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会计师与事务所，不再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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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会计师执业门槛高、行业竞争激烈等因素，导致越来越多的会计专业人才选择非执业道路。
记者丨马换换
编辑丨汪乃馨
执业过程中未能尽职尽责，近期接连有审计机构、签字注册会计师（下称“注会”）被重罚，这也让“高薪、体面”的注会行业重新引起大众关注。
经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下称“中注协”）官网披露数据整理，2021年、2022年执业注会的数量较前几年出现明显下滑，而非执业会员数量近年来一路走高。“这个行业没有外界看起来的那么光鲜，晋升渠道窄、签字风险高，大家更多是把这份工作当作一个‘跳板’，大部分人的归宿还是去甲方”，当北京商报记者问及行业人员数量变动原因时，拥有四大执业注会从业经历的David Liu（化名）这样告诉记者。
图片来源：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官网截图
所谓执业注会，是指通过CPA考试且获得执业资格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具有签字权；而非执业会员则是指通过了CPA考试但未取得执业资格，一般在企事业单位、金融机构、政府机关等部门工作。
为了全方位了解注会行业人员数量变动情况，北京商报记者采访了多位行业从业人员、市场专家，揭秘行业人员变动趋势背后的多层次原因。
执业注会数量下降
据中注协披露数据整理，近两年执业注会的数量出现明显下滑。
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执业注会的数量为10.56万人，2018-2020年，该数量人数逐年增高，分别为10.68万人、10.77万人、11.03万人。不过，在2021年我国执业注会数量重新回到10万人以下，当年执业注会数量为9.76万人，2022年略有反弹，但也没能回到10万人以上，达9.81万人。
高薪、体面、稳定，这是市场对执业注会的固有印象，他们也被视为金融精英。在大众眼中，执业注会这种被高学历人群哄抢的行业，应该是数量逐年走高，而近两年执业注会数量的下滑似乎与大众心中的预期并不相符。
与执业注会数量下滑相比，我国非执业会员的数量近年来稳定增长。
数据显示，2017-2022年，我国注会行业非执业会员的数量分别为13.16万人、14.38万人、16万人、17.77万人、21.23万人、23.68万人。
中国社科院研究员王鹏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无论执业注会还是非执业会员，都通过了CPA考试，执业注会的职业生涯更加明确和固定，在审计机构工作，并且具有唯一签字权。一般通过CPA考试后，有两年工作经验就可以由所在审计机构提交申请，拿到注会执业证书。“非执业会员不具有签字权，职业路径更加多元，一般在企业从事财务、咨询等方面的工作。”王鹏如是说。
对于执业注会近年来数量出现下滑以及非执业会员数量增长的现状，资深注册会计师谢宗博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2021年，中注协连同财政部会计司、监督评价局协同开展4个专项整治行动，移交检查涉嫌挂名执业注会19623人，注销19623人的执业注会资格，这可能是导致当年执业注会数量出现下滑的原因之一。“非执业会员近年来持续增长，主要在于注会资质是会计人员职业能力的重要提现，有助于会计人员择业和升职，因此每年都有大批会计人员报考注册会计师，从而获得非执业会员资格”。谢宗博如是说。
王鹏进而指出，随着我国经济的转型和升级，会计行业的需求结构发生了变化，此外，注册会计师执业门槛高、行业竞争激烈等因素，导致越来越多的会计专业人才选择非执业道路。
行业人自述两大原因
除了行业专家提到的专项整治行动之外，签字风险高、行业晋升渠道窄也是执业注会近两年数量下滑的重要原因。
近期，由于在执业中国华融项目时存在严重审计缺陷，德勤被罚没2.1亿元一事引发市场广泛关注。除此之外，大华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和两名签字注会近期也被罚没1087万元，由于出具的蓝盾股份2018年、2019年年度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
“签字风险太高了，执业注会对于考过CPA的人群来讲并没有很大的诱惑力”。在审计机构工作五年的郭小帆（化名）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据郭小帆介绍，目前审计机构存在三类人群，其一是考过CPA，同时也拿到执业注会资格；其二是考过CPA，目前正在申请执业注会资格的人群；其三是没有考过CPA，目前边工作边考试人群。
郭小帆表示，即使没有考过CPA也能进入会计师事务所负责审计工作。审计机构的职位一般是合伙人、高级经理、项目经理，一级级划分，不同审计机构的职业层级也稍有不同。据北京商报记者了解，以信永中和为例，该所的职位划分为合伙人、高级经理、经理、副经理、项目经理、高级、中级、初级；德勤则是合伙人，高级经理1、2、3，项目经理1、2、3，S（Senior）1、S2、S3，A(Assistant)1、A2，而实际上需要签字的只有合伙人跟高级经理，部分经理、项目经理可能也有执业资格，但不需要签字。“签字也不是谁想签就能签”，郭小帆如是说。
实际上，除了签字风险高的原因之外，郭小帆的一句“签字不是谁想签就能签”也道破了目前审计机构晋升渠道窄的现状。“审计机构人员流动还是比较大的，也偏向年轻化，很少有人能熬到合伙人、高级经理级别。”曾在国内八大、四大有过工作经历的王倩（化名）也这样告诉北京商报记者。
王倩提到的这一情况从数据中也有所体现，就近两年来看，国内大所的合伙人增长速度非常缓慢。其中，2021、2022年，普华永道中天的合伙人数量分别为257人、280人，一年增长了23人，增长人数居首；安永华明、毕马威华振、德勤华永、立信、天健、大华的合伙人数量增长区间大多在10-20人之间，其中中汇2021、2022年合伙人数量分别为88人、91人，一年仅增长了3人。
跳槽甲方的“金字招牌”
“意味深长的一笑，脱口而出一句并不意外”，当北京商报记者询问执业注会近两年数量下降、非执业数量增长的现状时，多位资深行业从业人士表现得非常一致。
2013年大学毕业后，王倩进入八大工作，之后跳槽进入四大，现在在浙江某上市公司从事财务工作，经历了从执业注会转非执业的道路。在王倩看来，她从事了多年的执业注会经历其实只是自己最终跳槽进入甲方转做非执业的一个“跳板”，而这种想法并非只有王倩个人。“大多数审计机构从业人员的最终归宿可能都是甲方，而这是大家一开始进入审计机构时就有的共识。”王倩如是说。
“审计机构能学到很多东西，更能锻炼人，以后跳槽也更具有优势，这是我当时毕业后毅然决然进入审计机构工作的原因。”郭小帆也这样告诉北京商报记者。
事实证明，在审计机构的工作背景确实也让“王倩”“郭小帆”们跳槽进入甲方更为顺利，并且薪酬也有大幅提升。
王倩对记者表示，四大比八大工作节奏更累，赶在年报季，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已经是家常便饭，工资待遇方面确实较八大有所提升。不过，即使做到项目经理级别，也没有达到外界认为的百万年薪。“合伙人、高级经理由于有项目提成，工资待遇会比较高，但向下级别员工工资其实没有外界传得那么高。”王倩如是说。
“向上晋升难，常年加班、工资待遇也不高，这样的情况下，大家有了一定的工作资历，一般都会跳槽去甲方，待遇上也会比在审计机构好，一般会优先跳槽国企、上市公司这些大型企业。”王倩这样表示。
从实际情况来看，仅A股市场、IPO市场就有不少财务总监具有审计机构工作背景，其中注册制下首家主板新受理企业新亚电缆财务总监胡元就曾有过中天勤、中天华正、中瑞岳华等多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经历。
从A股财务总监薪酬来看，经同花顺iFinD统计，2021年有中国平安、京东方A、中金公司、美的集团、中芯国际、克劳斯6股财务总监年薪超千万，年薪超百万的财务总监还有三一重工、云南白药、三六零等1105股。
据北京商报记者多方了解，目前咨询公司、券商也是注会人员跳槽的一大方向。
注会行业前景被普遍看好
在北京商报记者的采访中，无论是执业注会、非执业还是行业专家，对注会行业前景普遍非常看好。
谢宗博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随着经济的发展和金融业的快速发展，企事业单位对会计专业人才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加，这也为非执业会员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未来注会行业的发展前景仍然广阔，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和企业的不断壮大，注会的职业前景也会越来越好。王鹏进而表示，随着数字化技术的不断进步，会计行业也将会不断创新和发展。“行业格局可能会发生变化。传统的会计服务公司可能会面临更多的竞争，而一些新兴科技公司和咨询公司可能会在行业中崭露头角。因此，注会需要不断学习和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以适应行业的变化和发展。”王鹏如是说。
而对于执业注会来讲，未来提高执业质量才是“王道”。当前监管层对中介机构审计质量颇为重视，今年1月，沪深交易所发布《关于加强退市风险公司2022年年度报告信息披露工作的通知》，明确要求会计师事务所应当严格按照审计准则等要求，勤勉尽责、规范执业，高度关注营业收入及其扣除情况、净利润、非经常性损益、净资产等核心财务数据的真实性、准确性，履行充分、必要的审计程序，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发表恰当的审计意见，切实承担起中介机构责任。
近期，中注协就书面约谈亚太(集团)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和信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提示可能触发股票退市条件的上市公司年报审计风险。此外，中注协近日还书面约谈立信中联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提示房地产行业上市公司年报审计风险。
在注会行业格局方面，谢宗博表示，大型会计师事务所仍然占据主导地位。而这从中注协披露的各所业务收入中也可见一斑，2021年，业务收入排名前五的分别是普华永道中天、安永华明、立信、德勤华永、毕马威华振，当年实现业务收入分别约为68.25亿元、54.9亿元、45.23亿元、41.59亿元、40.94亿元。
不过，谢宗博也表示，随着中小型事务所的不断崛起和发展，会计师事务所的竞争也会更加激烈。David Liu也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近几年行业竞争压力很大，存在很多低价投标不正当竞争行为，而这种情况并不利于行业良性发展。
近期，广州注册会计师协会就多家会计师事务所涉嫌低价投标发布了提示函，对相关会计师事务所进行了约谈。
谢宗博表示，低于审计成本投标，背离于职业道德要求，过低价格收费必然造成事务所在执业中简化或省略审计程序，执业质量难以得到保证。“未来，伴随着行业竞争加大，会计师事务所拥有好口碑也将成为决胜的关键因素之一”。谢宗博如是说。
图片丨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官网、壹图网、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