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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好似等了千年

· 中国收藏杂志 2021-09-26

  


图、文 | 赵玉国

 


北京终于下雪了。今天的这场雪,让身在这个城市的人们盼了太久,距离上一场雪,好似相隔千年。


冬天如果没有雪,总觉得缺了些味道。因为雪的难得,所以人们渴望它的到来。而一场雪,也能让人想起很多曾经发生的故事。

  

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冬天,一场大雪降落秦陇山川。一时间,深谷寒林萧寺掩映,峰峦沟壑云气万千。雪后唯美壮观的山林景象打动了一位画家,他决定在冰雪融化之前,将这一片壮美的北方雪景“收藏”起来。于是,他展开素绢……

 

时过境迁,一千多年后的一天,在距那片壮美雪景千里之外的现代城市中,一个年轻人与这幅素绢相遇了。年轻人为这场神奇的邂逅而激动、兴奋,同时也暗暗欣慰——终于找到它了!

 

这幅素绢,就是现藏天津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署款北宋范宽的《雪景寒林图》;而那个年轻人,如今早已满头鹤发,他就是著名书画鉴定专家、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在书画鉴定界有“神眼”之称的刘光启。

 


貌不出众、衣着朴素、谈吐幽默,如果你不认识刘光启,能想到他是一位书画鉴定大家吗?

 

半个多世纪前的这场相遇,刘光启至今记忆犹新。上世纪60年代中期的一天,在天津生活的刘光启,来到位于市中心的花园路散步,从眼前驶过的一辆三轮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车书画!”12岁就在北京琉璃厂学徒的他,对书画有着天生的敏感度,加之当时在市文化局下属的文物商店工作,职业嗅觉告诉他,这里面有文章。于是,他试探着上前搭讪。

 

“您是干什么的?”刘光启问蹬三轮儿的人,但对方并不理会他。而此时,刘光启已经看到了三轮车上的一个蓝布画套,上面的标签赫然写着几个字——“雪景寒林图”。



北宋  范宽《雪景寒林图》  

193.5厘米×160.3厘米  天津博物馆藏

刘光启的那次发现,让这幅被秘藏多年的宋画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有你,这批东西我放心。”

 

《中国收藏》:只是看到了《雪景寒林图》的标签,您就能确定那是一件国宝?发现的经过是怎样的?

 

刘光启:这得从张叔诚的家世说起。他父亲叫张翼,字燕谋,是晚清时期洋务运动的重要人物,身兼总办路矿大臣、开滦煤矿督办等要职,把握着清政府京津地区的煤矿供应,因此张家的财力非常雄厚。民国成立后张燕谋隐居天津,他的收藏包括书画、瓷器、玉器,甚至连钻石都有涉猎。

 

我所知道的,《雪景寒林图》最早是光绪末年在北京琉璃厂出现的,悦古斋创办人韩懿轩手中有一批字画,其中就有《雪景寒林图》。至于这张画后来如何转手到张燕谋手中,这些经过我没赶上,不能乱讲。

 

其实我在琉璃厂学徒时就知道天津张叔诚家有一批字画,其中有一张范宽的,但从不示人。当我从那辆三轮车上看到《雪景寒林图》标签时,就觉得那有可能是从张家查抄出来的东西。蹬三轮儿的人不理我,我就悄悄跟在后面,就是想知道这批东西去哪儿。大约跟了将近一公里,到了和平区营口道130号寿德大楼车停下了,一打听,那是当时的天津财政局仓库。我的心算是放下了,张先生的这批收藏总算没散,高兴!

 

《中国收藏》:知道了它的下落,您接下来又做了什么?

 

刘光启:我对张叔诚的这批东西一直“耿耿于怀”,但自己一点力量都没有。后来这批东西被转移到位于解放北路的原天津艺术博物馆。

 

过了几年,天津成立了“文物图书清理小组”,直属市文教组管。因为我对于书画还算个内行,就被从文物商店调到了清理小组,查抄的书画都归我管。我们当时的工作地点在和平区大理道48号,是一栋洋楼。工作人员有十几个,除了我是文物公司出来的,其他人都是从歌舞剧院、梆子剧院、京剧团调来的,只有我懂专业,所以成了总指挥。

 

当时全市的查抄书画必须经过我们的检查才能处理,存在艺术博物馆的那批张叔诚旧藏书画也转到了我这里。张家托人找过我,我也去过在洛阳道洛华里10号的张家,张叔诚亲口对我说:“有你,这批东西我就放心了。”

 

后来市里负责落实政策的同志决定将这批东西还给张家,在我印象里《雪景寒林图》张先生没再拿走。我们进行了多次鉴定、检查,最后张先生决定捐献。





读书看报、写字画画,刘光启的晚年生活,依然离不开他执着一生的事业。

  

是不是范宽?别较真儿

 

《中国收藏》:很多人都知道北宋范宽的传世之作凤毛麟角,《雪景寒林图》怎么就与范宽联系上,仅凭树中的隐藏款吗?

 

刘光启:《雪景寒林图》本身无款,藏在树中的“臣范宽制”四字款是后来添加的。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就是范宽亲笔,但肯定是一张宋画。

 

北宋绘画有个特点,山林气重,深山深水,要天不大、要地没有,画面很挤,都是大全景式的真山真水。而且宋画上面吃饭的、住店的、摆摊儿的、相面的都有,文人画特征还不强。到了南宋的刘李马夏,画面布局才开始讲究起来,画上也有了大量题诗,那是因为北宋留下了许多名家诗词,被南宋画家运用在了画面上。

 

当时参与《雪景寒林图》鉴定的徐邦达、张珩、启功等先生在看过之后,都异口同声表示这是一张宋画无疑,但是不是范宽,到现在都没有解决。为什么会与范宽发生联系?范宽是陕西人,这张画打开以后一看就是华山,山顶有一片密林,高、险、气魄大,宋代风格明显,而且创作年代应与范宽所处时代相近。

 

至于所谓的“真假”,唐宋本来就有很多孤本,仅此一件,想找假的都没有。你说《清明上河图》是真的假的?元朝、明朝都有人绘制过《清明上河图》,但从画面能看出当时社会的真实面貌。署款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上从人物、衣物、屋宇等特点看,就是那个时代应有的。

 

范宽也一样,在中国内地就这一件,在它被发现之前连照片都没有。唐宋孤本从我们内行的角度说,真的、好的,就完了,内行明白这个意思。包括张伯驹先生旧藏的展子虔《游春图》、李白《上阳台帖》、董源《潇湘图》等等都属于这个范畴。

 

广义上讲,这些东西的年份是够的,范宽生活在北宋,《雪景寒林图》绝对是那个时期的风格。而树中藏款“臣范宽制”,在唐宋之间就没有那样写款的。在鉴定一幅画时,题款表现出来的时代风格是尤为突出的。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范宽画作,也属于这个范畴,到底是不是范宽?但这不妨碍它成为一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不要非得问是不是范宽,只能说是范宽的风格。看问题要从多角度出发,别较真儿。



据刘光启介绍,“臣范宽制”这种形式的落款在唐宋间的绘画是没有的。

  

元代以后,每位画家留存的东西多了,就有了可比性,真真假假可以对比。宋画大多仅此一件,对于真假这个问题,内行是从来不问的。

 

《中国收藏》:除了画面风格,还有什么特征能说明《雪景寒林图》是宋画?

 

刘光启:这幅画现在是元裱,至少也是明代的。但画心一看就是宋代的绢,那会没有这种巨幅的绢,所以作者将三张绢拼在一起,那时留下来的很多作品都是拼成的。这种绢经纬咬得很紧,如果破了口子,口子上边往上翻、下边往下翻,形似一个鲤鱼嘴,但是经纬线却不开,这就是宋代的绢。

 

《中国收藏》:有一种比较普遍的说法,《雪景寒林图》在流落民间前,被保存在圆明园。它曾经在乾隆朝进入清宫,但与其他清宫旧藏书画相比,它的画面似乎过于干净,没见到有几位皇帝的“御览之宝”以及题诗,据您推测这是什么原因?

 

刘光启:如果说《雪景寒林图》是清宫流出的,有什么依据?目前看,没有一点痕迹证明其出自清宫。凡是从清宫出来的东西,尤其是《雪景寒林图》这种级别的,肯定是“全身披挂”,溥仪出宫时带往东北的那批就是如此。

 

我们现在知道,这幅画曾经被清代大收藏家梁清标收藏,梁清标从哪得来的不得而知,之后如何进入清宫,我们也没有确切的线索可查。梁清标的收藏肯定没问题,从他收藏的其他作品来看,他的眼力是很好的。但这样一幅巨制,明代著名收藏家项子京为什么没见过?清代大学者翁方纲为什么也没见过?他们从来没有提及过这样一幅画。收藏流传经过不能听人云亦云,那是讲故事。所以,它的流传是一个谜,但用不着追根儿。



本文节选自

2018年第8期《中国收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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