少女偶像”已经存在了三十多年，幕后团队和创作资源都极其成熟。
AKB48的成功，可以说是以总制作人秋元康为首的偶像产业团队，在日本几十年少女偶像传统的基础上，做到了突破和创新。所以，AKB48在度过了最初的成长期之后，很快就凭借层出不穷的现象级产品加握手会促销的方式实现“百万单”（单曲销量超过100万张），登顶“国民偶像”巅峰。
图：以“战胜自己”为卖点的“硬胜负”单曲《RIVER》
图：甜美性感的大岛优子“选拔曲”《ヘビーローテーション》（无限重播）
图：“平凡人也逆袭”的指原莉乃“选拔曲”《恋するフォーチュンクッキー》（恋爱的幸运曲奇）
而在国内，由于引进时间短、本身又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做支撑，大小团体基本上都处于尴尬的浮空状态，玩法没有新意、绝大多数成员演出范围难以突破小剧场界限，作品也基本到“卖内容”就截止，一些运营不善的团甚至退回去卖官能，成了showgirl的升级版。
笔者认为，中国少女偶像团要更进一步扩大市场，当前缺少三个必要的元素：
1.范式，即受众不需要再经过一个特别的程序去重新接受、已经有一定预期的产品心理定位，基于观众有机会在大众化渠道中可以获得、通过长时间耳濡目染而自然形成（简单举例就是“六小龄童等于孙悟空”）。
国内偶像团目前还普遍处于引进阶段，运营方还没有对偶像文化元素进行深层梳理和“本土化转换”，受众也没有可供比较的心理预期值，无法通过范式积淀快速唤起普通观众的兴奋点，因而很难在短时间里形成爆发效应。
2.渠道，包括剧场、网络、电视节目等可以直接传达到受众视线内的途径。随着“多屏同步+直播平台”的成熟，“线下演出-线上传播”的渠道已经打通。实际上该有的都有，但并没有哪个团成功地在一段时间内大量吸引到普通受众，渠道现成，却无法有效运用，这就涉及的第三个最重要的核心：内容。
3.内容，让受众看什么？玩什么？感受什么？参与什么？什么东西让他愿意花钱花时间？
当前少女偶像团的内容生产团队仍不成熟，歌舞、MV、微电影，几样主要产品都缺少经验丰富的核心人才，加上成员本身实力不出众，有现成的“玩法”，但没有亮眼的内容让受众“有兴趣玩”，一旦出了小剧场，就无法与更成熟的娱乐产品正面交锋（TFBOYS属于养成系男团特例，受众构成与女团有巨大分别，不在此讨论范围内）。
而电影、电视剧、流行音乐等传统娱乐行业，因有好几十年的积淀，各个环节都有成熟人才按照行业标准来生产，并在一定程度上创新和升华，一旦条件成熟就可以推出现象级作品，快速形成受众视线聚焦，这也是当前少女偶像团很难与之正面匹敌的。
而眼前现状，三者得其一，即有可能破局。
有雄厚资金实力的大团可先从渠道入手，先刷版面、刷头条占领阵地，再提升品质；
而小团迫于生存，就要集中力量找一个成本较低的内容突破口来冲“爆款”。所谓“穷团有希望”，但代价很可能就是大量小团的死亡试错。
至于“成员个性”（努力、软萌、盐、废柴等）这类需要时间积淀的“深层心理元素”，在当前各路人马混战、渠道资源紧缺、团体平台整体推动力不足的大局下，暂时不会起到特别明显的引流效果。
反而是已经成型的娱乐元素（颜值、搞笑、话题等），有可能借助其他资源快速杀出，借力其他演艺渠道，先捧红个别优质成员，再借由单个成员的知名度来反哺整个团体。
图：SNH48总选举亚军鞠婧祎出演热门IP剧《九州天空城》女二号“雪飞霜”
当然，笔者所期待是，在这些大大小小偶像团的不断探索、较量和死亡试错过程中，中国少女偶像团能够摆脱双马尾、水手裙的桎梏，真正建立起属于中国少女团自己的、成熟且具有“突破自身”可能性的娱乐范式，而真正优质的“国民天团”亦能够从“百团大战”中凤凰涅槃、脱颖而出。
（特别鸣谢：清华大学陈曦先生对本文观点及数据进行指正）
名词注解
AKB48剧场公演是日本女子偶像组合AKB48在AKB48剧场进行的现场音乐活动。
AKB48成立时拥有专属的AKB48演出剧场"AKB48剧场"，由AKB48成员分组进行公演。剧场公演原则上以Team为单位作演出，Team出演人数不足时，会有研究生或其他Team的成员代为出演。研究生也有其单独的公演。
公演内容由AKB48的原创歌曲组成，均由总制作人秋元康作词。各公演根据出演Team、内容、次序不同命名区分。命名方式为:Team名次序 Stage“公演名称”。
剧场公演的门票以网络预约模式销售，预约后只有收到了当选电子邮件的被选出的预约者才可使用剧场的机器购买门票。
握手会 由偶像与支持者面对面握手的活动，为目前日本各地偶像组合一种常见举办的活动。目前在艺能界中以AKB48所举办的握手会比较著名和成功，而近年也开始有台湾和韩国艺人仿效举办。除了艺人以外，日本各大书店亦不时会举办作家和写真偶像的握手会，以宣传新作品。
总选举 AKB48单曲选拔总选举(简称AKB48总选举)，以粉丝投票的方式确定AKB48家族成员的人气排名，粉丝购买附有投票券的单曲CD，从中获得选票权，并以此来决定下一张单曲的录制阵容，是AKB48家族每年惯例的第一大活动，被视为是AKB48成为国民偶像的主要原因之一。
从2009年第一届开办以来，截止至2016年6月已经开办了八届。一般在每年的5月底到六月初举行。在AKB48已经成为日本国民偶像的今时今日，AKB48总选举已经成为日本社会高度关注的社会现象，粉丝的参与热情甚至超过了国会选举。
就结果来说，总选举决定的只是下一张单曲的录制阵容。但其造成的影响却是成员接下来一年甚至更长远发展前景。所以总选举对成员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
注：以上词条摘自360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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