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星二代，曾国祥的出现要残忍得多

这周《少年的你》经历了花式被夸，同时因为原著抄袭东野圭吾争议不断。

黑的红的都有了，爆字是肯定撑住了。

我的第一观感，全片大量的脸部特写所传递出来的情绪太抓人了▼▼▼

尤其两个演员的表演，加重了这种情绪，将他们的伤痛和压抑赤裸裸地展现。

易烊千玺发挥了他的少年气，这部戏拍于他进中戏之前，有些人就是天生吃这碗饭。

爆发，无畏，隐忍▼▼▼

背负，牺牲，全都传达到了▼▼▼

周冬雨则是太会哭了。

她的哭我一两个词都总结不了，全都是呼啸而来的情绪，彼此之间又确实有差异，层次分明▼▼▼

再来，就是导演的调度能力。

青春，校园，霸凌，悬疑，这四个定位要跳出套路迅速刻画非常难。

而《少年的你》开头，一根咬扁了的吸管就展现了跳楼女同学自杀前的心情▼▼▼

#演员是参加《舞蹈风暴》的张艺凡#

陈念发现尸体的时候，完全是浅景深的背后跟拍，周围虚化，一下制造了悬疑感，也让人进入到她自闭的状态▼▼▼

等陈念被警察谈话回来，发现凳子上被泼了脏水。

周围同学的集体沉默，比朝她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脏话，都要更冷漠▼▼▼

几分钟就讲完了其他电影碎碎叨叨拍一个半小时的说教：围观的亦是同伙。

导演是曾国祥，现在已经很少人会再用“曾志伟”的儿子来定位他。

其实国内小说融梗抄袭后被翻拍也不是第一次。

要是像《三生三世》那样随便糊弄、软件硬件都很差的，大众还能统一个战线。

但《少年的你》就尴尬在，改编的质量太好了。改编程度不小，水平远远超过原小说。

不管怎么说，在当下华语电影里都是一部惊喜之作，完全可以进入年度十佳▼▼▼

在国内版权意识和法规都薄弱的大环境下，片方和演员是踩了雷。我们也不能要求每一个观众都先捋清了这事儿，再决定去不去影院。

但是，到底有没有抄，算不算侵权，这个不是应该让法律来判断和处理吗#东野圭吾的IP在国内有非常完整厉害的维权体系，真做了，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但我想说一个点，这几天有些自媒体列举小说《少年的你，如此美丽》涉嫌抄袭《白夜行》就一定会提到的“男女主之间的共生关系”。

——其实在曾国祥的上一部电影中，这两个字就已经是核心了。

他喜欢能被人物打动的电影，喜欢拍人，探究两个个体之间的情感联系▼▼▼

《七月与安生》，他把一部姐妹撕X小说改编得很接地气，弱化了三角恋的狗血情节，侧重于双女主的情感互动和成长历程。

他给的关键词，就是“共生”▼▼▼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七月与安生其实是一个女人极端的两面。

而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她们的存在，可能某些阶段特别像安生，而某些阶段突然又变得像七月。我们加了“交换人生”的剧情，去讲两个人或一个人的成长，她怎样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模式。”

而这次在《少年的你》，从剧本、拍摄到剪辑，他一直把控着爱情戏份的分寸。

“很怕加多了，就盖过了那种共生的关系。”

预告里这些一起玩耍的烟花戏就都被删了▼▼▼

“共生”，也是曾国祥本人的关键词。

绝大部分立志要当导演的人看到曾国祥的前四十年都会气死，他实在是成长在了一个对培养导演来说堪称完美的环境。

就好像他是男性，但可以把女性之间微妙的情感表达得那么细腻动人——从小，父亲曾志伟永远很忙，曾国祥是和外婆、妈妈、外婆上海帮的姐妹一起在加拿大长大的▼▼▼

不仅仅是女性环境，更重要的是这个环境的气氛。

曾国祥长大后第一次看张爱玲小说时，觉得人物和对白都很熟悉，“很像在说我外婆。”

在《人物》采访里他说，童年最常听到的是麻将声，看她们吵架，听她们喝醉酒说不开心的事。

女人真是复杂啊，那么多的小动作和小心思，随着一些很小的事情改变，「怎么这个阿姨又在生气了，怎么这个阿姨今天又这样了……这一帮人里面的关系一直有点这样变来变去的，我就觉得很微妙。」

这是人情气氛，而人文气氛，则交给了姐姐曾宝仪。

曾宝仪是他的文艺启蒙老师，他在十四五岁时听到了中国内地的摇滚乐，开始看村上春树的书，王家卫的电影。

爱上电影后，再看基耶斯洛夫斯基和哈内克，至今时不时还会重看PTA的《木兰花》。

考大学的时候，曾国祥同时报了电影和社会学，最后还是听母亲的话选择了社会学。“我主修社会学，然后修读心理学、政治学、历史等等。当时完全没有以就业的角度出发，只是希望接触更多不同的思想。”

这给了他另一种体验世界的方式，也教会了他怎么有同理心，理解每个人、每个角色的价值观。

所以他讲戏特别好。

“我在女人中间成长，我对她们的那种小心思挺敏感的，所以不管在调演员的戏还是分镜的时候都注意在这些比较细节的东西，希望电影尽量细致。”

在周冬雨特辑里提到一场戏，当时陈念一个人在家复习，忽然一群人冲来砰砰砰敲门，怕是追债的，她立刻关了灯蹲在桌子边。

导演告诉她，要演的那种紧张，不是怕，是要猜▼▼▼

于是有了最后的呈现，少女的习惯比害怕更让人心疼▼▼▼

对易烊千玺来说，遇到比较重的感情戏，他也会找不到切入点，很难投入进去。

这时候曾国祥就会和他多说一点小北的背景和家庭历史，甚至其他角色的看待角度，给他多一点时间培养情绪▼▼▼

感染力特别强▼▼▼

曾国祥成长于一个纯天然又充满优势的导演温室，最难得也最惹人艳羡是没有逼迫和功利性，他保留了非常良好的触觉和心态。

走出温室，他打的第一份工，又是在陈可辛工作室。

从翻译文件、做海报、订外卖的打杂开始，然后做制片助理、场记、副导演，慢慢知道到底拍戏是怎么回事。

一直和陈可辛合作的监制许月珍，也教了他大大小小电影上的知识。

“那是一段难能可贵的时间，我现在对待电影制作认真细致的态度，都是从陈可辛和许月珍身上学来的。”

吸收满了之后，曾国祥没有马上投入实操。

他开始演一些小角色。

大多是咸湿仔、仆街仔、废青，他豁得出去。

《金鸡》的瞎子嫖客，《囡囡》里被包养的软饭男▼▼▼

《机动部队—绝路》里，在夹缝中生存的残疾黑帮马仔▼▼▼

角色虽小，但合作的导演很大。

全智贤的《夺宝联盟》有他客串▼▼▼

国内刘奋斗导演、廖凡莫小棋主演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还有他客串▼▼▼

这等于出去结结实实地上了几堂实习课。

在很会讲戏的基础上，和大导合作不少、有大量演戏经验的曾国祥还能清楚知道演员担心什么、顾虑什么▼▼▼

怎么给演员自由和安全感▼▼▼

他在《七月与安生》解放了周冬雨的天性，为她量身改内容。

周冬雨说，“我在那怎么演，曾国祥都能接受”。曾国祥甚至会直接问演员觉得台词应该说什么，然后周冬雨就现编一些词儿告诉他。而在此之前，周冬雨都是听导演的，“我不敢随便发挥，怕被骂。”

我们今年写过周冬雨在走黄晓明的老路吗2.0，拿了金马影后之后，周冬雨在其他作品的表现并不突出，就是一直在演自己▼▼▼

到了《少年的你》，因为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女演员，曾国祥纠结片刻，再整个推翻之前的周冬雨。

他这次的要求是把周冬雨“藏”起来，留下外表柔弱却倔强的陈念，“我不要周冬雨，我要陈念”。

陈念和周冬雨的性格完全相反，她很多时候不能理解为什么能这样忍。

每天一到现场就觉得不得劲、不舒服▼▼▼

因为很熟了，演得很差，曾国祥就会直接说“不对”。

从背影和步态开始，如果周冬雨走路不小心带起自己的小动作和表情，导演就会喊停▼▼▼

据@lens采访，NG最多的一场戏，是高考第二天的考场上。

那天陈念知道警察已经发现线索快要追查到凶手，她无法镇定，但又必须把高考考好，这种情绪是导演逼出来的。

导演说：“在那种情况下，你在考场上会无法集中你的注意力，你整个人是很乱的。你的脑海里会一直闪回很多画面。你的眼神会一直在飘，视线会是模糊的。”

周冬雨找不到感觉。她想放弃，觉得硬演还不如不演。

“换各种方法，逼她、骂她，那天我是有点凶的，最后搞得她真的有点崩溃了，反而就进入那个状态了。”

要逼，自然也要安全感。

他给周冬雨的安全感，是全组陪她剃寸头▼▼▼

到易烊千玺这儿又不一样了。

曾国祥在相处中发现，易烊千玺是个感性的人，也很敏感，很快找到了小北的状态。

“因此和千玺不用讨论太多，他话也不多，拍摄时候和他讲这场戏发生了什么、节奏是怎么样就足够了。”

最关键的是，曾国祥选择了电影按顺序拍，能让演员一直保持在同一个情绪里。

中间那段恋爱氛围的蒙太奇，很有王家卫《堕落天使》《重庆森林》的感觉▼▼▼

本来易烊千玺也是找不到点，但是几天沉浸下去，感觉就来了▼▼▼

对他来说，最难演的反而是一些日常表现小混混式轻浮的戏。

在手机店里调戏陈念，要轻佻地一笑，易烊千玺毫无这方面概念， NG了几十次。

导演就让周冬雨来讲讲笑话放松▼▼▼

@娱理 的采访记录，还是黄金副手上线——许月珍偷偷使用了激将法。

“其实他是懂的。我说千玺你再不笑，你要让我觉得你不懂演戏了哦。然后他下一条就笑了。”

这些不正经的混混戏码，对导演来说，经验不要太丰富。

当街头斗殴结束，小北被揍得一脸血，还要跟陈念说话——

“我希望他有点调戏她的感觉，偶尔怼她一句，但又说一些甜的话，来来回回。另一边，他又得努力掩饰着自己刚被群殴后的窘迫，里面有很多微妙的东西。”▼▼▼

曾国祥的导演之路里，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对他影响很深——玩黑色幽默又不猥琐的彭浩翔。

当年，彭浩翔拍《大丈夫》，曾志伟喊儿子去演年轻的自己。只有一个镜头，曾国祥拍完就走了。

后来拍《青春梦工厂》，彭浩翔又找到他，发现大家喜欢的东西还是挺像的▼▼▼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群大学毕业生，筹钱去请日本AV女优来香港拍电影的故事，人最终请来了，大家也全情投入，但梦想逐渐破灭。

非常港式，非常彭浩翔。

看似三级片，其实大到现实，小到爱情，又关乎青春成长。

里面的分歧终端机还被冯小刚搬到了《非诚勿扰》▼▼▼

之后，彭浩翔的电影曾国祥都多多少少参与了。

2008年，曾国祥下定决心要做导演，不再接那么多做演员的工作。但也不靠老爸找投资，所以08至10年就一直写剧本。

扎实啊，他光准备工作就做了三十年，终于在09年尾的时候，和尹志文自编自导了处女作《恋人絮语》，讲的是各种不同形态的爱情▼▼▼

你以为曾国祥只拍青春、爱情吗？

不，他帮彭浩翔写了恐怖片《维多利亚一号》▼▼▼

也执导过奇情的短片《指甲刀人魔》和惊悚短片《水泥》▼▼▼

《少年的你》那些带点儿情欲色彩的戏，他手把手地教着▼▼▼

毕竟演了那么多次：）▼▼▼

一个星二代，在香港活在各类B级片中，在内地又指导了两部青春电影。

在吸收了彭浩翔、陈可辛的经验之后，曾国祥自成一派。文艺和商业、低俗与深刻，在他体内共生。

《少年的你》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两场戏。

一场陈念去监狱看小北，两人无声对望，玻璃映出了他们重叠的面孔。

一场是许多版结局被否决后，许月珍提出的最后一个镜头：陈念和小北在行驶向两个方向的两辆警车里，隔空对话。

他们已经融为一体▼▼▼

而今年40岁的曾国祥，是演员也是导演，是男性却更懂女性，拍商业片也保持作者性，过过富足的生活又不乏对底层的悲悯。

一切似乎都在他体内达到了平衡，这是份导演培育的标准模板。

比起那些挥金如土、任性随意的星二代，

曾国祥的出现，要残忍得多。

明天再说说侵权的事儿的撰写 | 金然

关注黄觉发量的编辑 | 林鸟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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