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收到表扬信却离职的护士,后来怎么样了?
导读
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会?里昂答道,总是如此。
来源:“莲灯侃医”微信号 作者:莲灯
我走在路上,突然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敏姐”。
我回头一看,一个高挑靓丽的女孩微笑着向我走了过来。阳光有些刺眼,我一时愣神。突然,一个名字跳进我的脑海,是她。
她是我曾经带过的一个护理实习生,名叫黄小秋。这些年,我带过的实习生不计其数,她是其中一个,但我对她印象颇深,一是因为这个小姑娘聪明乖巧,学东西上手很快,二是因为她在医院经历过的一些故事让我记忆犹新。
看到我,她立刻亲热地拉住我的手,说,“敏姐,好久不见你了,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你最近还好吗?”
我连连说还好,然后我问了她一句,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说我现在改做保险了,目前收入还可以,现在攒了点钱,正准备买一套房子给父母住。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这是当年我带过的那个学生吗?那个有着怯生生笑容的女孩。
五年前一个早上,我正在给患者输液,护士长把我喊了过来,身后站了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眼睛水汪汪的,让人一看便心生喜欢。
护士长说:“这是新来的护士黄小秋,她来我们科实习一个月,你就带带她吧。”
护士长走后,她站在我面前,怯怯地喊了一声“老师”,手足无措,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我噗嗤一笑,说:“你是刚来实习的吧,别紧张,你就喊我敏姐好了。”
她的样子顿时放松了许多,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敏姐”。
打完针没啥事,我便让她巡视病房,熟悉一下病房布局。
突然她回来了,拉着我悄悄说:“敏姐,刚才我看到23床家属准备给病人喂饭,那个粥的味道有点怪,好像是变质了。”
我赶紧过去病房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家人比较节俭,都是隔夜的饭吃不完第二天继续吃,刚好媳妇的鼻子有点塞,没闻出来粥已经变质,正准备给患者喂饭。
经我们提醒,家属连连表示感谢。
看着一脸释然的小秋,我心下一动。
因为她刚来,很多操作还不能让她去做,只能做一些加药、接针水之类的简单活。她很聪明,学习能力也很强,很多东西一点就通。所以她刚来一个星期,我们便能让她独立去接针水了,第二周起,我便开始让她跟着我去输液了。
因为好学,加上人乖巧,很快病房里的病人都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我们科是内科,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每次去输液,病房里的老人们都说,“小秋,你来了啊。”
她便脆生生地应道,奶奶,我来了。
一次夜班,我和她聊天。我问她,你为什么会选择了护士这个行业呢?
沉默了一会,她说,因为这个专业卫校毕业后就能工作挣钱了。
这时我才知道,小环家境并不好,父亲在菜市场卖菜,母亲体弱多病,长年卧床。小秋原本学习成绩不错,本可以去读高中,然后上大学的,但是家庭环境不允许。所以初中毕业后她直接去读了卫校,她想着,这样毕业后就可以进医院工作了,而且在医院工作,对母亲来说,看病也许会更方便一点。
听完她的话,我沉默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她笑了,说:“老师,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没什么的。相比起其她人,至少我的父母还在,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望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孩,我开始佩服她。
因为实习表现优秀,毕业后小秋顺利进入我们医院工作。据说当时在护士分配现场时,那些护士长各个都点名要小秋,最后护理部安排让小秋去了外科。
外科治疗不多,但是因为有手术,术前、术后工作比较多,所以有时候还是会比较忙乱。加上有些手术比较急,一来就要推手术室,加上家属比较紧张,所以外科的氛围还是比较紧张,甚至会出现家属对医护人员打骂现象。
小秋有时候也会来找我聊天,请教一些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偶尔也会说到工作上的事情,她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但是大部分时候小秋都是比较开朗乐观的。
可是没过两天,我就接到了小秋的电话。
电话里,她泣不成声。我很紧张,连忙问她怎么回事。她断断续续说了很久我才听明白。原来她们科室有个病人病情很重,家属都不怎么理病人,小秋可怜她,于是常常过去看望病人,陪她聊天。她今天去给病人的锁骨静脉穿刺处换药,当时家属不在,她给病人换好药又聊了几句后就走了。没想到下午家属来看病人时,发现病人脖子上的金项链不见了。
当时调监控,只有小秋一个人进出过房间,家属便大吵大闹,硬说是小秋趁病人睡着的时候偷了项链。
小秋一脸委屈,哭着说自己只是换药,绝对没有偷老人的项链。科室的同事也帮着小秋说话,让家属再仔细找找。
家属不依不饶,说,好端端的项链怎么可能不翼而飞,既然小秋不承认,那就让小秋把项链找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这时,病人觉得自己后背硌得慌,于是摸了摸,竟然摸出了那条失踪的金项链。原来那条项链因为戴得时间久了,部分地方已经脱落,老人一翻身就滑到了后背衣服里。
项链找回来了,小秋的清白也被证实了。原本以为家属会道歉,没想到家属只淡淡说了一句,“找回来就算了,要是没找到,肯定就是你们护士的责任。”
小秋问我,他们家属不管不顾病人,丢了东西没有反思自己,却来质问我们,难道出了差错就一定是我们护士的责任吗?
她的问话让我不禁想起《那个杀手不太冷》里玛蒂达问里昂,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会?里昂答道,总是如此。
我多想把这个答案也告诉她,但最后我没有说出口,只是安慰了她一番。
后来我才晓得,正是这事,从此在小秋心里萌生了离去的念头。
因为小秋只有中专学历,我便时常鼓励小秋有时间的话要多读书,争取考一个成人本科回来,毕竟护理的趋势还是向着高学历发展的,而且多读书,考职称,对以后发展大有好处。
小秋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进院两年便拿到了大专学历证书,还考上了成人本科,年底的时候还评上了优秀护士。刚好碰到医院工资改革,小秋的工资也顺利提了一些。
我对小秋说,“你好好干,说不定到时候能当上护士长。”
小秋调皮一笑,护士长暂时不敢想,但是这份工作她一定会好好干下去的。
一日上班,经过院内公布栏时,上面赫然是一张大红色的表扬信。信上说,那天患者来结账,结果发现银行卡丢失了。路过的小秋很热心地帮着他找了回来,花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连名字都没说就走了。患者经过多方打听,最后才找到小秋的科室。患者想送她钱,被她拒绝了。于是就写了这封表扬信。
难怪那天下午碰到她在绿化带里貌似在找东西的样子。于是我给她发了信息,“小家伙,下次再找东西需要帮忙的话和姐说一声。”
很快,她回了一个笑脸。
这件事过去多久,听说小秋所在科室的某个医生被人打了。当时整个医院闹得沸沸扬扬,我大略听说了一下,说是有个家属去找医生了解患者病情,当时医生正在给其他病人查房,就让他等一下。没想到对方突然暴怒,举起旁边的输液架就往医生身上打。
医生反应也快,赶紧往外跑。那个家属不依不饶追了上去,最后医生无路可逃,被那个家属举着输液架狠狠打了几下。十几斤的输液架,尽管医生抱着头,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听说事后医院报了警,但是不了了之,听说是那个病人家属背景很硬,在当地很有势力,警察那边也不敢动他。
这件事闹了一阵子也就消失了,毕竟干我们这行的,挨打挨骂也是家常便饭。听说医院为了息事宁人,给当时医生放了几天假。
不久,小秋来找我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敏姐,我准备辞职了。”
我大惊,“怎么突然想到辞职呢?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小秋眼眶红了,那天那个医生被打,她也在场。当时她拼命拦着那个家属,最后还被他一把推开,撞到了墙上。后来她扶着那个医生急诊科,让其他医生帮忙缝合。她说,看着那个一米八个头的医生在那里默默垂泪,她忽然对这一行心生绝望。
“姐,都说咱们是救死扶伤的,是白衣天使,可是为什么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人呢?你说咱们累死累活还要被人打,这值得吗?”小秋咬牙切齿,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抬头看着我,一脸的疲惫,说:“姐,我累了。我妈病又加重了,我需要换一份收入高点的工作。”
看着小秋去意已决的样子,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以后有什么需要姐帮忙的地方你就开口。”
很快小秋办好了辞职手续,离开了医院。
之后我与小秋的联系渐少,只是逢年过节,小秋一定会在微信上给我留言祝福。看小秋的朋友圈,得知她现在进了保险行业,妈妈的病情也日益好转。见她安好,我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
告别时,小秋笑着和我说再见。望着笑意盈盈的她,那句你有没有后悔过离开护士这个行业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挥手再见时,我忽然想起那天下午看到在满世界找东西的小秋。
我问她,“小秋,你在找什么,要帮忙吗?”
她抬起头,满脸汗珠,阳光在她脸上熠熠发光。她笑容灿烂,说,“姐,不需要啦,我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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