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南京丨故宫博物院原院长单霁翔来宁开讲
The following article comes from 紫金山观察 Author 朱凯
近日，故宫博物院原院长、中国文物学会会长单霁翔作客南京市政协“双月讲坛”，举办《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做中华传统文化的忠实守望者》专题讲座。两个多小时的演讲，单霁翔通过生动翔实的案例、图片和数据，以故宫博物院通过改革创新不断让传统文化焕发新魅力的探索经验，阐述了守望中华传统文化的情怀与坚守、传承与创新、奉献与担当。
世界之最不是最重要的，我们的文化遗产能够为人们的现实生活作出怎样的贡献，当观众走出故宫博物院时有没有收获，这才是最重要的
游客在北京故宫参观游览。来源：新华社
单霁翔的籍贯是南京江宁，他出生在东北，3个月大的时候，被父母抱到了北京。“在北京住了很多四合院，没想到，退休前最后一个岗位，是到北京最大的四合院来看门。”自2012年担任故宫博物院院长以来，单霁翔通过一系列改革和实践，让古老神秘的紫禁城走向大众、贴近大众，自诩为“故宫看门人”的他，也被网友亲切地称为“网红院长”。
在单霁翔眼中，故宫博物院院长是个“高风险岗位”，“平常说做一件事要万无一失，但我们做的事叫‘一失万无’。做好了999件事，有一件事没做好，文物损坏了，只能下台。”
北京故宫是全球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木结构宫殿建筑群，也是世界上收藏中国文物最丰富、观众来访量最多的博物馆。坐拥诸多“世界之最”，单霁翔感觉很自豪，但上任之后，他以一个观众的身份在故宫里走了一圈，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进了故宫，大部分区域都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非开放区，观众止步”；故宫收藏了186万余件文物，但99%的藏品是沉睡在库房里的，拿出来展示的不到1%；观众参观都是跟着导游的小旗子走，听着不专业的讲解，匆忙转一圈又要赶着去下一站……
“故宫的这些世界之最，观众们是感受不到的。有些观众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一生可能就会来故宫这么一回，我们难道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到此一游’吗？”单霁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其实，这些世界之最不是最重要的，我们的文化遗产能够为人们的现实生活作出怎样的贡献，当观众走出故宫博物院时有没有收获，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以自己管理方便为中心，就会人为地设置很多不方便、不痛快的事情
博物馆里，精美的文物会“说话”。来源：新华社
“故宫必须改变，要让观众看得舒心、有尊严。”带着这样的思考，单霁翔开始认真审视故宫的管理方式：过去的很多做法，究竟是以自己管理方便为中心，还是以服务对象方便为中心？“如果是前者，就会人为地设置很多不方便、不痛快的事情。如果以服务对象方便为中心，不管是延续几十年的规定，该改变的一定要改变。”
一场轰轰烈烈的“管理革命”，在故宫拉开了序幕。
过去，观众买票进故宫，往往要排队一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好不容易买上票，后面还有验票、安检、存包等很多繁琐手续。用单霁翔的话来说，“人进去之后，心情和体力都不好了。”
故宫整改的“第一刀”，挥向了门前广场的“小商品集中营”。整顿清理结束后，故宫一口气开出了32个售票窗口，成为世界上售票窗口最多的博物馆，观众只要3分钟就能买上票。“买票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多看一个展览，对故宫、对观众，都是好事。”
买票方便了，进了故宫可以舒心地参观了吗？未必，因为麻烦的事还有不少。
有一次，单霁翔看到一个洗手间前排起了长队，仔细一看，排队的全是女士。男士虽然不用排队，但情况也很惨，要在旁边拎着包、看着孩子。为此，单霁翔请来旅游专家进行指导，花了2个月时间做了各种分析实验，最终得出一个数据：故宫的女性洗手间数量，应该是男洗手间的2.6倍。之后，故宫按照这个比例调整配置，解决了女性观众的“如厕难”。
“故宫94年来没有发生踩踏事件，绝对是一个奇迹。”在单霁翔看来，故宫博物院真正的挑战，是如何把每天涌入的海量观众服务好。2002年，故宫博物院的观众人数第一次突破700万，10年后增长到1500万人次，跻身世界第一。
2012年10月2日，故宫博物院的日参观人数达到了历史最高峰，一天涌入了18.2万人。“对故宫来说，就要崩溃了，观众进去后一直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只能看到地面是什么样。”单霁翔意识到，不能再无限制地任由人流增长。
此后，故宫用了5年时间，逐步减缓客流量的增长速度，等待开放区域的扩大。“后来大部分区域都开放了，我们才敢让观众数量再增长一下。”单霁翔介绍，2017年和2018年，故宫客流量分别是1670万、1754万，继续高居世界第一。
如今，故宫开放区域已超过80%，很多过去的非开放区都变成了展览区。比如，2800多平方米的午门雁翅楼，过去是堆放39万件文物的大库房，现在已成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临时展厅之一，平均每天接待3.5万名观众。
借力数字技术提供更优质文化服务
要想从千万级观众的博物馆，变成亿万级、十亿万级，必须借助互联网和数字技术
参观博物馆用上虚拟现实设备。来源：新华社
单霁翔心里清楚，开放再多的区域，举办再多的展览，每年来故宫参观的观众也就1000多万。要想从千万级观众的博物馆，变成亿万级、十亿万级，必须借助互联网和数字技术。
2017年10月10日，端门上的“故宫博物院售票处”牌匾被摘下，排队买票看故宫正式成为历史。那时候，全国还没有一家大型机构实行全网购票，单霁翔自己心里也没底。全网售票启动的第一天，他特别叮嘱售票员们在32个售票窗口待命，一旦出现网络崩溃，立即开窗售票。“好在运气不错，把这一关挺过来了。”
今年3月，故宫博物院和华为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共同建设“5G智慧故宫”，进一步推动故宫博物院的数字化、信息化、智慧化建设。
单霁翔说，“智慧故宫”的核心任务有两条：一是通过互联网系统，全天候、全时空地监测文物状况；二是为观众服务，让观众更方便、更自主地参观故宫博物院。
2017年，故宫博物院网站访问量达8.91亿，在中国文化机构中排名第一；186万余件院藏文物全部搬上网络，每件文物都可以查到基础信息；在数字故宫社区，用户可以凭积分在虚拟紫禁城中“拿地、盖房子”——单霁翔笑言：“这是北京最便宜的地、最便宜的房子。”
讲座现场，单霁翔还“剧透”了数字故宫即将上线的新功能：再过一段时间，观众去故宫参观，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知道故宫有多少项展览，每个展厅里有多少人在参观，离自己最近的洗手间在哪儿，还有多少如厕坑位闲着……“一个数字化、信息化、智慧化的故宫，可以为观众提供更优质的文化服务和数字体验，让文化遗产更好地融入人们的生活。”
故宫博物院推出“故宫名画记”“全景故宫”“玩转故宫”等7款数字产品。来源：新华社
当今时代，我们应该秉承怎样的文化遗产保护理念？单霁翔的回答是八个字：“世代传承，公众参与”。
“说到文物保护，过去人们总在讨论保护重要还是利用重要，吵得脸红脖子粗。其实，保护不是目的，利用也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传承。把我们祖先创造的灿烂文化，经过我们这个时代，完整地、真实地、健康地传给子孙后代，这才是最重要的。”单霁翔认为，无论是个人还是一个城市，都不能随意处置文化遗产。“因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同样有权利、有责任享用和保护这些文化遗产。我们不能剥夺他们的权利，这就是世代传承。”
让文物“活”起来，是当前文化遗产保护的方向。
“时至今日，不应该再把文化遗产保护，视为一个部门、一个系统或者一个行业的责任，一定要把文物保护的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受益权交给亿万民众，才能让我们的文化遗产得到真正有效的保护。”单霁翔说，最好的保护，不是把文物锁在库房里严防死守，而是让人们在生活中感受到它们的魅力，这样大家才会真正用心地去保护它们。
“得到保护的文物才有尊严，有尊严的文化遗产，才能成为促进城市发展的积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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