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好莱坞杀死俄罗斯影业？
第3497期文化产业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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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冲突以来，好莱坞多次参与了这场战争，最具影响力的是好莱坞六大公司宣布暂停在俄罗斯发行新片，后又升级到在俄所有业务。这对俄罗斯的电影市场产生了直接打击，而好莱坞受到的损失并不大。究其原因，好莱坞与华盛顿政治的亲密性、其在全球娱乐业中的霸主地位，为对俄电影制裁提供了便利。
作者 | 程菲（文化产业评论作者团、三川汇文旅体研究院研究员）
编审 | 时光
编辑 | 半岛
来源 | 文化产业评论
威尔·史密斯掌掴克里斯·洛克，为今年奥斯卡颁奖典礼贡献了最大热度。但在典礼前，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是否会以视频形式亮相，也吸引了不少关注。虽然最终泽连斯基没有出现，但典礼现场举行了集体默哀仪式，表示对乌克兰人民的支持。
这是俄乌军事冲突以来，好莱坞又一次集体表态。此前，施瓦辛格、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Lady Gaga、迈克尔·道格拉斯、安德鲁·加菲尔德、斯蒂芬·金、大卫·林奇等多个好莱坞名流在社交媒体中谴责俄罗斯，西恩·潘甚至进入乌克兰，拍摄纪录片。但好莱坞声势最大的抵制，还是六大巨头的封锁。
△西恩·潘在乌克兰前线
来源：网络
首当其冲便是暂停在俄发行新电影。俄乌军事冲突第四天，迪士尼率先宣布暂停在俄罗斯上映新片，随后华纳兄弟、环球、索尼、派拉蒙和Netflix也表态加入制裁。这六大公司都是美国电影协会（MPA）的成员，也被称为新六大（注明：原好莱坞六大指迪士尼、派拉蒙、华纳兄弟、环球影业、索尼影业和福克斯，2019年福克斯并入迪士尼和Netflix加入MPA，组成新的好莱坞六大）。一周后，六大公司又宣布了进一步计划，将暂停在俄罗斯的一切业务，涉及电影、广播、电视、流媒体、游戏、出版和衍生消费品等多个文化产业领域。
因政治冲突而引发的娱乐产业制裁，此前只有萨德导弹事件后中国的“限韩令”。全球娱乐巨头的联合抵制，尚属首次。
对俄罗斯造成直接冲击
根据俄罗斯电影专业网站kinobusiness统计，俄罗斯3月票房20.67亿卢比，同比2021年减少17亿，也是近七年该月份的最低记录。不过实际电影上映数量并没有减少。整月上映52部影片，高于2021年同期，在最近七年的中仅仅低于2016年的水平。
数量不少但票房减少，除了战争、新冠等外部因素，重要的原因是美国电影发行数量明显减少，从16部下降到11部，发行量下降最明显的正是好莱坞六大的电影。原计划3月份在俄罗斯上映的《新蝙蝠侠》《青春变形记》《坏蛋联盟》《莫比亚斯·暗夜博士》和《刺猬索尼克2》都被暂停了，这些动画电影、超级英雄电影是能吸引俄罗斯观众的重磅影片。
△2016-2022年俄罗斯3月份票房和上映影片数量
来源：kinobusiness
好莱坞六大公司发行的电影，在俄罗斯市场占有重要份额。
2016-2021年俄国市场年度票房TOP20中，除疫情导致好莱坞电影大幅度减少的2020年外，好莱坞六大发行的电影在数量和票房都占绝对优势：数量不低于70%，票房份额不低于60%。统治力最弱的2018年，也有14部来自六大，剩下的6部中，还有1部美国电影——哥伦比亚影业的《勇敢者游戏》。
其他好莱坞发行商，偶尔也有爆款，如米高梅的007系列，哥伦比亚影业的《勇敢者游戏》系列和米拉麦克斯发行的盖·里奇电影，但数量和票房收入均不占优势。美国之外的进口片，只有2017年法国电影《千星之城》和2018年英国电影《波西米亚狂想曲》进入过TOP20榜单。
如下图，2016-2021年好莱坞六大发行影片在俄罗斯年度TOP20和全年票房中的占比，票房占比2数据。正常情况下，最低值是28.95%（2018），其他年份均超过30%，这是好莱坞六大在俄罗斯市场的份额规模。俄罗斯年度票房超过400亿卢布，如果停供持续到年底，本土电影又无爆款，那么2022年的票房损失将超过120亿卢布。目前六大给出的说法是根据局势变化再做决定，禁令持续时间将决定全年票房的损失规模。
△2016-2021年好莱坞六大发行影片在俄罗斯年度TOP20和全年票房中的占比。注明：“数量”指年度TOP20中由好莱坞六大发行的影片数量；“票房占比1”指年度TOP20中好莱坞六大发行影片票房在TOP20累计票房中的比例；“票房占比2”指TOP20中好莱坞六大发行影片票房在全年票房中的比例。来源：kinobusiness
进口动画电影和超级英雄电影深受俄罗斯观众喜爱，《疯狂动物城》《小黄人大眼萌》《狮子王》和《毒液2》等能成为俄罗斯的年度票房冠军，正显示了这种偏好。
已公布的停止上映名单中，大多数都是动画电影和超级英雄电影，包括《新蝙蝠侠》《莫比亚斯·暗夜博士》《坏蛋联盟》《刺猬索尼克2》《青春变形记》。受欢迎电影减少，直接导致观众人数大幅度下滑。
俄罗斯3月观众只有572万，比2021年减少了58.23%，比2020同期还低200万。观众减少，不止带来影院的票房收入下滑，餐饮、卖品、广告等收入也随之大幅度下降，这对影院是致命打击。截止2021年俄罗斯共有2159家影院，若观众长期流失，这些影院将经营困难。
△迪士尼动画电影《青春变形记》
来源：网络
可以参照2020年，突发疫情致使好莱坞六大推迟了多部电影的全球发行计划，包括《速度与激情9》《007：无暇赴死》《花木兰》《神奇女侠1984》，好莱坞大片在俄上映数量减少，给本土电影留出了市场空间。最终，2020年俄本土电影票房份额达到46.9%，是其他年份的两倍，观影人次4250万，也是历年新高。
△2020年俄罗斯票房亚军《花滑女王2》
来源：网络
事实上，俄罗斯一直有政策扶持本土电影发展。比如，对票房征收3%的税并用在扶持本土电影的生产；文化部可以重新安排外国影片的上映日期，以避免跟本土主要电影相撞；限制一部电影的上映场次，以打击好莱坞大片排片率过高。现在，好莱坞六大主动退出，正有利于本土电影赢得更大的市场空间。
此外，其他国家的电影也会受益。相比2021年3月，今年同期欧洲电影发行量增加了3部，亚洲电影从2部上涨到5部，分别是日本的《驾驶我的车》、中国香港的《湖深之处》、印度的《拉德希亚姆》、韩国的《防弹少年团首尔演唱会实况》和泰国的《鬼女佣》，俄罗斯进口片的来源更加广泛。好莱坞断供后，俄文化部第一副主席埃琳娜·德拉佩科提议用中国、印度和独联体国家的影片取代。
△日本电影《驾驶我的车》在俄罗斯上映海报
来源：网络
如果好莱坞六大长期缺席，这会反向刺激生产，本土电影的市场效益将出现显著提升。再加上俄罗斯文化部和俄罗斯电影基金会的扶持，可能会形成促进本土电影发展的良性循环：市场份额提升——刺激生产——官方资助增加——产量增加——质量提升——培养观众。
相比之下，好莱坞的六大代价微不足道
尽管俄罗斯电影市场稳居全球前十、欧洲前五，人口超过1.4亿，银幕超5000块，电影市场发展环境良好。但是对好莱坞来说，其重要性并不高。2021年好莱坞六大的海外票房总计66.22亿美元，根据上文估算，2021年好莱坞六大在俄罗斯的票房约为1.8亿美元，其比例不到3%。
从单个影片来看，俄罗斯市场也不够重要。虽然《毒液2》《心灵奇旅》《宝贝老板2》《花木兰》《女巫》《爱宠大机密2》的俄罗斯票房，是继北美之后收入最高的市场。但最卖座的电影中，来自俄罗斯的票房收入，并不算很高。去年全球票房冠军《蜘蛛侠：英雄无归》，在俄罗斯的票房为4093万美元，约占总票房的2.16%。如下图，大多数影片在俄罗斯的票房占全球票房的比例，不到3%。断供俄罗斯，好莱坞六大的票房损失并不大，可以在其他市场通过增加营销而补充上来。
好莱坞电影收入结构中，票房占比通常不超过50%，种类丰富、销售时间更长的衍生品才是重头戏。这些衍生品随着电影风靡全球被大量消费，其收入远超过票房。另外，衍生品的消费也并非只有看过电影后才会购买。热门IP，特别是续集和重启电影的衍生品，如最近的《新蝙蝠侠》周边手办等，其粉丝基础庞大，并不需要看过电影才有购买冲动。就算不在俄罗斯发行电影，好莱坞电影的衍生品在俄罗斯仍然会有市场。
△《新蝙蝠侠》正版手办
来源：淘宝
2020年开始，流媒体成为好莱坞战略重点，在广大的海外市场推出流媒体服务、吸引更多订阅用户是好莱坞巨头们的发展方向。截止目前，Netflix在俄罗斯有约100万订阅用户，而在全球范围内的总数为2.22亿，俄罗斯市场在整体市场中所占比例较小。巨头旗下的其他流媒体服务，Disney+（迪士尼）、paramount+（派拉蒙）、HBO MAX（华纳兄弟）等还没在俄罗斯上线。相应地，配合流媒体扩张的原创节目制作也不多，Netflix只有四部俄罗斯原创剧集进入了制作阶段，现在也暂停了，其他公司更少。
△《综艺》报道全球娱乐工业联合制裁俄罗斯
来源：综艺
结语
电影等娱乐产品通常被视为一种大众商品，但是好莱坞对俄罗斯的制裁，将其一直标榜的商业至上、无关政治的面具彻底撕下。俄乌冲突以来，西方在电影、科技、金融、体育、艺术和舆论传媒等领域对俄罗斯进行联合封杀，影响巨大。
其实，好莱坞与华盛顿政治的高度亲密性。这种亲密关系可以追溯到一战，当时曾有总统认为“电影是可以通过极小的成本、甚至零成本进行国家宣传的最佳方式。”最常见的方式是在好莱坞大片中搭载着明显的美式价值观和政治诉求。比如漫威人气女英雄黑寡妇原来是“红房子”成员，这个前苏联特工机构把战争孤儿当做杀人机器来驯养，黑寡妇正是在这里遭遇了非人的待遇。后来黑寡妇背叛红房子加入美国的复仇者联盟，这里丑化前苏联和俄罗斯、赞扬美国的意味明显。2014年克里米亚冲突后，俄籍特工、恶霸、邪恶科学家和嗜血军人成了好莱坞电影中的反派担当，就是其政治亲密性的体现。
作为全球娱乐业的绝对霸主，好莱坞拥有操控多个国家娱乐市场的能力。电影领域，只有中国、印度、日本、韩国等少数市场的民族电影能与好莱坞电影分庭抗礼，拉美等地区的好莱坞电影市场份额甚至超过90%。当前视听娱乐的主流——流媒体服务，也正在复制好莱坞电影的地位。绝对的垄断赋予了其文化霸权，而这种霸权与政治、军事又紧密联系。俄乌冲突过后，当我们观看好莱坞电影时，可能要换一种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