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第一大鼎”,揭开了古代弑杀人牲的祭祀习俗
时代久远、体量宏大、纹饰繁缛的司母戊鼎,在学界享有“青铜时代第一鼎”“中华第一大鼎”“中国第一大鼎”等盛誉。
同一件大鼎,为何中国国家博物馆称“后母戊鼎”,而殷墟博物苑、中国科技馆新馆称“司母戊鼎”?
南京博物院的藏品怎么成了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
司母戊鼎上的虎、牛、羊、龙与雷、云、扉、弦等各类纹饰都有什么寓意?
《司母戊鼎——还有多少待解之谜》对这些问题进行了详尽的梳理,追溯问题的渊源,归纳现有的学界论答。
所以,真的杀伐人牲用来祭祀吗?答案翻动见下~
司母戊鼎纹饰的寓意
司母戊鼎体所饰纹饰繁缛,内涵应具含义。笔者试依主题不同分两类蠡测。
一类,生物类
笔者初步统计,在鼎体上出现单体生物形象纹样,约有100处。
1.虎,虎纹为鼎体主要纹饰,在鼎耳、腹显虎全身、首,侧面、正面形象,约40处。
虎属哺乳纲,猫科,夜行性猛兽。《说文解字》:“虎,山兽之君。”传世文献中存有商代虎事迹的记载,如:
《帝王世纪》记帝纣“杀人以食虎”。(晋)
《春秋繁露》记纣“灵虎兕文采之兽”。(汉)
商代甲骨文中,有“虎”字,像虎形。在一百余条卜辞中显示与虎有关的事迹,主要涉及田猎活动中捕获虎,祭祀活动中用虎作为牺牲。加拿大多伦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有商代虎肱骨、头骨占卜刻辞,记录商王狩猎获虎并用于祭祀的事迹。
卜辞显示商代王畿及其附近有虎,如:“巳卜……甫狩……获鹿……虎十……”(《甲骨文合集》20752)。
另外,卜辞记载商代存有虎方国。
商文化遗物中存有虎头骨、下颌骨和肢骨等遗骸。在铜器、陶器、玉器、石器、骨器、象牙器、漆木器上出现虎造型形象。
综上推断,虎作为鼎体主要纹饰,以大口、獠牙凸显威慑力量,令人畏惧。不过,在此是寓意牺牲,或是赋予神格,或是否与虎族(方国)有所联系,还有待探究。
2.牛,以匕形角、牛首为特征。在鼎耳、腹显牛首侧面、正面形象,约20处。
牛属哺乳纲,偶蹄目。《说文解字》:“牛,大牲也。牛,件也;件,事理也”。
商代甲骨文中有“牛”字,像牛首形。在数以百计的卜辞中有与牛有关的刻辞事迹,主要涉及在多种形式的祭祀(如献、燎、御、侑、肜等)活动中用牛作为牺牲(如卯、伐、沉等),用牛数量在一头至千头不等,颜色可见黑、白、黄。祭祀对象有帝、母、风、河、岳等。
商文化遗存有殉牛坑,墓葬中可见牛肢体遗骸。在铜器、陶器、玉器、石器、骨器上出现牛造型形象。牛骨成为占卜刻辞的主要载体。
牛首作为鼎体的一种主要纹样,以锐角、大口形象令人敬畏,显示牛属于具有灵性的动物。
3.龙,以弓形角、曲体为特征。分布在鼎体四面两侧纵向带状纹饰中部,呈上升态势。可显龙侧面、正面形象,计12处。
龙,属传说中具有神秘力量的动物。《说文解字》:“龙,麟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从肉,飞之形。”
商代甲骨文中,有“龍”字,像龙体形。在数十例卜辞中显示与龙有关的事迹。商文化遗存,在铜器、玉器、石器出现龙造型形象。
有学者研究认为,“龍”在卜辞中,或作神祇名,与雨水有关,或用作方国(族、地)名,或作祖先称谓6。
殷墟西北岗商代大墓1500,南墓道有石龙、石牛、石虎组合排列,有学者认为这一遗迹现象具有引导墓主灵魂升天的作用7。
4.羊,以大曲度弧形弯角为特征,分布于四个鼎足,显示羊首侧面、正面形象,计16处。
羊属哺乳纲,偶蹄目,种类较多。《说文解字》:“羊,祥也。从芈,象头角足尾之形。”
商代甲骨文中有“羊”字,像羊首形。在数以百计的卜辞中有与羊有关的刻辞事迹。主要涉及在多种形式的祭祀(如鄕、燎、御、侑、肜、刚、乇等)活动中用羊作为牺牲,用羊数量在一只至数百只不等,色可见黑、白。祭祀对象有先王(妣)、神祇、河、岳、雨等。
卜辞记载商代存有羊氏(族、国、地)。
商文化遗存有殉羊坑,墓葬中可见羊肢体遗骸。在铜器、陶器、玉器、石器、骨器上出现羊造型形象。
上述现象显示,羊在当时属吉祥动物。
5.人,以正面人首的形式,出现在鼎耳外侧上部,可见2处。
这两处人首脸型上宽下窄,双耳较大,中字形面阔、短额、浓眉、单眼睑、梭形目、宽颧、阔鼻、神态安详等特征相类似。相类的正面人首形象还见于西北岗1400大墓中所出青铜人面像(R001116、R001766)、妇好墓出土青铜钺(799)。
甲骨卜辞中存有杀伐人牲祭祀的记录,数量有一人至数十人不等,显示族属者多为羌人。妇好墓出土青铜钺属刑罚之器。
安阳殷墟考古发掘所见,殉人现象较为普遍。杀殉人牲多见砍头现象,如西北岗1400大墓中不仅出有青铜人面像,而且还有数十个分层排列的人头。259号墓出土的青铜甗中存有蒸煮人首现象。
有学者曾据人首应虎口的图样,在探讨人虎关系时认为与巫术或巫师8有关。据上述现象判断,此处出现的人首可能属杀殉牺牲。
6.待考动物,12个单体纹样,以3个一组,两组相对呈二方连续图案环两鼎耳外缘,以云纹为底纹,以尖阔嘴、双翅、叉尾为特征。相类动物形象,除司母戊鼎耳外缘外,在安阳殷墟还见于妇好墓铜觥鼻梁部位(M5∶803)9,左方盉颈部10。殷墟之外,还见于凌源海岛营子窖藏出土的史伐卣11。
对于这一纹样,学界或认为是鱼12。商代甲骨文中有“鱼”字,像鱼形。在数十条卜辞中记有与鱼有关的事迹,主要内容涉及捕获与祭祀。商文化遗存中有鱼骨骸,经鉴定有鲤鱼、草鱼、鲻鱼、青鱼、黄颡鱼、赤眼鳟等种类13。在铜器、陶器、玉器等遗物上也可见到鱼造型形象。观察这一图像,其分叉的尾与鱼尾相似,这大概是鱼说的主要根据。或认为属于蝉纹14,是商代晚期颇为流行的一种纹饰。
笔者观察这一纹样,感到除释为鱼、蝉外,或存有其他解释的可能(图二十一)。
(1)鸟。该图像嘴吻部造型在殷墟文化器物图案中,也见于蝉、蜥蜴、龟等动物形象嘴吻部位,这些动物具有飞翔、爬行、水族不同的习性。鸟是一种兼有空中、陆地和水面上生栖的动物。图像两侧凸起部位,或可理解为两翼(飞翔)。尾部或可与燕尾比拟,与甲骨卜辞“”特征相似。
文献记载商人有崇鸟的习俗(如《诗经·商颂·玄鸟》)。《史记·殷本纪》有这样一段文字记载,显示鼎耳与鸟的联系:
“帝武丁祭成汤,明日,有飞雉登鼎耳而呴,武丁惧。祖乙曰:王勿忧,先修正事。”
在可以确认的商代鸟形图案中未见到与此纹样相同的形象,或因这一图像为俯视、轴对称、二方连续的设计形式而有别于其他侧面表现的鸟类图像。
(2)族徽图案。在商代金文显示的族徽中,有一例族徽
的特征与这一图案具有相似之处,有学者依据字形释为“鸟”或“虫”15,或认为像六足四翼蜻蛉16。此类族徽见于商代青铜器鼎、觯、卣、尊体,除单独使用外,多见与
二类,几何类。
1.雷纹,作为辅助性纹饰,铺设在人兽类主体纹饰的底部,用作底纹。
雷为常见的自然现象,其能量令人敬畏,在古人心目中释为神祇。甲骨文中有“雷”(隶定),卜辞存有与之相关的祭祀活动。
2.云纹,作为辅助性纹饰,出现在人兽类主体纹饰上下;作为底纹随主体纹饰分布空间排列;作为主体纹饰的补充排列其上,形成多重花纹。甲骨文中有“云”(隶定),卜辞存有与之相关的祭祀活动。
云为常见的自然现象,给人以隐约莫测的神秘感。
3.扉棱,作为辅助性纹饰,或作图案为饕餮纹的对称基线,或装饰鼎体的转角部位,或为器类等级象征。
4.弦纹,作为辅助性纹饰,饰于柱足下部。圆柱形鼎足因产生单元分割而不失敦实的视觉效应。
6
刘一曼:《略论甲骨文殷墟文物中的龙》,《三代考古》(一),科学出版社,2004年。
7
苗霞:《殷墟出土的虎类遗物探析》,《考古学集刊》(18),科学出版社,2010年。
8
张光直:《死,还是生—关于“虎食人”的讨论》,《青铜挥麈》,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年。
9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殷墟妇好墓》,文物出版社,1980年,第61页。
10
《世界遗产·中国殷墟》,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8年,第105页。
11
朱凤瀚:《古代中国青铜器》,南开大学出版社,1995年。
12
于省吾:《司母戊鼎的铸造和年代问题》,《文物精华》第3集,文物出版社,1964年。曾昭燏:《〈司母戊鼎〉前言》,《曾昭燏文集》,文物出版社,1999年。
13
伍献文:《记殷墟出土之鱼骨》,《中国考古学报》第4册,商务印书馆,1949年。
14
金祥恒:《释后》引董彦堂语,《中国文字》第3卷,1962年12月。
15
邹衡:《关于夏商时期北方地区诸邻境文化的初步探讨》,《夏商周考古学论文集》,文物出版社,1980年,第289-290页。
16
丁山:《甲骨文所见氏族及其制度》,中华书局,1988年,第111页。
17
丁山:《甲骨文所见氏族及其制度》,中华书局,1988年,第1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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