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英：痛并快乐着的戏剧人生

柳素英想要结合美剧的表达方式，加上中国的戏曲元素，做出几部能让中国年轻人喜欢看的戏。除了这个大梦想之外，柳素英今年还有个小小的梦想：“今年是中国的马年，我希望自己能够在马年跑完一个马拉松，成为真正的千里马！”文 / 尹璐 摄影 / Vivi

“奶奶，您听我说！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这是京剧《红灯记》的经典唱段。而这是在庄严肃穆的人民大会堂，大牌云集的谍战片《一号目标》的新闻发布会现场，这一广为人知的《红灯记》选段出自在场的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口中，她就是我们文章的主人公：来自美国的柳素英（Elyse Ribbons）。

一曲过后，在场的包括翟俊杰、蒋勤勤等明星无不拍手称赞，原来这一经典剧目被这个古灵精怪的美国姑娘改编成了现代版的歌剧唱法。保留了原来的歌词，换上了新鲜的唱法，柳素英扬长避短，将戏曲以自己的方式巧妙地演绎了出来。对中国文化尤其是传统戏曲格外着迷的柳素英，3年前开始在中央戏剧学院学习戏曲，而今年已经是她来到中国的第十四个年头了。

“中国是学习戏曲的天堂”

对柳素英的采访安排在北京塔园外交公寓的一家小咖啡馆，是她经常光顾的一家店，服务员都熟知她的喜好：果汁，还有加奶油的黑咖啡。下午2点整，柳素英准时出现在门口：一身浅灰色外衣，一头金发盘在脑后。对这位美国姑娘的第一印象，跟她的名字很是相称：温柔，素净，又不缺少一种英气。

之前虽听说柳素英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但当真正听到之后还是感到有些惊讶，完全无障碍的交流几乎让你感觉不到是在和一个外国人进行交谈。礼节方面，这位美国姑娘似乎也早已入乡随俗，礼数周全地照顾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熬夜的缘故，采访前柳素英略显疲惫。但一聊起她的专业——戏曲，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兴致。出生在歌剧世家的柳素英从小学习歌舞剧，来中国后，她开始了解中国的文化，感受中国的风土人情。刚来时，除在美国驻华使馆工作外，她抽空还会在北京人艺帮朋友出演一些话剧。“我非常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天生爱表演的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舞台，后来干脆辞掉工作，于2007年创办了“顽皮猴子戏剧社”，并创作了自己的第一部话剧《我爱北京》，而里面的故事都来自自己的生活，后来又有机会由朋友介绍到中央戏剧学院学习戏曲，今年已经是她学习戏曲的第三年。“中国就是学习戏曲的天堂，京剧是最纯粹的舞台艺术。学习戏曲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你可以通过它了解中国老百姓的一些要求和希望。”柳素英说。

虽然只学习了3年，但是柳素英对中国传统戏曲的喜爱和了解早已远远超过了国内很多年轻人。在她看来，中国传统戏曲最大的问题，就是样板戏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发展下去。她希望能够借助自己的力量和优势，在东方戏曲中融入西方的元素，让中国的年轻人更喜欢戏剧。

一切随缘

西方人讲究命运，而中国人称为缘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丫头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学习戏曲呢？柳素英说：“学习戏曲是随缘，来中国也是。我没有一次是刻意选择我要做什么，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2000年的冬天，还在大学读阿拉伯语的柳素英原本打算下学期到埃及留学，但出于安全考虑，赴非的计划被迫终止。原本计划满满的2001年突然一下子变得空空的，柳素英感觉非常的痛苦和失落。“我当时正一个人坐在宿舍里流着眼泪吃着方便面，一个同学正好路过，听闻我现在的状况，他说，你要不陪我去北京？”一个此前对中国几乎一无所知的美国姑娘，就此开始与那个远在太平洋对岸的神秘国度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当时是所有人里面最差的学生。老师问我：‘你会说中文吗？’我说：‘不会。’‘你有关于中国的文化背景吗？上过关于中国的课吗？’‘没有……’‘你会用筷子吗？’‘会！’是这个吃货的概念帮助了我，这就是缘分！”柳素英说着，带着她招牌式的爽朗笑声。就是这样一个从筷子起开始认识中国的美国姑娘，在中国一待就是14年。

痛并快乐着

虽然来中国已是第十四个年头，但在异国生活总会难以避免地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事。采访中有人来找柳素英，从两人简短的对话中，我们得知因为柳素英几天后要去美国出差，所以要托朋友帮忙换钱。柳素英把整整一大袋子的钱交到朋友手上，朋友拎着袋子便匆匆离开。“外国人换钱特别麻烦，每人只允许换500美元，这怎么够花？”朋友走后，柳素英向我们抱怨道。的确，在国内，中国人每年从人民币兑换成外币可兑换2万美元，从美元兑换成人民币可换5万美元；而外国人在中国想要换钱却只能兑换500美元，这给经常出国的柳素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除此之外，外国人单凭护照是无法在网上购买火车票的，也不能在淘宝注册账号购物。这些都为柳素英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诸多的不便。

如果说以上几点都是次要的，那么医疗问题可绝对不容忽视。由于长期居住在中国，柳素英并没有美国的医疗保险，“在中国用人单位给外国人的保险都很一般，而私人保险又很贵而且作用不大。”对于看感冒发烧这类的小病，在美国提前预约后花半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事情，到了中国，排队挂号、看病、各处检查、取药等往往就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半年前，因为一段时间的密集演出，工作十分繁忙，柳素英两周没有好好休息，而且因为演出期间没办法及时上厕所，所以很少喝水，天天如此。加之身体受寒，两周后，她终于吃不消病倒了。“一开始生病的时候我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已经病了，但是看病太贵了，我不愿意去。后来发烧得很厉害，我被查出肾出血，这才到一家国际医院住院，差不多花掉了我好几个月的工资。”

谈起这段痛苦的经历，柳素英言语间不免流露出些许无奈，“在北京我经常会觉得压力很大，我必须要时刻想着挣钱养活自己，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中国人都很强大。”

未曾实现的梦想

在中国的这些年，柳素英曾在大使馆工作过，做过企业公关，演过话剧，做过演员，还是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品牌节目“老外看点”的主持人，在工作中她或许是个十足的“女汉子”，但在家人朋友面前又可能是个小巧的“萌妹子”。身兼数职的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多重身份，“我们没办法去限定一个人的身份，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我和其他女人一样，我们每天的角色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一个人需要让别人来告诉她是谁，是什么样的人，这是很可怕的。”

虽然身兼数职，但柳素英也曾拥有一个大志向：“曾经我也有个梦，希望能够发挥自身的优势，做个中西方的文化桥，把更多的中国文化传到西方，也把西方的文化介绍到中国。”但是后来她逐渐发现，单凭自己的力量，这条路走不通。再坚强独立，她也还是个女人。女人不仅需要一个稳定靠谱的职业，更需要找一个对象，结婚生子。“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对象，不然这个人就容易飘。也许现在正有个人，或许是中国人，也正飘着想找到他的对象呢。”

几年前，柳素英曾在凤凰卫视《一虎一席谈》节目中作为美方代表，与对美籍妻子施行家暴的李阳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节目中她冷静而又不乏睿智的表现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柳素英觉得结婚不是谈生意，感觉能说明一切。中国的很多女人现在经济越来越独立，地位也在日益提高，做饭洗衣并不是女人的特权，男人同样可以做。就是这样一个独立又有主见的美国姑娘，也渴望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的降临。

说起自己来中国以后的感情生活，柳素英坦言自己更喜欢顾家的“经济适用男”。在她眼里，虽然现在的年轻人都日益趋向国际化，但是中西方男人对于“相亲”的看法却完全不同。“中国男人更看重钱而不是感觉，他们总喜欢说自己有多少钱、有几套房。”在中国人眼里，或许有房有车才是男人成功的标志，才能证明自己有能力、在奋斗，所以在外奋斗的男人晚上经常忙于应酬，不会回家吃饭。但柳素英却觉得这样做是不尊重自己的身体、不尊重家人的表现，她很担心有钱的男人不会看重爱情和家庭关系，只是一味地工作赚钱。

我爱北京

柳素英2007年一手创办的“顽皮猴子戏剧社”第一部原创剧的名字就叫作“I heart Beijing”，译成中文就是《我爱北京》。2003年“非典”时期，留学生们都纷纷选择离开中国，而柳素英却坚定地留下了；如今北京雾霾天气越来越严重，柳素英再一次选择了留下。“北京这些年来虽然有很多不太好的变化，但是我还是超级喜欢北京。北京是个很有包容性的城市，我喜欢这里的文化还有这里的人。”

提起自己的中国朋友们，柳素英赞不绝口：“我最喜欢中国朋友把我当成是自己人。在美国，也许陌生的人会帮助你，但是朋友有时候却做不到；而在中国恰恰相反，真正的朋友会为你做一切。我很幸福我拥有这样真正的朋友。”

在采访过程中，感觉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美国姑娘对中国一些问题的理解和分析要比许多中国人还要深刻。现在的柳素英，除日常工作外，还是在继续学习戏曲，并致力于中国戏曲的推广和传播。“我想要结合美剧的表达方式，加上中国戏曲的元素，做出几部能让中国年轻人喜欢看的戏。”

除了这个大梦想之外，柳素英今年还有个小小的梦想：“今年是中国的马年，我希望自己能够在马年跑一个马拉松，成为真正的千里马！”

采访结束后，柳素英热情地邀请我们下次再聊：“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要到一个小酒馆，最好每人手里都能有一杯黄酒，这才是中国的传统。”（实习生李琦参与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