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一场美丽而凶险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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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在高端市场上，流传着一句市场变化的高度概括——华为跌倒，苹果吃饱。但华为的归来，或许能逐步打破这样的寡头格局。
记者丨杨月涵
14次。
在2020年的华为Mate40系列发布会上，有网友统计，余承东一共说了14次“遥遥领先”，用以形容华为产品与同行之间的差距。
2023年的余承东，克制了许多。他依然会用到“业界最高”“行业标杆”之类的形容词，“遥遥领先”好像就在嘴边，但都被他“悬崖勒马”了。
被美国全面制裁三年之后，“遥遥领先”代表了很多种情绪。起初三分提气后来三分认真，如今又夹杂了四分热血，懂的都懂。
仿佛华为不说，大家也能心照不宣。正如这场外界注视已久的发布会，主视觉背景中的山清水秀会让人想到“轻舟已过万重山”，但画面又没有舟。对于Mate 60、5G芯片是否代工又如何可持续，依旧沉默。但那首搭配交响乐的战歌《我的梦》，依旧响亮。
“手心里全是汗”
发布会结束后的一场闭门活动中，面对一众“花粉”，华为一位高管在发言中哽咽了数次，然后主动喊出了最大一声的“遥遥领先”。
8月29日，没有任何发布会和提前预告，华为用一封信，开启了Mate 60 Pro的突袭式开售，而这也被外界视为华为冲破封锁、王者归来的信号。
图片来源：新浪微博@华为手机
同一天，国务院总理李强在人民大会堂会见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应中国商务部部长王文涛邀请，雷蒙多于8月27日-30日对中国展开访问。此行也是她首次访华。
在8月28日与雷蒙多的会见中，王文涛重点就美国对华301关税、半导体政策、双向投资限制、歧视性补贴、制裁中国企业等表达严正关切。
这种复杂的局面，在过去的1000多天对于华为是常态。
开售那天，面对未知的情况，上述华为高管的手心里全是汗。直到现在的一个多月里，仍旧时常有人问他，华为究竟是怎样走过来的。
他想了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可能就是那样一步一步，每天一步走过来的”。
台上的余承东显然不想说太多。他仅表示，“先锋计划的产品（Mate 60系列），在这里不再做过多介绍，我将跟何刚一起，给大家带来其他一系列新产品”。
面对Mate 60系列供不应求的现状，余承东称，内部正在“加班加点生产，以满足大家的需求”。从8月底传出华为将发布5G手机以来，外界一直期待华为对外详解这颗5G芯片的更多细节，但直到这场发布会，华为官方仍未披露Mate 60系列手机芯片的具体信息。
遗憾并未影响现场观众的热情。
余承东克制了，现场的观众却彻底放飞了。场馆里频繁地爆发出“遥遥领先”的欢呼，像是对余承东未说出口的补充，又像是一种集体宣泄和释放。
而“遥遥领先”“非凡大师”字样的灯牌，把一场发布会变成大型追星现场。台上演讲的余承东无数次被“遥遥领先”的欢呼声打断，现场氛围又无数次被“遥遥领先”推向高潮。
某一刻，情绪价值超越了产品本身。
“这是中国科技对美国的一次‘硬刚’，华为作为一个民营企业，真的很了不起”。在现场，一位“花粉”对记者作出了这样的感慨。
他穿着印有“遥遥领先”字样的文化衫，上下皆有一行小字，“轻舟已过万重山”以及“中华有为”。
芯片“被逼”上路
细算下来，整场发布会，余承东只提到了两次“遥遥领先”。一次出现在MatePad Pro支持的88W超级快充上，另一次出现在问界M9的预告上。
前者开场，后者压轴，分量都不轻。
对于MatePad Pro，余承东给出的关键词是“以大见大”。据介绍，这是全球最轻薄大尺寸13.2英寸平板，采用了业界首款柔性OLED屏幕，94%业界最高屏占比，薄至5.5mm、轻至580g，便携性得到质的跃迁。
问界M9预计将在12月发布，余承东给它的形容是，“1000万以内最好的SUV”以及“整个马路上能看到的最强大的SUV”。
除此之外，华为还发布了华为WATCH ULTIMATE DESIGN非凡大师、华为智慧屏 V5 Pro、华为FreeBuds Pro 3、华为智能眼镜2、华为WATCH GT 4等在内的多款全场景新品。
备受关注的Mate 60系列手机则被草草带过。
不过，平板电脑MatePad Pro采用华为Mate 60系列使用的麒麟9000s芯片、无线耳机FreeBuds Pro 3首发华为自研的麒麟A2芯片、电视V5 Pro采用全新的鸿鹄900芯片。
这意味着禁令之后，华为自研芯片开始冲出枷锁。
眼下，华为没有披露这些芯片的制程工艺，也没有介绍其是由自己生产还是交给外界合作伙伴代工。芯片的差距以及芯片供应能力是否可持续化，均成了短暂的谜题。
但这一系列芯片的发布显示，华为在芯片国产化上取得重大进展，且国产化替代已经由点及面。
据发布会现场的业内人士判断，华为肯定已经取得了一些突破，这场发布会更像是一种证明，证明自己可以不再担心封锁的困难。
在他看来，“芯片的突破，意味着华为经历了一个从0到1的过程，1后面有多少个0，是明年以后的事，今年的意义在于它是一个起点”。
渠道对华为Mate 60系列的销量预期则非常乐观。有渠道商预测，“十一”之后供货情况会好转，但年内供货都会较紧张。“1500万台的量，春节前就能消耗完。如果产能充足的话，Mate 60系列全球销量预计能达到5000万台，远超Mate 50系列近1000万台的销量。”
但缺货也引发了另一种猜测，是因为麒麟9000s芯片的良率和产量还不够高。但华为敢将麒麟9000s同时用在手机和平板两个品类，已经超出不少业内人士预期。
央视新闻曾报道称，全球著名半导体行业观察机构TechInsights副主席分析认为，华为Mate 60 Pro搭载的芯片是一款非常先进的芯片，虽然不是最先进的，但距离最先进的技术也在2-2.5节点范围内。
对此，北京邮电大学教授、中国信息经济学会常务副理事长吕廷杰解释，2-2.5节点意味着我们与先进制程的5G芯片还有3-5年的差距。不过，3-5年的标准也有可能被“中国速度”超越。
但他也提到，此次完成了从0到1的进步，解决了5G智能手机先进的5G芯片问题，不过必须承认距离最先进技术还有很大差距。“比如即将发布的iPhone 15系列已经用到4纳米的芯片，现在华为麒麟9000s芯片应该达到或者接近7纳米技术。从7纳米到5纳米再到4纳米，不是一个线性的时间问题，复杂度会越来越高，需要一个很长、很艰难的研发过程。”
巨大的市场热情面前，华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在那场闭门活动中，华为高管直言，很多时候有人质疑华为，怎么这个东西没做、那个东西没做，事实上华为不是没做，而是还有困难。即便是当下外界看到的东西，也仍旧与友商存在着一定差距。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既然把我们逼到了这条路上，那么该走就继续走”。上述华为高管说，包括手机、鸿蒙系统以及全场景等内容，都是他们过去两三年一直不断努力出来的结果，但现在已经翻篇了。他们当下在集中精力做下一件事，做明年、后年以及大后年的事，这才是华为在思考的东西。
生态圈步步为营
在芯片层面进行国产化替代的同时，华为还希望在软件上与安卓生态能够有效切割。
余承东透露，HarmonyOS 4发布后，短短一个多月HarmonyOS 4升级用户已超6000万，每天增加120万用户，成为史上升级速度最快的HarmonyOS版本。
此外，全新鸿蒙HarmonyOS NEXT也蓄势待发，鸿蒙原生应用全面启动。根据华为的介绍，华为已培养数百万鸿蒙人才，将投入百亿资金支持伙伴发展，全面覆盖18个领域应用，为消费者带来更流畅、更智能、更安全的鸿蒙原生应用体验。
公开报道显示，HarmonyOS NEXT，也就是行内人通俗比喻的“纯血鸿蒙”。据了解，其系统底座全线自研，去掉了传统的 Linux内核以及AOSP（安卓开放源代码项目）等代码，仅支持鸿蒙内核和鸿蒙系统的应用。
针对HarmonyOS NEXT，华为全新开发了独创的鸿蒙内核、大模型加持的原生智能、方舟引擎具备颠覆性的性能和功耗，并为开发者带来全链路的工具。
“这场没有手机的发布会发布了很多非手机的全新电子消费品，是基于华为鸿蒙的物联网生态产品的发布”，浙江大学国际联合商学院数字经济与金融创新研究中心联席主任、研究员盘和林对北京商报记者分析称，对于电子消费品来说，最有价值的应该不是硬件，而是围绕硬件展开的产品生态。
在盘和林看来，手机虽然不是这场发布会的主题，但其他非手机都是以智能物联方式和手机挂钩，形成一个围绕华为手机的智能物联网生态圈。在生态圈中不仅有兼容性，还有多设备协同来解决日常使用中的难点和痛点。
高端市场不再“跌倒”
华为的重点，一部分在生态，一部分在高端。
发布会上，华为推出全新超高端品牌ULTIMATE DESIGN非凡大师，而“天王”刘德华作为品牌大使亮相时，现场又一次爆发欢呼。
宣传片里，刘德华手拿华为Mate 60 RS，也就是传闻中的保时捷款。但Mate 60 RS以及全新品牌非凡大师的出现，也意味着在进击高端的道路上，华为彻底告别了联名时代。
华为要打造独属于自己的高端标签。不过非凡大师不限于手机品牌，现场，华为首款智能金表HUAWEI WATCH ULTIMATE DESIGN非凡大师也在发布会上亮相。
据悉，这是华为面向各领域精英人士打造的华为首款高端黄金智能手表。该产品加入18K黄金材质，支持双向北斗卫星消息。
“为什么要冲高端？答案很简单，就是利润多，无论是对企业本身还是从留住合作商的角度，都是如此”。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一位国产手机品牌运营人员如此说道。
国际数据公司（IDC）最新数据显示，尽管中国智能手机整体市场持续呈现低迷状态，但售价在600美元以上高端市场受到的影响较小。今年二季度，中国售价在600美元以上高端手机市场份额达到23.1%，相比2022年同期逆势增长3.1个百分点。
发布会前一天，北京商报记者在一家华为授权体验店了解到，一个多月以前，就有人获取了小道消息，在门店提交了排队预订Mate 60 Pro的申请。截至目前，从非单店的整体名单上看，单是排队预订Mate 60 Pro+的消费者就已经达到了一两万人。
上述工作人员介绍，Mate 60 Pro系列的生产量比Mate 60系列还要高，但因为前者预订的人太多，仍有很大一部分消费者没能拿到新机器。对于产能情况以及高端市场的竞争格局等问题，北京商报记者联系了华为，截至发稿未收到回复。
从Mate系列第一代产品开始，消费者赵先生就已是华为的忠实用户。他在门店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预订了顶配的Mate 60 Pro+。赵先生说，他曾打听过黄牛市场，对方开出的价格是3万元以上。
过去几年，在高端市场上，流传着一句市场变化的高度概括——华为跌倒，苹果吃饱。Counterpoint数据显示，2023年二季度，苹果在全球智能手机营收和营业利润方面领先，这二者的份额分别达到45%和85%，创下最高季度纪录。
但华为的归来，或许能逐步打破这样的寡头格局。“在高端市场，苹果的垄断地位在今年和明年仍将保持，但在价格范围为600-800美元的市场中，由于华为和其他中国厂商的竞争，苹果的份额可能会持续下降。”Counterpoint高级分析师Ivan Lam表示。
近年来，饱和的市场压力之下，国内手机品牌也在不断向高端进军。以小米为例，雷军在“2023雷军年度演讲”中表示，“高端化是小米发展的必由之路，更是生死之战”，未来五年时间里，小米将投入1000亿元进行技术研发，预计2023年的研发投入会超过200亿元。
但上述国产手机品牌运营人员提到，华为和小米、OPPO、vivo的目标用户本就不一样，华为当时失去的那一部分市场份额，其实并没有被小米或者其他国产手机品牌分走，更多是被苹果抢走了。至于OPPO和vivo，基本上还是会延续之前的打法，主要走县乡市场。
他对北京商报记者回忆，早年曾有华为员工向其透露，华为内部有人进行过相关测算，如果没有制裁的突然降临，按照当时华为品牌势头发展，2-3年时间，一定会有一个国产品牌“死掉”。那时候国产手机品牌正处于华为、荣耀、小米、OPPO以及vivo五足鼎立的状态。
盘和林也认为，在国内市场，华为将重回前五，甚至在高端机领域，只有华为和苹果捉对厮杀，而华为很可能和苹果打个平手，继而吞噬苹果在国内的市场份额。不过盘和林也提到，在国外市场，当前华为没有什么机会，限制依然存在，生态格局无法突破。
编辑丨汪乃馨
图片丨北京商报、新浪微博@华为手机 截图、新浪微博@余承东 截图、华为官网截图、企业供图、壹图网、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