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大使“变形记”
音乐婉转,舞步婀娜。
芭蕾舞剧《过年》,第一幕,第二场,一个惬意祥和的中式客厅。
除夕之夜,一位外国友人来到了团团和圆圆的爷爷家做客,共度春节。团团和圆圆是一对可爱的表兄妹。外国友人将胡桃夹子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了可爱的圆圆,孩子们拿着胡桃夹子听外国友人讲解它的用处,而淘气的团团却趁机将胡桃夹子抢到手中,圆圆又气又急,百般周折才夺回心爱礼物。
这出芭蕾舞剧将中国文化元素与西方古典芭蕾音乐相融合,用舞蹈演员们的脚尖、身姿、舞步诠释了中国家庭欢度传统春节的故事。剧中的外国友人虽然不需要像其他演员一样翩翩起舞,但他送给孩子的礼物——胡桃夹子,却是全剧的重要线索。而这位外国友人,是一位地地道道名副其实的外国友人,他便是瑞典驻中国大使——罗睿德(Lars Peter Fredén )。
演出前,手拿胡桃夹子的罗睿德在后台
大使本尊:瑞典大使的炼成
“我代表我的国家和瑞典的‘普通人’——尽管我有时也会想,当一名大使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儿,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当然了,我的职责会为我打开很多有趣会议及文化经历的大门,做其他工作可能不会有这种机会。”罗睿德说。事实上,这位瑞典大使与中国的缘分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
罗睿德对语言有浓厚的兴趣,1970年到1971年,他在瑞典军事语言学校学习了俄语。1972年,他对中国古典文化产生了兴趣,因此产生了学习中文的想法,于是他先后在塔夫茨大学、米德尔伯里学院、斯德哥尔摩大学三所大学学习了中文。1979年,罗睿德第一次踏上了中国的土地。当时,罗睿德在山东大学和北京大学学习。
得益于独特的语言优势,罗睿德于1982年进入了瑞典外交部,自此开始了漫漫的外交长路。由于他有中文和俄语的背景,他的外交事业主要集中在中国和苏联/俄罗斯事务上。1990年罗睿德成为了自1940年以后世界上首位派驻拉脱维亚的外交官。1992年到1994年出任首相安全政策助理一职。1995年到1998年在莫斯科瑞典使馆任副职。
2010年9月,罗睿德出任瑞典驻中国和蒙古大使。
作为中瑞交流的桥梁,罗睿德一直致力努力加强两国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瑞典和中国尽管有着众多的差异,但更多的是相似点,双方都向着更美好的未来努力发展。罗睿德说:“在上个世纪,瑞典从欧洲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不仅变成最富有的国家之一,还成了最民主和最平等的国家之一,对此我很自豪。我们的福利政策包括养老、慷慨的产假和父母双方都要执行的育儿假、全面的医疗体系,以及包括大学阶段在内的教育体系。”
谈及中瑞教育差异问题时,罗睿德这样说道:“我认为,在瑞典人们会更强调玩在教育中的重要性,因为玩是培养创造力的途径。在中国,我感觉人们依旧很注重通过背诵来学习。”
与中国30多年的缘分,罗睿德见证了中国一点一滴的改变:“从我1979年底第一次来这里起,中国就开始对外开放了。人们也都没那么害怕了,开始了对新世界的认识,中国的发展可谓日新月异。”
罗睿德套用《论语》中的话来形容他眼中的中国:“学而时习之。”
大使变形:学习者和思想者
在学习的道路上,罗睿德走得和骑行路上一样远。
罗睿德现在仍在努力学习中文,每天都会记录下新的词语并添加进他的词汇表中。“它现在已经有300页了!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用我不熟练的中文‘纠缠’别人。”
除了生活中周围的人,罗睿德在新浪微博上还有一群良师益友。他很享受使用微博,因为在那里他能接触到更广泛的人群。“我有很多的粉丝,在知道我的微博都是我自己写的时候,他们都很惊讶。他们也十分乐于并且及时纠正我犯的语法错误。”看着罗睿德和粉丝们在微博上的亲切互动,或许你很难想象这就是平日聚光灯下那个代表着国家形象的严肃大使。
谈起中国的历史,罗睿德最爱的还是先秦,他说:“先秦哲学中,一切都是开放的。中华思想在那时还没有定型,有大量深邃的思考。我年轻的时候十分喜欢孔子,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更喜欢庄子。”孔子入世,老庄出世;孔子仁爱,庄子逍遥……这儒家与道家的精髓罗睿德尽得其中三味。
当然,罗睿德也会读一些近现代的中国文学作品,比如中国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生死疲劳》,这部小说将六道轮回这一东方想象力草蛇灰线般隐没在全书的字里行间,继承了古代神话小说丰富的想象力、传记小说夸张的笔法和寓言故事讽刺的语言风格,罗睿德非常欣赏。
笔者采访罗睿德的时候,正值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宣布近日关闭孔子学院。该学院开办于2005年,是欧洲第一所孔子学院。对此,罗睿德说:“这个仅是大学自主做出的决定。”
大使变形:芭蕾舞台的外国友人
因为一次偶然的机遇,这位瑞典大使摇身一变,成为一名芭蕾舞剧演员。
“和生活里所有的事情一样,那纯粹是巧合。”罗睿德说。2000年,当时的罗睿德主要负责瑞典与中国的文化交流工作。有一次,一位瑞典舞蹈演员来到北京和中央芭蕾舞剧院一起合作演出,罗睿德去看他们排练时,突然听见团长跟演员们说:“咱们很快要演《过年》啦,这一次我们的好朋友罗先生会扮演剧中人罗赛尔梅耶。”中央芭蕾舞剧院当时正好需要一个外国人扮演剧中罗赛尔梅耶的角色。
首演于1892年的《胡桃夹子》是古典芭蕾编导大师彼季帕和伊万诺夫的代表作,也是俄罗斯伟大作曲家柴科夫斯基创作的三大经典芭蕾舞剧音乐之一,在西方,每到圣诞节来临时,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的上演俨然已成为一种传统。
《过年》,是中国版的《胡桃夹子》。原剧的圣诞节背景被改为了中国的除夕之夜。原剧中的罗塞尔梅耶这个角色被改编成“外国友人”。罗睿德说:“这个角色为我量身定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一次真正的表演,我是在演我自己。”
回忆起“既兴奋又紧张”的第一次登台表演时,罗睿德说:“那不仅是我个人的第一次上台表演,也是中央芭蕾舞团有史以来第一次演出《胡桃夹子》!人们对这部舞剧期望很高!”在排练筹备时,他积极与身边的众多优秀艺术家交流合作。在演出结束时,看到观众群中孩子们的热烈反应,他感到由衷的欣慰。
到现在为止,罗睿德已经参演芭蕾舞剧50多场,足迹遍及中国的多个省份。罗睿德说:“每一次演出都是一次崭新的体验,每一次上台都使我印象深刻。”虽然他本身并不擅长跳芭蕾,然而出于对艺术的执着和热爱,罗睿德一次又一次地倾心“客串”芭蕾舞剧《过年》。
2月6日晚,羊年春节前夕,笔者一行应约前往北京天桥剧场欣赏这出罗睿德大使客串的芭蕾舞剧。绚丽的灯光舞美和迷人的芭蕾舞姿展示出了繁华喧闹的京城庙会和古老北京的胡同人家,当西方的芭蕾舞搭载上浓郁的中国风,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段梦境般的探险。这部充满艺术美的芭蕾舞剧,为寒冷的北京增添了一丝温暖。
大使变形:天涯骑行客
有一句话说得好:最美的自己在路上。自从1979年同中国结缘以来,罗睿德的足迹已经遍及了中国的大江南北,而陪伴他的只有一辆从斯德哥尔摩空运过来的单车。
“每次骑行都是一种经历,最棒的就是能够见到各种各样的人。”罗睿德说。骑行,是罗睿德生活中的一大爱好。旅行前,他从来不看旅行指南、攻略,只有地图在手,一切随缘。每次外出骑行时,他最感兴趣的不是名胜古迹,也不是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大都市,而是沿途偶遇的居民、奇特的地形、独具特色的方言和美味的菜肴。
在骑行的路上,罗睿德收获了数不清的见闻和道不尽的故事。大使跟我们分享了一个“柿子的故事”。
2014年10月,罗睿德在位于新昌县和天台县之间的104国道上骑行。“当我在天姥山旁边的路上爬坡爬到一半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位老奶奶给了我一个新鲜的柿子。”他回忆说,那位老奶奶姓李,柿子的香甜使他至今难以忘怀。
“骑行使我再次意识到中国是一个多么大的国家,每个省份都有很多不同。”罗睿德说。迄今为止,罗睿德的骑行距离已超过7000公里,他曾沿着海岸线从北京骑到了香港,又从香港出发,途经四川和西安骑回北京。骑行带给他的是工作之余的静静思考。骑行使他见证了各地独具特色的地貌风情,骑行让他接触到了最真实的中国。骑行途中路过农村时,当地的居民会热情地与他交流。
2013年5月,罗睿德(左)在福建省X562县道附近,和当地居民在一起
山东的S254省道、太原的G108国道、广东的S356省道、福建的G324国道,这些都满载着罗睿德骑行的足迹。正如中国古诗所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当独自骑车穿行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中国的省市会像现在这样划分,为什么潼关会成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罗睿德说:“在孤独害怕时,你还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了生理极限,但是好在每座山早晚都会被你甩到身后。骑车的时候,你要注意尽量避免企图向自己或者别人证明什么,如果这样的话你很容易走向一种疯狂。”
在旅途中,罗睿德发现“几乎中国所有的地方都在施工建设”,不幸的是,一些文化古迹却遭到了严重的毁坏。罗睿德说:“城市化本身并没有错。那些住在农村有煤窑炉和泥地房子里的人,自然想要搬到有暖气和卫生间的新房里去。可是,一个悠久的文明古国是不是应该以拆毁那些珍贵的历史遗迹为代价呢?”
正如罗睿德自己说的,每次骑行都是一种独特的经历。他最期待的是下一次旅行,那个尚未进行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