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永康镜头里的张国荣，是最“不完美”，但最真实的哥哥
HPA上周六，《夏永康：越轨》展正式开幕。这大概是谢子龙影像艺术馆开馆以来，人流量最多的一天。
很多人掐着早上十点开馆的时间来看展，细细观赏每一幅照片。
之前就说过，这次展览我们设置了一个“特殊”的区域——张国荣专区。
那些年夏永康为张国荣拍摄的剧照、写真、演唱会台前幕后.....一个以绿色为主要基调的区域，一走进去就仿佛感受到了那个年代香港独特的浓烈、敏感、盛放的气息。还有那个年代里，最好的哥哥张国荣。
今天是4月1日，是哥哥逝世十六周年，所以这段时间在这个展区前驻足观赏、拍照留念的人非常多。
其中有很多是哥哥的粉丝，但是那些年哥哥留下的影像和影响，却早已不仅仅是在影迷歌迷之间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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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音容笑貌，留下的作品，已经成为一段又一段的传奇。这个传奇的关键词，有香港电影，也有黄金年代。
由于今天是常规闭馆日，所以昨天，馆里来了一群特别的人，他们是「湖南荣迷协会」。
夏永康的照片，就是再见张国荣的门票。
在30号的开幕式上，我们搜集了一些关于夏永康回忆哥哥的片段。就像《东邪西毒》里的台词——
我曾听人说过，当你不可以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他在玩，我在拍”
一开始找我要拍《庆》这个写真的时候，我们定下的主题是“回家”。
张国荣说我想回内地拍，要回家。那时候我刚毕业不久，想说要不要去英国？法国？（一些听起来比较高级，好拍的地方）他说不要，我很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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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幸能够看到拥有几千年文化的这块土地正渐迈向一个新的纪元。红旗拂荡，国泰民安。」
张国荣为《庆》写真集撰写的前言节选
所以那时候他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状态，是“回家”，是放松。可能他一直以来都很累，拍戏、唱歌、跳舞、开演唱会，每天面对闪光灯……所以他决定放松拍一次。
其实整个过程我们没有设计怎么拍。以前拍写真，通常我都会有很多想法，找很多资料，研究怎么怎么拍。但是这一次我们没有，他说“就去吧”，然后我拿两台照相机就跟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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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点设计，每一天我们好像不是在拍照，而是在玩。每天早上起来吃完早餐，确定今天要去哪里玩。所以这个情景就好像就是：张国荣在那里玩，我在旁边帮他做记录。
这整个过程仿佛他是导演，我是摄影师，在帮他记录他最真实的状态，那时候内地也没很多人认识他，我们就一边玩一边拍照。你可以想象一下：他要踩单车就踩单车，不是为了拍照而踩单车，单车不是一个道具，而是整个情景中的一部分，而我在旁边就好像是拍纪录片一样。
张国荣个人写真集《庆》自扫图
来源：@视觉诊所CLINIC
后来在《庆》这本写真集里，很多都是哥哥的背影，正面照很少很少。他和夏永康两个人，如同多年老友的旅行，留给我们的是背影，和大片空白的想象。
张国荣个人写真集《庆》自扫图
来源：@视觉诊所CLINIC
“《春光乍泄》里，他最性感的瞬间”
我觉得眼神本身不会骗人。所以我拍照的时候，习惯看别人的眼神。从《春光乍泄》开始，到后来拍剧照，有很好地锻炼捕捉演员的眼神。因为眼神往往只有那一刻，我要很快很精准地抓住它。我很享受去“抓”那一瞬间的感觉。那一刻他们最真实的状态，我希望我抓到的是这个。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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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很喜欢去party，喜欢拍一些很嗨的照片，但我最喜欢拍的却是party之后，回到家吃吃宵夜，或者抽着烟的画面。我觉得party之后的这个moment最性感，最好玩。
所以说到张国荣，我最喜欢的还是《春光乍泄》那张天台上抽烟的照片。
张国荣，《春光乍泄》幕后照
30 x 50 cm，1997
© Wing Shya
©夏永康
那天他很开心，天气也很好。我很记得那天他拍那场戏，在天台，好像是晒衣服的场景。那天一开工，他的状态就很好了。我就觉得我要抓拍到很多很多他的照片，所以那时候他躺在天台上抽烟，我就在旁边一直在抓拍。
那段时间他因为拍完要回香港开演唱会，所以一直心情不是很好，但是拍的早上天气很好，他拍得很开心，我也拍得很开心。
所以就有了后来出现杜可风要相机那双手的照片，真的很“春光乍泄”。
“他很照顾人”
跟他合作久了，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他给了我很多机会，写真、演唱会、专辑封面....他真的非常照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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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张国荣演唱会的时候，夏永康会怕打扰到他，工作人员帮他换衣服、化妆的时候，我就在帐篷外面等着。
他就会和站在外面的夏永康喊：“阿Wing，你是不是在外面？想进来拍吗？”
夏永康：“想！”
“那你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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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镜头，我真的很爱他”
很多人都问我，拍照片的灵感。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在拍的那一刻，我其实是没有想东西的。我想拍出一个眼神，一段故事，所以当你想的那一刻，你背后那个出发点会留在照片里。而我在拍照的那一刻，其实什么都没想，就是想抓到这一刻。在拍照的时候，我常常会用一个方法——
我很爱我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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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那个爱留在了照片里，那个爱在照片里是看得到的。
我好像在偷拍他，但是那一刻，我其实是喜欢他的。透过镜头爱上了那个人。我真的很爱我镜头里的张国荣。
拿起摄像机的时候，就像扛起了一把枪。摄影师像恋人一眼，去等待心中那个决定性瞬间的到来。
张国荣《春光乍泄》 |
Leslie Cheung
Happy Together，1997
“最真实的张国荣”
很多人都说我拍他的照片很朦胧啊，看不清楚啊。但我只是想做一个“偷拍者”，好像我人不在，只有一个相机在跟着拍。
所以和张国荣合作，他的演唱会和写真，我都找他状态很好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每一天都是喝茶吃饭，好像根本不是为了拍照。这个状态让我们都很放松，每一天都会忘记拍照这件事，就是偶尔拿起相机拍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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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据说当年他在录音室录歌，哪怕看不到样子，他都会要求给他打一盏灯，因为这样会让他的侧面看起来比较好看。但夏永康照片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不那么精致”，但是非常美好的张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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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很懒很随意，那一段时间我拍他很多唱片啊什么，我都刻意去设计背景啊什么。但是拍这个写真我都刻意摆脱这些东西。什么都不搞，什么都不想，去到那边再确定。
拍出来才知道，原来这个方法，会带来这些照片这么真实，这么美好的状态。但这是过了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因为那时候很多摄影师，会要求摆一些pose，拍一些很前卫的东西，但我和张国荣却拍出了那种生活的感觉。
原来那个没有设计，什么都不确定的状态，能让人得到另外一些东西。原来没有设计，拿到的就是最纯粹的。
张国荣，《春光乍泄》|
Leslie Cheung,Happy Togther,1997
© Wing Shya
©夏永康
一个手拿到东西，另外一个手就会失去一些东西。每一个都是好跟不好同时来。
比如说如果我没有设计这个写真，就能拍到他最真实的情绪。但我设计了的话，就能让人看到一个完美的张国荣，却失去了真实的情绪。
“他好像每张照片的导演”
哥哥曾经每唱一首歌，都会想这首歌背后有什么故事。他在脑袋里构思出一个故事，唱出来就会特别有感觉。
梁朝伟与张国荣《春光乍泄》 |
Tony Leung and Leslie Cheung
Happy Together，1997
© Wing Shya
©夏永康
其实这也是他给我灵感的地方。在内地拍写真的时候，我感觉他已经见到了每张照片是怎么样的。
“我坐船，你在旁边那个船拍我坐船的样子。”他很确定，也很享受，他好像一直知道完美是怎么样。他自己在设计，知道照片出来是什么样子，他仿佛有这种预知的能力。
他很喜欢摄影和美术。所以他参与了很多。整个书、设计每一个唱片海报，他会参与。他跟我好像一个工作伙伴，而不是我要拍的演员。他像一个美术顾问、一个导演一样。在拍的时候他是主角，每天拍完之后他就看照片，跟我一起选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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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他们走到西湖一个叫“我心相印亭”的地方，哥哥步入园亭，突然转身叫夏永康拍他的背影。
其实那一刻他心里早有构思，这张哥哥自导自演拍出来的照片，效果很美。
“我拒绝了那些要来出版他照片的人”
他过世之后，很多人找我要照片，我觉得不对。那时候大家的点在于“他过世”了，而不是那些照片。照片不是那个最主要的point，而是他已经不在了。
其实我没有想过要把那些照片重新拿出来，他去世之后我就把照片放在仓库里。十年后，他以前的经纪人就跟我说，要出一本书，因为有很多照片还没有曝光，所以我就重新选照片，集结成册。
这十年来，太多粉丝想看他，了解他。所以陈太太说，“这就等于是送给粉丝的礼物吧。”
2013年，哥哥逝世十周年，一本夏永康重新挑选集结成册的Leslie纪念影集——《Miss You Much》面世。
“遇见王家卫和张国荣，好像是上天的安排”
人生有很多事情，都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安排。我会碰到他，跟他一起拍电影。
一开始我认识张国荣，我们其实是在“吵架”。他跑过来说，你的照相机太吵了，我没办法演戏了。所以一开始，其实他很生我的气，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梁朝伟与张国荣《春光乍泄》 |
Tony Leung and Leslie Cheung,
Happy Together，1997
© Wing Shya
©夏永康
之后我们变成朋友，又安排我拍这么多东西。所以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是乱拍，为什么出来效果这么好？在阿根廷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就用感觉在拍，像是跟演员在跳舞。所以照片没对焦，测光也很奇怪。可现在再回头看那些照片，觉得是经典。
因为二十年后，你再看这些东西，就会觉得好像有一个年代感在背后，我们的出生、成长、背景环境、导演、演员.....这些加起来，就成了一个经典。
张国荣，《春光乍泄》|
Leslie Cheung, Happy Together, 1997
© Wing Shya
©夏永康
我没有学过电影，为什么我有这个机会？我觉得都是命运安排吧。
每一张照片都有自己的命运，人生都有。如果安排你要拍，你不想拍还是要拍。如果想拍，命运安排不可以给你，你永远都没有机会。
“用一首歌形容张国荣？”
风继续吹。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劝你早点归去，你说你不想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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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谢子龙影像艺术馆
编辑｜夏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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