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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典:故乡寻根,传承一种精神

刘典 刘典
2024-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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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节返乡,父亲和叔叔以故乡为题各写一文。作为刘家后进,夜里感事抒怀,写出此文,凑成“刘三篇”,以表多年来的乡土情怀。

一、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在小的时候,我对“家”有两种理解,一个“家”是在我出生并成长的城市,另一个则是“老家”,是爷爷奶奶所在的村子。我从小在城市长大,乡土生活距离我比较遥远,对乡村生活为数不多的认知,都来自于每年春节回老家的经历。


我的老家在柳林县三交镇,隶属山西省吕梁市。一条黄河隔断秦晋二省,三交镇就在黄河东岸,是一个闻名四方的晋西千年古镇。


回到老家的感觉,有一首老歌特别应景:“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爷爷奶奶所在的坪上村就位于面向黄河的一个高坡上,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势,走到院子里,一眼就可以看到奔流不息的黄河水。


 

我和故乡的黄河


小时候的我其实并不愿意常回老家,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乡村生活相较于城市还是比较乏味的(主要是没有网络),回老家之后最让我新奇的,是老家门前流淌的黄河水。记得第一次看到黄河的时候,我还天真地问父亲,黄河水怎么不是从天上来呢?李白在骗人!父亲哈哈一笑,说那是文学手法,你看这黄河一眼望不到源头,不就像天上来吗?


回到老家,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站在院子外的墙垛前,望着黄河发呆。清晨的故乡,沿河公路车来车往,乡镇市集熙熙攘攘,与之相比,一往直前的黄河倒好像显得安静了一些。到了晚上,村里升起袅袅炊烟,亮起点点灯火。苍茫世间,在一片寂静中,只有黄河的水流是闹腾的。


站在黄河的岸边,总会有种时间的错位感。千百年来,黄河奔流不息、容颜不改,而在它的两岸早已世事变幻、沧海桑田。驻足黄土地,凝望着浩浩荡荡的黄河水,我享受着这种莫名的情感带来的莫名的感受。


平日里大家都是忙碌的,但是每到春节,我们一家三代十几口人都会齐聚在这片黄土地上。有一次我问父亲,为什么我们每年都要回来过年呢?


父亲告诉我说,儿子,你看这条黄河水、这片黄土地,我和你伯伯叔叔姑姑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不管将来到哪里,都不能忘了这是我们的根。


当时的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眺望黄河水,静看落晖。


二、奶奶的饼子手艺


在老家,爷爷奶奶都是颇受尊敬的人,因为我们一家人才辈出。而这,都是两位老人辛勤付出的结果。


我的奶奶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妇女,没上过学,大字不识几个。但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妇女,培养出了大伯、姑姑、父亲、叔叔四个大学生,在那个时代可以说是缔造了一个传奇。


在那个年代,供几个小孩读书,就意味着家里损失几个劳动力的同时还多了几张嘴的负担。小孩去读书,有出息是非常态的,读不出个名堂才是常态,在庄户人家眼里,这是明显的赔钱买卖。


 

爷爷、奶奶和我


但是精明强干、每一毛钱都要掰成几分花的奶奶,毫不犹豫地接连干了几笔“赔钱的大买卖”。当时一家六口人日子过得十分拮据,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要坚持让四个孩子上学,爷爷奶奶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


记得十年前,堂姐上大学,想让大伯想买一个笔记本电脑,当时大伯说,上大学必须要买笔记本电脑吗?一台笔记本电脑5000块钱,这能买多少个饼子啊。说起这个事情,我们几个小辈颇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这样一个玩笑的背后,又有多少我们不清楚的辛酸事呢?


我后来听长辈谈起他们的往事,才知道大伯和姑姑当年学习成绩也十分优秀,高考成绩完全可以去一个很好的大学,只是因为家里条件艰难,当时的父亲和叔叔上学负担也重,迫不得已去读了有补贴政策的师范类学校。其时爷爷在相邻的县工作,奶奶成天打饼子出售贴补家用,当时的日常开支,往往是和奶奶每天售出的饼子数息息相关。直到今天,在父亲那一辈的日常生活观念中,饼子已经成为一般等价物,衡量一个东西的贵贱,总是喜欢说这能买多少个饼子。


等我父亲读大学的时候,大伯、姑姑相继工作,家里的条件稍微好些,能够负担起父亲去省外就读全国重点大学的费用。当我父亲大学本科毕业以后,放弃继续深造,也开始投入工作以减轻家中的负担。家里的条件不断转好,叔叔刘兴亮得以顺利就读一所全国重点大学并取得硕士学位。


 

年轻时候的爷爷奶奶与大伯、姑姑、父亲和叔叔


就这样,从大伯到叔叔,我们一家就是这样通过不断接力的方式,完成了智识上的原始积累。父亲曾多次感慨,干农活与读书都需要时间,这个矛盾冲突很难解决,他当年高考能够名列吕梁地区前茅,大伯和姑姑背后的牺牲很大。我心想,大伯和姑姑牺牲都这么大,更何况背后撑起一片天的爷爷和奶奶呢?


父亲总是拿他小时候点煤油灯在被窝里看书的例子激励我对学习的热情。说起有一次看书不小心把被子点着,事后被奶奶追着满屋子打的时候,我们哈哈一笑。父亲曾经多次很动感情地对我讲,没有你奶奶苦心孤诣地操持家庭,就没有爸爸的今天。当时的我不是很能体会这种感受,今天的我回想起来,每每感慨万分。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奶奶就开始照看我。从小学到高中,很多我人生的关键时刻,奶奶和爷爷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我,陪伴我成长。我记得有一次奶奶很严肃地和我说:“典啊,咱们家不求大富大贵,你只要好好读书,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行。你要是成了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个社会就不会缺你一口饭吃。”


老人家朴素的话蕴含着深刻的道理,我看着奶奶饱经风霜的面容,我暗下决心,一定发奋努力持之以恒,以不辱我们刘家的书香门风。


三、爷爷的三弦功夫


在我的成长记忆里,爷爷是个相对沉默寡言的人,就像闷声耕耘的老牛,一直在默默地付出与奉献。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日常是由爷爷奶奶照料,当时我特别喜欢坐在爷爷的肩膀上,让爷爷带我四处逛。每天傍晚,爷爷都要去院子外面接一桶水到家里,铁桶本身不轻,更何况满满一桶水提上二楼很辛苦的。


当时的我不懂事,每次去提水,我都坐在爷爷的肩膀上,就这样爷爷一只手要扶着肩膀上的我防止掉下来,另一只手提着重重的一桶水,艰辛地踏着楼梯上楼。


有一次,爷爷提着水桶感觉吃力了,停下来问我:“典典,爷爷熬(e·ao,柳林方言:累)得不行咧,能下来走会吗?”我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典典不下来,典典熬(累)。”爷爷听到我的童言童语,发出他标志性的爽朗笑声,歇了一下,继续提起了水桶。


虽然只读过小学,但是在年轻的时候,爷爷也算是村里“高学历”的文化人了,待人处事一团和气,在乡间颇有名望。有一次听村里的长辈讲起爷爷的故事,说以前几个村因为用水问题各执己念,差点打了起来,乡镇书记怎么劝都劝不住,眼看就要出大事情了。


这时候爷爷出面了,摆事实、讲道理,向几个村挑头的人做思想工作。在爷爷的一通说服之下,平顺了各方的怨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时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很难将爷爷这样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日常形象,和人们传言中巧言善辩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每年春节,我们一大家人都要搞自家的家庭文艺晚会,一搞就是两三个小时。有一年我们撺掇着让爷爷表演一个节目,爷爷一直推脱说没准备。奶奶当时就说了,年轻的时候表演节目哪次你准备了,来露两手给孩儿们看看。


2011年家庭春晚:游戏环节,奶奶比划爷爷猜,把大家都笑翻了


爷爷看推脱不了了,就往炕上一坐,闭目开始思索,这时候我们都静了下来,期待爷爷的节目。只见爷爷一手胸前悬空,另一只手腹部托底,好像手里拿着一把三弦,嘴里哼着悠扬的曲调,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背景音乐和伴奏。待前奏结束,爷爷一声高喝:


“那三弦~~~一响……”


然后爷爷腹部托底的手好像在猛地拨弄胸前并不存在的三弦,节目开始进入了高潮。爷爷现场编词、谱曲,自伴奏,唱词很长且十分押韵,旋律也非常好听。


 

刘家大院2011年家庭春晚高潮:

爷爷空手表演三弦弹唱


那一瞬间,我内心十分震撼。我突然发现,我对爷爷是缺乏了解的,我突然也理解了为什么我从别人那里听到的爷爷,和自己接触到的并不是一个版本了。岁月匆匆,在爷爷的额头上刻下一道道年轮,而爷爷激情洋溢的三弦弹唱,仿佛述说着他曾经的光辉岁月,抒发着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雄心壮志。


爷爷是个爱学习的人,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走到哪里,爷爷都会随身带着一支笔和一个本,走到哪里发现自己不懂的知识,都会随手记下来。每次看到爷爷戴着老花镜,在本子上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誊写时,我的内心都很受触动。


我的爷爷也许不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但他一定是在他所处条件下,千方百计地、用尽全力地去求知的人。


四、故乡、黄河与世界


长大以后的我回到老家,眺望门前的黄河,不仅看到奔流不息的黄河水,更多想到的是黄河边的繁衍生息的人。


我的奶奶,多年来任劳任怨,背负着生活的重担,把艰苦的生活调剂得有滋有味,心里有苦从不说,总是乐观地面对一切,为四个孩子博取到了光明的人生;我的爷爷,他在基层工作了一辈子,对农业农村农民有着深厚的感情,退休后又解甲归田,勤于稼穑,笑看沧桑,历尽生活的艰辛,默默用自己宽广的臂膀撑起家里的一片天空。


我的奶奶和爷爷,他们都是平凡的人,在这片黄土地上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但是在他们的平凡之路中,孕育着不平凡的一面,他们都在常规的生活轨迹下,完成了我们刘家人才集群的奠基工程。


2017年中秋坪上村家宴


从爷爷、奶奶到我的父辈,再到如今的我。凝望黄河水,故乡对于我而言,真的只是亲情与乡情的载体吗?我想,更是这片沃土所传承的魂灵,脚踏这片土地所感受到的,是这片土地背后孕育的情怀。既是亲情的汇聚、文化的寄托,更是一种精神的传承。


就像眼前的黄河,既要有横贯大陆板块的豪情壮志,也要有经历九曲十八弯的坚忍不拔,而这一切,都是我人生旅途所拥有的宝贵财富。常言道“不到黄河心不死”,而我看到老家门前的黄河,只会更加激起斗志,以更加饱满的姿态迎接未来的一切挑战。


刘家三代人


长河日夜流,大地赋我爱。我的人生刚刚起步,无限美好的未来在向我展开。我也要像长辈一样,胸怀大志大步行,百折不挠永向前。在老家的青色山坡上,深情埋下自己所有的歌,我坚信终于有一天,它们将在世间传说。



——2017年10月5日凌晨于故乡坪上村


“刘三篇”前文:


刘兴亮:中秋月圆日,我必回家时


刘继兴回望故乡:鼓子秧歌黄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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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典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

助理研究员


微信公众号 : liudian2011

新浪微博:@刘典Drag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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