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病人对话时，我突然沉默了……
导读
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来源：医脉通
作者：芭比
在心上人面前沉默，利于制造浪漫。可作为一个医生，在病人面前沉默寡言，只会带来尴尬，或被误解为冷漠。
可我们也说不清为什么，和病人对话时，有时就是会莫名其妙地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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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通知患癌症的老王，他已经时日无多：“嗯，王先生，治疗效果没我们想象中的理想，这次发现了骨转移，你要做好准备……”然后就找不到词了，老王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大眼瞪小眼，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还比如，你正和病人A谈着，却突然想起了病人B，没顾得上搭理A。“大夫，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什么？不好意思啊，你刚才问我什么？”A一脸气愤，觉得你不称职，一怒之下投诉了你。
沉默的几秒钟，既有可能“无声胜有声”，给病人带来安全感，让你们更亲密；也可能造成误解，引起病人的敌意，诱发矛盾。
“好的沉默”和“坏的沉默”差别在哪儿？今天，就让我们聊聊，医生和病人对话中的沉默。
好的沉默 vs. 坏的沉默：差别在于言下之意
1.共情沉默：“我理解你的痛苦”
“我明白。我早就知道了……你一开始就告诉我，我剩的时间不多了。我猜有些生活能力会慢慢丧失吧？有的……”
“有的确实会。”
“我会丧失自理能力……”
沉默2.9秒。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我们会一起想办法，尽量帮你减少损失。你以后的生活，确实会越来越困难。你的神经系统病变越来越严重了，有可能基本感觉、平衡感否会消失，还有其他一些功能。”
“好吧，我会失去平衡感。可能以后，就不能这么站着和您说话了。”
“是的。”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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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的2.9秒里，医生完全清楚，当时病人的心中充满了痛苦，他能感同身受，所以才不发一言，给病人时间消化。医生识别出病人的情绪，并产生共鸣感，是“共情沉默”必备的条件。
这是无声胜有声的瞬间，是医患之间联系最紧密的时刻。
2.邀请沉默：“我在等你回答，不用急，慢慢说”
“你和家人聊过自己的病情吗？”
“呃……”
沉默2.5秒。
“没说吗？”
“嗯，其实我跟男朋友聊过，说了我的癌症，他很理解我。但我还没告诉我妈，这种病的平均生存期只有两年……我只开玩笑地提起过。医生你知道，我吃得很少，她让我少吃糖，说得了癌症得少吃糖。”
“嗯，嗯。”
“然后我说，妈，我反正早晚要死，让我吃吧。”
“我明白，这种对话对你来说很艰难。”
“是啊。”
这段对话里，医生提问后，留出了短暂的停顿，仿佛无声地表示“我想听你说，不急。”
这种耐心能让患者镇静下来，充分思考、捋顺想法，娓娓道出患病的感受。“邀请沉默”促进了医患之间更深入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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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空白沉默：“刚才的话题告一段落。”
“接下来，你要定期做MRI扫描，看肿瘤有没有长大，是不是要调整治疗方案。”
“嗯。”
沉默4.1秒。
“你觉得这对你有用吗？”
“当然有用，如果肿瘤增大了，我当然希望能早点知道，大夫，我希望能快点彻底治好。您说的扫描检查，能帮我治好就行。”
中立沉默就是“喘口气”，充当对话中的逗号，把它拿掉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它更常出现在纯粹的信息沟通中，此时病人情绪稳定，沉默片刻，并不会影响医患之间情感的交流。
4.疏离沉默：“我一点不在乎你”
“我给你开点抗凝药，副作用很小。”
“好的。”
然后是安静的21.6秒，只有打字的键盘声，回响在你和病人之间。
“疏离沉默”类似于“走神”，医生不说话，仿佛把病人当成了空气。
相信90%医生都这么沉默过，而且并没意识到它属于“坏的沟通”，这种无视病人的无语，让患者感到受到了冷落、不受尊重。如果不巧病人脾气不好，甚至可能引起一次医闹。
怎么避免呢？不如在这20秒里，闲扯几句。“今天开车来的吗？最近脸色不错。”“是啊，吃了您开的药好多了。”
这些虽然是“废话”，但对医生和病人来说，都不失为一种减压方式。
医生，沉默得太多了吗？
2012年，美国一家肿瘤医院做了一个实验，给41个肿瘤医生的门诊对话录了音，分析了中间的沉默频率和类型。发现1,211次超过2秒的沉默中，有440次疏离沉默、700次空白沉默，而仅有61次邀请沉默、10次共情沉默。
也就是说，“好的沉默”才占到了5%左右，结果令人咋舌。
“沉默是一种美德”，俗语这么说是为了提醒我们，不口舌、不八卦、不夸夸其谈；但在医患对话中，医生本来就是信息输出的一方，再“吝啬”言语，经常沉默，难免造成沟通不畅。
不少纠纷、矛盾、误解，就是在冷淡的寂静里形成的。下次出诊时，你不妨和病人多聊几句，打破这令彼此都尴尬的沉默。
参考文献：
[1] Bartels, Josef et al. “EloquentSilences: A Musical and Lexical Analysis of Conversation between Oncologistsand Their Patients.” Patient education and counseling 99.10 (2016): 1584–1594.
[2] Back, Anthony L. et al. “CompassionateSilence in the Patient–Clinician Encounter: A Contemplative Approach.” Journalof Palliative Medicine 12.12 (2009): 1113–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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