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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江:历史的重新新闻化、重新视觉化离不开摄影记者的参与

张志安、刘虹岑 一本政经 2019-07-17

撤销摄影部对摄影记者行业是致命的打击

张志安、刘虹岑(以下简称“张&刘”):最近《芝加哥太阳时报》宣布撤销摄影部,并要求文字记者要会拍照片。你看到这个消息,当时的感受和判断是什么?

杜江:当时,我觉得这个消息的冲击力比较大。最近的坏消息很多,但像这样坏的消息还不是很多。这个消息带来的打击是遍及整个新闻摄影行业的。

而且,被解雇的摄影记者中,还有获得过普利策新闻奖的59岁的约翰•怀特。他有一句话:“信心、专注、飞翔。我忠于我的艺术、我的使命、我的工作、我的梦想。”

这次事件发生在他职业生涯的最后阶段,这肯定不是一个让人释怀的结局,还是比较让人痛心的。去年,美国一项针对200个职业的调查,摄影记者排名在188位,其原因是摄影记者长期处于危险之中,而收入并不高。

张&刘:《芝加哥太阳时报》撤销摄影部主要是因为美国报业在衰退,运营成本压力比较大,而摄影部是相对高成本的且不能直接带来收益?

杜江:我觉得这种判断肯定是错误的。报纸的失败是在于它的盈利模式,而非内容好坏,而且美国报业的传统对于新闻摄影还是非常重视的,在报纸的成本压力中,人力资源的成本也并非最大。

中国报业也是如此,针对员工的风险转移敏锐,利益转移迟钝。《芝加哥太阳时报》撤销摄影部其实是没有方寸的做法。

张&刘:《芝加哥太阳时报》撤销摄影部,并不是说报纸不再需要新闻照片,而是主要让文字记者来拍照片。

杜江:其实,它找到取代摄影记者的三个替代品:一个是文字记者、一个是公民记者、一是求助于独立通讯社与自由摄影师。

摄影记者传统的工作流程,首先是获取线索,第二是现场拍摄,第三是发稿见报。它是一个延时工作的过程,而且工作之间要形成闭合回路,这种工作才有价值。

而现在,这个闭合回路被打破了:在他拿到线索的时候,可能已经有图片出来了;在他去现场的时候,可能已经有消息发出来了;而在他发稿的时候,可能所有的媒体都已经见报了。

这种公民记者与互联网结合所带来的冲击,对新闻摄影这个职业是最大的打击。《芝加哥太阳时报》牺牲摄影部的做法是非理性的,这并不能拯救报纸,但事件却警示了大家——摄影记者也许是报业最先被抛弃的一员!

张&刘:文字记者和公民记者顺手拍下的图片是否能满足报纸对于图片的专业要求?

杜江:我看是不能满足的。自媒体的工作形态是传统媒体远远不能想象的。职业媒体和公民记者在动机上就有很大的差别,动机不一样,报道的差异也非常大。

张&刘:除了职业伦理上的差异之外,专业摄影记者在图片拍摄方面还有哪些方面是公民记者和文字记者无法企及的?

杜江:这还是要从新闻摄影的本质来说的。

新闻摄影本质上是行动高于一切。“决定性瞬间”对于新闻摄影而言是最重要的,也是新闻摄影的基本语汇与根本价值的起点。

布勒松把“决定性瞬间”定义为“‘摄影’就是在若干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既认识到一个事件的重要性,也认识到这一事件得到适当表达的严密组合。”

摄影记者对于间的看法与文字记者是不太一样的。文字记者没有受过视觉训练,在新闻性上对它进行一个形象把握是需要专业训练的。摄影记者需要在瞬间内抓住新闻的本质。

在工作原理上,摄影记者和文字记者的差异很大。因此要让文字记者拿出照片没有问题,但拿出好照片很成问题。

虽然《芝加哥太阳时报》也提出,对于重大题材,会聘请自由摄影师进行拍照,购买比较专业的通讯社的照片,但是撤销摄影部对新闻摄影行业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我们不妨想想自由摄影师从哪里来?通讯社的摄影师怎么生存?印刷媒体的全面危机,除了令报社摄影记者难以生存之外,通讯社的摄影师也难以生存。

独立的图片机构面临更大的压力,而且这种危机在电视诞生以来就存在了。


历史的重新新闻化、重新视觉化,离不开摄影记者的参与


张&刘:你为什么在做新闻摄影工作之外,去拍摄远征军老兵和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这样的纪实题材?

杜江:这从报纸的工作体制说起吧。我们大部分记者的工作时间是以天为单位的,大部分新闻照片的生命活不过一天。所以,我就想找一些既有一定的时效又不要那么短命的题材。

应该说,我拍的这三个专题,抗日战争远征军、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和抗美援朝荣誉军人是一个彼此延续的关系。

拍远征军老兵的时候,我还在《人民日报》工作。抗日战争本身是一个巨大的新闻题材,每个中国人都知道这场战争的意义,但却很少人真正了解这段历史,了解为战争付出代价的这些人,再加上中国远征军幸存者现在的生存状态都不好,所以有一定的新闻价值和社会效应,因此我就选择了这个题材。

我在2005年4月份去了一次,7月又去了一次。

从新闻报道的角度来说,我把中国远征军这个题材做得比较完备,形成了系列报道。

2005年5月份写了一篇内参,请求党中央在抗战60周年纪念日,给国民党老兵和共产党老兵以同等的对待;

同时,又在《人民日报·华南新闻》也发了一整版的图片报道。除此之外,我还发起了一个“老兵回家”的活动,将我的摄影报道在《贵州日报》发了一遍,取名为《老兵,老兵,多想回到家乡》——因为老兵中贵州籍的比较多,借此呼吁社会人士达成他们回乡的愿望。

这次活动是全国比较早的老兵回家的公益活动。湖南卫视的《真情》栏目还做了一个《归去来兮》的专题节目,标题、解说词、背景音乐我都有所贡献。这个视频在网上很受欢迎,是许多关爱老兵志愿者岗前教育的参考节目。

但是,我这次采访到人人很多,但采访得比较粗,是典型的报纸的工作形态。后来想要形成一本书,发现内容不行,仅是一个图片专题报道的结构。

2007年,我到了《广州日报》工作,我觉得应该把这个选题做完,所以2007年的3月份,我又去了一次,想要出一个集子。我觉得,要弄清楚这段历史才能给这些人定位,但对历史的认知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张&刘:对于一个摄影记者来说,如何才能有足够多的智力资源和时间资源去大体弄清楚历史,并长期跟踪拍摄一个纪实摄影题材呢?

杜江:理论上,应该是不够的,而且也没有先例可循。在做这个题材的时候,我能做的就是拍下人物的肖像,但是如何定位这些肖像的身份和情感,仅仅靠照片是不够的,所以我就需要去弄清那段历史。

把历史弄清楚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2010年,我又去了一趟东北和湖南,去东北是因为远征军的精锐都在那里覆灭的,东北是他们的归属地和命运转折点。去湖南是因为湖南是中国军队最大的兵源地——“无湘不成军”。

我现在是以军为单位,一个部队、一个部队地做研究,这支部队的在哪里源起、在哪里覆灭,通过这样的工作,才会对他们历史身份和经历有一个定位。

张&刘: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你拍摄这些题材时的经费成本从哪里来呢?

杜江:大都是报社供应的,无论我在那个平台工作,都得到了领导与同事最大的支持与理解。要利用体制内的优势,要自我拓展操作空间,要让你供职的平台理解你工作的价值。

当然,我也会不断地在报纸上做新闻、发作品,比如远征军的报道,我会利用合适的时间节点逐步推出报道,以保证自己和服务媒体的良性互动。

张&刘:你现在对这组摄影作品的认识,比起2005年刚开始做的时候有什么变化?

杜江:我觉得中国历史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匆匆掩埋”。我们这个民族也许是一个健忘的民族,当然这跟我们人口与土地的矛盾、人口与资源的矛盾有关。

所以,历史的题材本来就是新闻的题材,历史里面有很多值得用新闻表现的东西,而且现在做新闻必须要有一点历史感。

我们现在是不太知道自己要到哪个地方去,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弄清楚我们从哪里来,这样的话,或许对知道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可能会有所帮助。

张&刘:有的人会说,这个工作应该由历史学家去还原,为什么要由摄影记者去还原历史呢?

杜江:其实这些历史一直是被体制所忽略掉了。摄影记者首先是一个新闻人,历史中的很多问题是需要用新闻的手段去发现的,历史和新闻不是完全断绝的。现在报纸上的很多内容也是对历史的再现。

历史的重新新闻化、重新视觉化离不开摄影记者的参与,这个趋势在近年的新闻报道中不断地表现。

但是新闻摄影只是静止的肖像照片,对于历史的认知是很有限的,所以我之后还增加了老兵的口述,并且我会依据自己对史实的认知加以仔细辩识,希望能够为历史补充一些“确认的细节”。


做记者需要用良心触摸这个社会

张&刘:除了远征军老兵这个题材,你又怎么会想到要去做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这个题材呢?

杜江: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是远征军题材的延续。对比起来,德国人在奥斯维辛的犯罪有很多影像资料,对照起来南京大屠杀留给我们的视觉材料太少,我所做的工作也是基于这种考虑。

我觉得,所有的历史都要回到个体,要有个体的表述才有意义。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的特点与远征军又不太一样,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以女性居多,很多人还活在南京大屠杀下的阴影中,并没有走出来。

张&刘:你如何让他们感觉到你拍摄这件事情是有意义有价值的,让他们能够接受你并且愿意面对你的镜头?

杜江:绝大多数的拍摄对象可以理解拍摄这个行为的意义。

 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自己有一种历史责任感。我在采访过程中,有一个幸存者开始是不愿意被拍的,他觉得很痛苦,不愿再提这段历史,也不愿意拍照片。我并没有尝试去说服他。

那一年,在南京大屠杀纪念日到来之前,作为受害者群体中的一员,他感觉自己有这样一种责任替这个群体去表达。但是,从他个人的内心情感来说,他难以承受这些东西……

张&刘:你有否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在采访过程中因为要求对方重新讲述那段历史而导致被访者情绪失控?

杜江:从来没有过,我的采访和拍摄都是一次成型的。也许讲述那段历史对于他们自身而言可能会有所伤害,但采访对象一旦决定接受采访,他就具备了一个自我心理承受力,我的采访在这个范围之内。

可能比较丰富的生活经历对我的职业也是有帮助的。我本科接受的是心理学的基础教育,毕业后从事过多种工作,大学毕业后的第八个年头才成为摄影记者,这些经历让我更加理解这个社会。

我觉得,一个人做记者需要用良心触摸这个社会。你不仅要看到它,还要感受它的温度,对它有所理解,你要的不能仅仅得到一段话、一张照片而已。

你和你的采访对象应该是在同一个空间、同一段时间里共存的,而不是单向地给或者拿,弄清这一点可能就比较好定位采访者和被访者的关系。

张&刘:摄影记者需要临时性的、快速的进入现场,或介入被拍摄对象的生活,这个过程中需要做哪些准备,是充分表达自己的善意、显得不那么功利还是需要其它准备?

杜江:新闻记者工作的目的很简单,你是代表新闻机构在工作,本身就有足够的正当性,就不需要隐藏。

我每次采访前都会准确表明自己的身份,很多时候我会主动出示证件;如果通过电话预约,我会在电话里清晰地说明自己的目的,在现场我也会按照我在电话里说的去做。

当然,这跟我比较熟悉这个群体的经历也有关。比如我后面做抗美援朝荣誉军人采访时,他们的话语体系、他们的历史背景对于我而言都不陌生,这也加快了我和他们沟通的效率,拉近了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张&刘:很重要的是你对这些人的经历和背景都有比较充分的理解。如果没有这种理解,临时性的介入恐怕很难做到。其实,很多记者在做一些采访时,比较容易表现出功利性的一面,比如内心涌动着某种雄心壮志,很想要做出一个非常有分量的报道。

杜江:最典型的就是抗战老兵的报道。一些记者会把采访对象理想化、完美化了,会给他们安排一些没有做过的事情——如果记者去采访那个人,结果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能感觉就没有什么东西可写,尤其对于文字记者来说,这种压力会更大。

如何你理解克劳塞维茨“摩擦”的观点,在战争中的一切事物都非常简单,但即使是最简单的事物还是困难的,你就不会去片面追求故事的戏剧性。

纪实摄影最重要的是达到人物真实、环境真实、情感真实

张&刘:拍摄这样的历史题材,可能还会存在一个风险,就是印证采访对象说的话是否真实。因为他们都年事已高,对过去的事记忆也许会模糊,同时为改变自身的困境可能会对于一些事件的说法有所夸大。你会如何进行核实呢?

杜江:因为没有书面证明,所以要通过口述来确认他们的身份真实。

首先,我要确认他们的身份真实。部队番号是重要辨识信号,也就是确定其所在的“军、师、旅、团、营”。

第二,我会确认他们回忆的基本事实真实。因为军队的活动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集体化的活动,不可能在同一时间点上一个人在一个地点,另一个人却在另一个地点。而我掌握的整体信息比采访对象要多,信息是不对称的,我是处于信息的优势地位,相对来说,我还占有更多整体资料。有一些重要的参照点,确认他的回忆是否准确,确认他的在场性。

第三,我会跟他们确认细节的真实,这个过程是一个破译的过程,背后的工作量非常大。我会反复听录音来确认。这是最难的,也是口述历史工作最有意义的部分,这个确认建立在前面二个确认的基础上,前二个靠谱,这个就靠谱。

张&刘:你后来做志愿军老兵的题材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杜江:其实做志愿军也是抗战老兵题材的一个延续。首先从中国的国际地位和发展历程来说,朝鲜战争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事件,而且这场战争在我们的历史教课书上的记录上有许多空白的,比如长期并没有出现伤亡数字。所以,这个选题本身有一定的操作空间,有重新新闻化的可能性。

如果我们对一个事件的认知已经非常完整了,那么我们重新关注它的价值就不高。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些缺失,我们才更希望去还原历史。

朝鲜战争符合这样一个选题的标准。而且做这个选题也存在一定的机缘巧合。我的采访对象距离我第一个工作单位很近,这个单位就是贵州省荣军医院。当年仅是隔了一堵围墙,我们单位没有澡堂,就去他们那里洗澡……

当时我还不掌握新闻摄影的工作方式,但以后当记者后一直惦记着有一天可以去重新拍摄和记录。因为我操作的手段和目标都非常明确,所以这次采访的工作量相对较小,前后也就只有一周的时间。

张&刘:是不是一个记者去选择摄影的题材,一方面跟他的价值判断有关,另一方面也跟他的生命体验有关?

杜江:我想是的,这跟我自己的生命体验有关系,因为这段经历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那样一个影子,在多重因素的促进下可能就会被唤醒。

其实那一年,做志愿军采访的不止我一个,但是我做得更准确,我做的就是荣誉军人。

首先,荣誉军人的身份很容易确认,因为他们就住在官方安排的机构里面,你不用去质疑他们的身份;

第二,他为这个战争付出了更多,比一般参战的志愿军留下的伤痛更大;

第三,我是连续做了三组现场环境肖像的人物报道,无论是远征军还是南京大屠杀幸存者,都是用现场环境肖像的手法去报道一个人物,我对这个手法的把握比一般的摄影记者更加纯熟和精准。

所以,从这三个角度来说,我的报道是更加准确,效果也最好。

张&刘:除了现场环境肖像手法,还有别的手法可以去表现他们吗?

杜江:就我而言,只能如此。因为处理这个题材可选择的手段是有局限的。

纪实摄影最重要的是要达到人物真实、环境真实、情感真实三个目标,因此我选择的拍摄手段要和目标之间达成一致。

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是要找到拍摄对象的“心理焦点”,也就是说,摄影记者和采访对象之间,拍摄目的和表现手段之间,要有一个心理对位,形成共鸣。

张&刘:纪实摄影的价值与狭义的新闻摄影的价值有什么不同呢?

杜江:纪实摄影首先它在时效性上可以弥补新闻摄影易碎的特性。某一个题材在一定时段内会一直是有价值的,而错过这一个时间段又会失去它的价值。另一个价值就是——留存活的历史,以指引后来的。至于我自己,实际上说不上有一种自我满足感,因为虽然承担了历史的责任,但却没有办法从中解脱。

张&刘:为什么会没有办法从中解脱?

杜江:历史的知情人就是历史的责任人。

我们所处在一个一边建设、一边崩溃的时代,即使你意识到自己责任与使命,现实往往缺乏完成这一切的条件。自我的迂延的本性,会使责任成为难以解脱的长久负担。所以任何人都要坚持在现实的沙子上行走。


【注】本文节选自《承担了历史的责任,但却没法从中解脱——专访原《广州日报》高级记者杜江,全文详见于《转型与坚守·新媒体环境下深度报道从业者访谈录》南方日报出版社,2015年出版,作者分别为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张志安、刘虹岑。


人物简介

杜江,1969年生于贵州,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摄影家协会纪实委员会委员。1997年7月至2007年3月任人民日报社华南分社摄影记者。2007年4月至2013年3月任广州日报社摄影记者,现执教于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摄影专题《最后的滇西抗战老兵》获《人民摄影报》2005年度新闻摄影作品评选新闻人物类(组照)金奖。摄影作品《最后的人证——南京大屠杀70周年》获2008年广东新闻奖三等奖作品。摄影专题《英雄——抗美援朝荣誉军人》获第21届中国新闻奖新闻摄影三等奖、人民摄影报第19届“金镜头”现场与新闻人物类(组照)金奖,2010年度中国新闻摄影年赛新闻人物组照金奖。




《转型与坚守——新媒体环境下深度报道从业者访谈录》是一本作者与当下颇具影响力的各大报刊及网站的编辑、记者、主笔或创始人之间的访谈记录,主题均围绕着在新媒体强势发展的大形势下,深度报道应从哪些面向来做精做好。受访媒体计有《南方人物周刊》、《壹读iRead》、《财经》、《南都周刊》、《Newsweek》中文版、《新京报》、《广州日报》、《中国青年报》、搜狐新闻、腾讯大浙网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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