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逝去的安东

撰文：迟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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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东，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至今仍然觉得这个名字的别扭，不如曾经的老名字——安东。

清光绪二年（1876）始在鸭绿江边设置了安东县。有清二百余年，作为大清王朝皇家后院的屏障，清廷将沿鸭绿江流域封禁，不许汉人进入。直至清末同治年间，山东人悄然登陆这块肥沃的土地，沿鸭绿江拓荒耕植，逐渐有了码头，有了繁荣的边镇。清政府不得已，设置衙署，名安东县。之后，安东经历了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和朝鲜战争。期间，1906年清政府开设安东海关，1934年伪满洲国安东省成立，1949年建立辽东省，1954年又将其撤销。1965年安东改称丹东。

位于东北亚热点区内的丹东，时常进入人们的视野。朝鲜与丹东有着太多的历史纠缠。提起1950年的抗美援朝，老一辈的安东人还是不寒而栗，他们对鸭绿江上空穿梭飞舞的美国飞机，称之为“小燕飞机”。朝鲜难民如潮般涌上鸭绿江大桥，安东市区所有的玻璃窗都贴上了十字纸条，防止被轰炸震碎玻璃。安东也几次遭到美国飞机的轰炸，伤亡惨重。这也许是美国唯一的一次直接把炸弹投到中国的地方，安东也因此获得英雄城市的美誉。安东本是东北重要的造纸纺织基地，为避免再遭轰炸，工业大迁移，市民大疏散。安东由此彻底伤了元气。

1965年1月20日，安东被改成丹东。新华社于2月13日对外公布。为此辽宁省在丹东市举行改名仪式。为什么会在此时突然改名，其背后的中俄、中朝关系之谜值得探究。清政府设置安东县，取自唐朝平壤安东都护府，以期东方之安宁。据说，取消安东之名，为避大国沙文主义之嫌。所谓丹东，意取红色东方之意。总之，设立与取消安东，皆为朝鲜之故。      

安东码头待运的豆饼。鸭绿江腹地盛产大豆，并由帆船运抵安东，再经过压榨制成豆油和豆饼运往日本、南洋和中国沿海各地。安东在清末民国年间是东北重要的豆油制品生产地。

带棚子的艚子船。清末民国年间，鸭绿江上使用的木船多为安东人称之为“艚子”的木船，平底，适宜浅水；腹宽，载量多。它是鸭绿江上游粮食等土产外运的主要工具。早在清末，安东就成立了“艚船公会”，繁盛时会员多达上万人。

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同年10月25日，日军仅用3小时的激战，就跨过鸭绿江进入中国安东老城——九连城的清军炮台阵地。

1894年10月26日，日军桂太郎第三师团进入安东县时拍摄的安东街景。相对于当时日本低矮木板房和朝鲜简陋的茅草屋，安东街上的高墙大院砖瓦房屋给日军留下深刻印象。

日俄战争结束后，日本僧人在安东镇江山（解放后改称锦江山）修建了临济寺，表忠塔等祭祀地，将日军在辽东战场阵亡的一千多将士骨灰安葬与此。图为在镇江上落成的表忠塔。

1948年，正值国共两党逐鹿东北酣战之际，经时任辽东军区司令员的肖华提议，将日本人的表忠塔推到，在其废墟上建造了“辽东解放烈士纪念碑”。1950年8月15日，辽东各界在纪念碑前举行公祭。

1950年秋，志愿军跨过鸭绿江秘密入朝。毛岸英随军来到安东，并在镇江山的这座辽东解放烈士纪念碑前留影。此时的毛岸英身着朝鲜人民军军服，这是他离国前最后一张照片，一个月后在朝鲜牺牲。

1908年5月14日，清政府外务部会办大臣那桐与日本全权大臣林权助订立《中日合办鸭绿江右岸森林合同》，日本人以合资名义强行垄断了鸭绿江右岸原始森林采伐经营权。这是日本筏夫在长白山下游江面进行放筏。

自长白山一下采伐的木材，经过编排，顺流而下运至安东。图为日式木筏，将木材集束分节成扇形捆绑，用人少，运载多。

东边甲种森林学校始建于1918年，由安东总商会木业公会等捐资兴办，为鸭绿江森林培养专门人才，后又改名为辽宁省立林科高级中学，是辽东地区早年规模最大的实用专科学校。这是学校1929年学校第七级毕业生合影。

清末民国时期，安东依赖鸭绿江黄金水道，丰富的木材、大豆和丝茧资源，使安东成为辽东商业重镇。图为当年安东繁华的中富街，如今安东老街无一幸存。

1906年，清廷宣布安东通商开埠，翌年安东设立海关，英美随即在安东设立了领事馆。同年日本在中国共设立五处日本居留民团，天津、上海、武汉、南京和安东。这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人占领英美领事馆并将其改成日本领事馆。

1906年，日本驻安东领事馆。图为早期历任安东领事。其中右下角的吉田茂曾在二十年代担任过日本安东领事。吉田茂战后成为日本第一任首相，也是现今担任日本副首相麻生太郎的祖父。1938年，时任伪满洲国实业部长官的岸信介专程来访安东，考察大东港建设。他也是现今担任日本首相的安倍之外祖父，真是历史之机缘均系安东。

这是日本人在1911年，位于镇江山临济寺拍摄的安东全景照片。日本占领地尚在规划建设中。安东县老城位于左侧一隅，日人由利用镇江山至鸭绿江，横跨整个安东，修筑了一道与中国城隔离开的坝墙，远望似一条白带。

这是二十年后，几乎同一个角度拍摄的安东全景，日本人在1894甲午战争年中第一次踏入安东，1904年日俄战争中再次进入安东。此后直至1945年的近半个世纪，日本人在安东建造了一座日本城。

这是安东三十年代前一条日本街景。你肯定会以为这是在日本。这条街的日文名字叫“市场通”。解放初期，因中苏友好改称“斯大林街”，以后又改为“五经街”。再以后，老街消失了。

当年居住在安东的日本人通过印制大量有关安东的风景明信片，极力把安东描绘成适宜观光居住的好地方。如今，这张图上的标志性建筑已经荡然无存。

日本人在安东镇江山修建了安东神社。据说，这是日本人在中国东北建造的最大的神社鸟居，也称开字门。

解放后的六十年代，为铲除侵略者留下的痕迹，安东政府决定推倒神社大门，只因坚硬无从下手，顺势在神社大门两侧再添两根柱子，变成了今天被誉为民族特色的牌楼了。

1912年安东满铁会社投资兴建镇江山公园，从日本移植了大量樱花。1928年，大连的一家日本报纸发起满洲八景公选，镇江山荣登“满洲八景之首”。

鸭绿江大桥始建于1909年，1911年通车。翌年6月，鸭绿江大桥接通京义铁路（东京—新义州）与安奉铁路（安东—奉天）。自此，欧亚大陆桥贯通。

1916年11月13日，为参加日本裕仁皇太子仪式，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派出塞罗亥诺尼瓦伊洛夫大公率领的皇室，乘火车由莫斯科经由西伯利亚抵达安东车站。

1946年初，安东籍共产党人刘天达（左一）与夫人伊苇（左二）从延安回到安东，担任鸭绿江制纸厂的首任共产党厂长。这是刘天达与夫人在造纸厂发动和组织工人骨干。1948年，著名作家丁玲、胡风等都来过该厂采风。

1934年，伪满洲国安东省公署在安东设立，沿袭清朝的东边道旧行政区域，统辖安东、凤城、岫岩、庄河、桓仁、辑安、临江、通化、长白、抚松等11个县，图为安东省公署。

八路军在安东站稳脚跟后，成为山东党政军进军东北的桥头堡。1946年春，先前到达安东的辽东军区司令肖华，迎接罗荣桓进入安东。后排左起肖华、罗荣桓、吕麟；前排左起罗荣桓夫人林月琴，肖华女儿肖雨、肖华夫人王新兰。

三个阳光灿烂的年轻女兵，是共产党辽东军区文工团员，她们在安东驻地演出后，走在送还老乡衣服的路上。此时你能说国共两党青年军人谁不可爱？

1948年12月东北解放。作为国共东北决战中的大后方安东在站前举行盛大集会，庆祝东北解放。有意思的是在会场大楼上同时挂着毛泽东画像和中华民国的青天白日旗，这应该是中国内战最好的解释版本。

朝鲜战争期间，安东成为最前线的大后方。重要的工业设施迁移外地，人口疏散，留下来的是与战争相关的生产服务。这是安东民众为志愿军赶制军鞋。

1951年4月12日，美国飞机对安东空袭后，安东一位老人在瓦砾中找到已经死去的亲人放声大哭。

1958年10月，志愿军总部及驻留的中国军队全部撤离朝鲜。图为朝鲜新义州市民在鸭绿江大桥旁欢送志愿军归国。

这是日本统治朝鲜时留下的平壤箕子陵照片。1959年，志愿军撤离朝鲜后的第二年，金日成下令拆毁了高丽时代留存下的箕子陵。

图为生长在鸭绿江边的安东儿童个个习于水性，他们可以一口气游到朝鲜岸边。按中朝协议，鸭绿江不设主航道，以各自岸边为国界。

1965年，安东被改成丹东。新华社于2月13日对外公布。3月1日正式更名。3月11日，辽宁省人民委员会在丹东市举行更名仪式。以李银河为团长的朝鲜平安北道、新义州市代表团以及朝鲜驻华使馆参赞郑凤桂应邀参加活动。图为更名大会会场。

金日成每次都是乘专列前往北京。为确保金日成的绝对安全，铁路沿途设置了大量人员进行警戒，令当地政府苦不堪言。金日成曾在丹东站对丹东党政领导说：我共有九次访华，每次经过这里，都受到欢迎，十分感谢你们。这是金日成在车站与丹东少年学生合影。

1978年9月13日，邓小平访问朝鲜抵达丹东站，在专列上会见辽宁省、丹东市官员。

1983年春，习仲勋率全国人大代表团访朝归来。这是习仲勋与铁木尔买买提一起在鸭绿江大桥上散布。

这是胡耀邦第一次来丹东时，在丹东锦江山上瞭望对岸朝鲜。1984年以来，胡耀邦先后四次来到丹东。

1989年4月29日，下午3点半，赵紫阳访朝专列驶入丹东站。赵紫阳一进车站贵宾室就兴奋地说：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啦”，随行的洪学智附声说“到家啦！”。赵紫阳与辽宁省丹东市主要领导谈话20分钟后登车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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