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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E领读者 · 李星航 | 悬浮于菜市场上空的宇宙飞船确实存在着

SUFE领读者 上海财经大学图书馆 2022-07-14



“领读文化经典 笔绘书香校园——通识经典征文大赛(第三届)”一等奖作品 >>>>


悬浮于菜市场上空的宇宙飞船确实存在着

——读《永生之后》有感


金融学院2019级本科生 李星航


清晨,菜市场,我走近一家蔬果摊子。


脚底下黑乎乎的水洼,躲在阴影里窥探的雨水箅子,又老又皱的圆土豆,嫩生生的草菇撑起小伞,翠绿的大白菜闪着白光,不知劳累的电风扇,驱不散的苍蝇扑腾着翅膀四处乱窜——如同危险四伏的热带雨林。


蔬果摊老板对我说:“怎么,答案想好了吗?人类会因为什么东西而走向灭亡呢?”


“电视,综艺,买买买,乱糟糟的东西,波兹曼的娱乐至死!”还没等我说话,买菜大妈抢答,并用臂膀从我与摊子间撑开空间,“小伙子借过下。老板,来斤胡萝卜!”


“不对!”回过头,对面摊位的卖鱼大汉加入闲聊,“人类的相互残杀才是。”


“可不是嘛,即使没有战争,病毒、毒品、宗教,也一个劲儿地把人类往坟里推。”卖鱼小伙子承父业,手起刀落,鲈鱼身首两处。


“饱的撑死,懒的懒死,无聊的无聊死。物质生活的高度充裕并不能完全解决人类的生存危机。”清洁工人用水枪往地上喷水。


“机器人入侵,赛博格对人类的侵蚀,赛博朋克即末日。”染着异色头发的青年兴致高昂地走来,插科打诨,“更俗一点,外星人入侵也是一种可能。黑暗森林法则之类的。”


排气扇轰隆隆地注视着一切。


蔬果摊老板再次对我发问:“奥威尔在《1984》里提到独裁、镣铐、老大哥,赫胥黎《美丽新世界》中的淫乐、安逸、‘解忧丸’——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乌托邦观点,他们都认为人类或人性毁灭的因素内生于社会本身——那,你觉得呢?”


我想了很久,才说:“我毕竟是技术乐观主义者,比较同意赫胥黎的观点,死于安乐。失去了竞争、繁衍、创造、发展、悲伤与奋发,人将非人。”


抬头看,一大团软蓬蓬的云在蓝天中舒展。


……


假想菜市场里无厘头的一番对话固然奇怪,各色人等引经据典各抒己见则更是怪异。写小说就是那么“怪”,第一次创作虚构小说的梁建章大概也那么觉得:作为携程创始“四君子”之一、人口研究学者的他,兼具硅谷企业家的技术实用思维与书塾学院派的人文气质。2010年,完成人口经济学的博士研究后,他就“强烈地感受到‘人口问题’会成为中华民族未来面临的头等危机”;10年间,他主要就自己推崇的人口难题做演讲、打辩论、发论文,此外,他屡屡进谏减轻家庭负担、鼓励更多生育……无论如何,2020年,他的《永生之后》出版了。


2120年,人类社会进入“长命纪元”,延生药的成功研发实现了人类长生不老的愿望。人类社会通过民主投票划分为了两种架构:人人杜绝生育、服用延生药的“长生区”,以及与之相反、但人均年龄只有100岁的“生死区”。逐渐地,“长生区”的人们沉湎于永生的绝对安逸和平淡中,他们不会参与运动、驾驶、科研探索等存在万分之一危险性的项目以防止意外身故,他们放弃了人与人的竞争,沉没于游戏娱乐和元宇宙中;一份简单的文件甚至要在数百岁“高龄”的委员手上审核5年才能通过;他们骄傲于青春永驻,却发现社会停滞不前。相反,“生死区”的家庭和社会日新月异,人们的生活热火朝天、与时间赛跑,但人们却不能逃避百年。《永》的故事便从与两区都有交集的一对男女开始讲起……


作为一部描写人类未来的科幻寓言小说,本书有两层含义,简述如下:


1、催生。生育乃地球发展之大计,未来世界和当代中国(影射)同样需要更多的父母孩子。抛开一切其他论调,生育依然重要。


2、仰望苍穹,飞向未知。安逸带来灭亡,人类文明和生命的意义在于不断进取和探索。


对于催生,还没能生的我自然无话可说。身后站着的、深陷生育难题的百千中国家庭各执一词、百家争鸣。但是,对于进取和探索,我倒是有些感触......


每当年轻的狂妄和不懈的探索成为社会主流话语,人们就会感觉振奋。在我还年轻的这个时代,王阳明的“参破生死,尽性知命”还能被人刻在桌面当座右铭,村上春树告诉我他“至死都是18岁”,汪峰对台下的爷们儿嘶吼“找个理由 随波逐流 或是勇敢前行 挣脱牢笼”。于是,人们振臂高呼、摇旗敲鼓,就是要冲破窒碍、推陈出新,于是无数的创造发明新主意便从地平线上蹿起。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现实的苦与甜一并铺开,从时代最大的舞台,到生活末节处最小的一粒泪水。曾几何时,抬头不见朝阳、远处不来飞马捷报、低头却见满地平凡。


举两个当世著名的科幻作家为例:尼尔·斯蒂芬森是Metaverse词汇的发明人,他曾在名作《雪崩》中构建未来的赛博虚拟世界;刘慈欣凭《三体》对宇宙的幻想打遍全球文坛。这两个不约而同写着Speculative Fictions的作家分属两派,“元宇宙派”和“飞船派”,分别代表两种对人类未来文明的构想。斯蒂芬森的发表极为规律,21世纪前,每4年都会有他的一部大作出炉,但2001年的“911事件”令对人类未来充满遐想的他一时语塞,不得已打破了“4年一作”的步伐,开始重新思考人类当代社会和政治经济。而信奉技术至上和实用主义的大刘曾说:“我写科幻小说的目的是为了逃离平淡的生活,用想象力去接触那些神奇宇宙。”但当未来像盛夏大雨,科技逐渐变成现实,他却发现人们对现代文明的沉溺和未来发展的驱动力“无法共存”:社会蓬勃发展的“黄金时代”一去不返、人类在日常中陷入停滞、娱乐代替了前进、21世纪已无人登月——当然,机器人能帮助肉身进行危险工作亦能体现进步性,不过,恰如曾登月的奥尔德林所言“你们承诺要载人上火星,但是却只塞给我Facebook来消遣。”从人们眼里,我看出了翻山越岭的困苦。


我们的创新能力到底在哪里呢?我们的创新能力究竟有多少呢?在当今的存量社会,我们是否深陷“内卷内卷内”的困局?我们是否已经彻底沉湎于为人打工的思维、而放弃了开疆拓土的野心?科幻作家之外,实业者们也有各自的担忧:时不待人,死于安乐,对全人类如是,对国家和企业亦是如此。我们拥有越来越多华美的Pitch book、花俏的PPT、夸张的说辞,此言不假。但脱去一切包装,我们又做了什么呢?是人模狗样的做作吗?伊丽莎白·霍姆斯点头认可,被全美认为是The Next Jobs的她用所谓的新一代血液检测设备翻云覆雨,一度成为创新潮头的风云人物。但当所有秘密被揭开,曾经最为Innovative的她竟然是个东拼西凑、毫无才干的骗子。看到这儿,怀疑论者会说:当现代人成为资本的附庸——资本总能找到诡计来欺骗人。


埃隆·马斯克在实业界的成绩有目共睹。被问及脑机接口技术,他曾直言:留给我们研究的时间不多了。他急切的心情令人不解,这像是某种杞人忧天。但如今文明爬坡和推进的难度已远高于往日;近年来,病毒、战争、欺骗和犯罪等因素的滋生,似乎又再次为现代人的傲慢敲响了警钟:忧患意识绝非天外来物。


潮起潮落,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剩下什么?我们又在追求什么呢?这是我在阅读《永》后提的问题。不少作家都曾提及他们的“目的在于提出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这句论断粗鲁地把他们的任务量砍到了一半以下——毕竟要往21世纪文明圈子的外围踏出哪怕半毫米都已经困难无比。但这并不意味着提问无用,既然提出了好问题,好答案也是可以期待的了。社会是由千万个我们组成的,我们的歌就是社会的歌,在一连串的批判和悲伤过后,乐观依旧是我的底色,这是我作为一个“飞船派”的倔强。


萨特曾说:“对于永恒,我是多余的。”是为存在主义——人的生存本来就是一幕有限时长的黑色幽默,这或许令人失望,但当把时间线拉长,“飞船派”会兴高采烈地告诉你:生生不息你和我,明天会更好!的确,否认了明天,我们还能否认什么呢?否认了明天,就是否认了全部!


回到我周围的生活,或许真正令人失望的并非我们抵达明天之前所遇到的技术壁垒,而是某种画地为牢的想法。未来,我或许能成为大刘那样的作家、或许能成为马斯克那样的实业家、或许能成为伊丽莎白·霍姆斯那样的骗子、或许什么都不是……但当下,我是一个大学生,我却为那种想法或现象困顿已久:从什么时候起,在我身上,那种自为的意识不翼而飞,“内卷”代替了“学习”?“走独木桥”代替了“长大”?“生搬硬套”和“服从”代替了“思考”和“创造”?


这与《永》书中“长生区”人们所面临的窘况有相似之处,也是大刘所担忧的:社会逐渐坍缩成赛博朋克式的狭小,“元宇宙”将成为人类文明无意义的内卷。资源的供给以几何倍数增长,对资源的需求却正以指数级飞驰,这导致生存代替了生活,我们活得越来越单一、内向。


在近乎惨烈的恶性循环中,我们也能看到前人的功绩:由于大量经验的积累,不少现代工作已日益模板化、规格化;由于制度的完善,从婴儿床到坟墓的绝大部分都被社会安排得明明白白。越来越大的企业,越来越小的公园,越来越恢弘的世界,越来越拥挤的地铁,和越来越卑微的个体。我们能排斥地把它们说成社会发展的不良因子吗?不见得。但它们的确压抑着我们的自为。


回忆曾写下的某段文字:我,21岁,黄金年代,我远非一无所有,也远非应有尽有。我接触到的事越来越多,主修课、选修课、商赛、投资、实习、保研、考研、留学、就业甚至创业。往周围一看,周围的人全然把头按老低了,含我在内,各走各的,有意识或无意识、有目的或无目的地走着。虽然低头并不一定代表服从或屈就,但我总觉得,似乎,我们离原来的我们已经渐行渐远,那种“漫步人生路”的才气和傲气越来越少了……看到意识逐渐褪为黑白色的一片人潮,我的心里还是有不少怵惧。


但我又想,这或许又与《永》“催生”的主题相悖:在移民火星之前,我是说,我们要去哪里找到喂饱新生儿们的饭菜呢?如此如此,又是一个难题。但是,人能在疑惑中度日,却千万不能在悲哀中消沉。疑惑能等来答案,但悲哀万万不能。


于是,我再次走进菜市场——最平凡而真实的社会:脚底下黑乎乎的水洼,躲在阴影里窥探的雨水箅子,又老又皱的圆土豆,嫩生生的草菇撑起小伞,翠绿的大白菜闪着白光,不知劳累的电风扇,驱不散的苍蝇扑腾着翅膀四处乱窜——在如此危险四伏的热带雨林中,每一件事物、每一个人都真切地存在着。


有人问我问题。我想了很久,才说:“我毕竟是坚定的飞船派,我对未来充满信心而不是盲目看好、对现实满怀批判但从未绝望:我发自内心地意识到我应该去主动思考些什么、创造些什么,而不是坐等赛博朋克、1984或美丽新世界的入侵。”


抬头看,一大团软蓬蓬的云在蓝天中舒展。云絮纵的横的飞舞着,编制成圆滚滚的一块形状,仔细看,恰如一艘漂浮在菜市场上空的宇宙飞船。



书目推荐


书名:永生之后

作者:梁建章


这是一部具有科幻色彩的寓言式小说,作者描绘了2120年开始进入“长命纪元”的人类社会远景。这一年,“永生委员会”开始推行“延生药”,大部分国家进入“长生区”,生活在这些国家的人类理论上寿命可以达到10000岁,被称之为“永生”。当然,也存在小部分不愿意进入“长生区”的国家,他们停留在“生死区”,这里的人类遵循古老的自然规则,同时也与“长生区”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部小说的看点不仅是对人类永生的想象,更是对生命伦理议题的思辨。“长生不死”这个人类自古以来的幻想,一旦实现将带来灾难还是另一个高度的文明?“长生区”与“生死区”两种生命观的角力与碰撞,将故事推向高潮。


扫一扫,读全文




领读者说





金融学院 李星航

有的文章越写越大,有的文章越写越小,还有的文章越写越远。有人说,日本文学越写越小越内敛,缩进壳里钻不出来,但所写生活琐事,细致入微感动人心;俄法文学越写越大越外向,铺开大时代的跌宕悲喜,令人拍案叫绝。与此同时,我希望大家能找一些“越写越远”的文章,写未来的、写科幻的、超现实又是现实的、后现代又是现代的,它们也能激发我们的思考,我们的希望可以寄托在那里。

感谢图书馆举办阅读经典的活动,感谢老师们的认可,也感谢大家的阅读。共勉!


大赛简介

2022年1月,图书馆“SUFE领读者”专栏契合“上海财经大学通识经典阅读书目(2021版)”,推出了带本书过寒假 | 2022年图书馆通识经典阅读系列活动,等你来参加!

活动期间,图书馆收到了来自我校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人文学院、统计与管理学院、会计学院、信息管理与工程学院、金融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经济学院、外国语学院、商学院等各院系同学的征文作品,征文主题涵盖经济社会、生物科学、历史文化和艺术经典等。通过深度阅读与凝心写作,sufers对于生命、历史、社会的思考变得更加凝重、厚实。


征文作品阅读经典书目合集本次比赛由来自马克思主义学院、人文学院、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团委、图书馆等学者、教授组成专家评委组,采取匿名评审的方式、从文章的主题内容、体裁结构、语言表达、创新和亮点等方面入手进行盲审打分。经过各位评审专家的精心遴选,获奖名单已公布:“世界读书日丨看看有没有你——通识经典悦读系列活动奖项揭晓!

小编将会陆续推出获奖者的参赛作品,配合作者创作感言以及相关馆藏书目,以飨读者,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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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E领读者 · 任俊宇 | 鲸波万里,一苇以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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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周琪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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