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安 王惠玲：《机构媒体、随机新闻行动与新闻业的角色流动》

【摘要】

    近年来，聚焦于行业信息传播的垂直机构媒体以一系列原创性新闻报道引发社会舆论，获得广泛关注。本文以雷文锋事件、李文星事件、长生生物假疫苗案、权健公司涉嫌传销案四个热点事件为研究对象，分析垂直机构媒体对这四个案例报道的特征，探讨该类型媒体随机新闻行动的动机、过程和效果，继而分析新媒体语境下新闻业角色流动。

    研究发现：垂直机构媒体通过采访弱势群体的个案故事，借助对所在行业长期观察和了解，以相对感性化、情绪化的方式对重大问题直接批评、监督和问责，既发挥了专业媒体的社会动员和舆论监督功能，又展现了自媒体技术赋权、草根发声的功能属性，同时机构媒体自身也呈现出特定情境中角色流动的特征。

    虽然传统媒体舆论监督功能逐渐衰落，但垂直机构媒体偶发性舆论监督在兴起，然而这种偶发性新闻行动因采访资质的缺失、网络信息控制等因素面临约束和挑战，存在比较大的不确定性。

【关键词】垂直机构媒体 随机新闻行动 新闻业 舆论监督 新闻生产

一、引言

专业化传播和社会化传播并存的当下，专业媒体、机构媒体、自媒体和平台媒体四类行动者共同构成中国的新新闻生态系统。¹技术革新降低了公共传播的门槛，社交媒体介入让行业机构和独立个体都可以成为信息生产者。²新闻生产与传播亦不再由传统的专业媒体所垄断，新闻行动者的边界日益模糊。

与此同时，过去由传统媒体发起和主导的舆论监督转变为多元行动者共同参与的社交传播型舆论监督。不同新闻行动者以专业化媒体报道和社会化传播交织的方式，在当下媒体生态环境中进行着角色流动、多元节点的新闻实践，呈现了数字新闻业杂糅性（hybridity）、液态化的图景。

近两年，以特定机构或行业信息传播为对象的垂直机构媒体屡次凭借原创性新闻报道获得广泛关注。本文选取了四个引发舆论关注的热点事件及其报道文本为研究对象，分别为自闭症行业媒体“大米和小米”的《16岁自闭儿子深圳失踪，118天后死于韶关新丰福利院》（以下简称为“雷文锋事件”）、教育类媒体“芥末堆”的《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以下简称为“李文星事件”）、财经类媒体“兽楼处”的《疫苗之王》（以下简称为“假疫苗事件”）和医疗健康类媒体“丁香医生”的《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以下简称为“权健事件”），旨在分析垂直机构媒体对四个案例报道的特征，探讨该类型媒体随机新闻行动动机、过程和效果，并继而分析新媒体语境下的新闻业角色流动。

选择这四个案例的原因在于它们均是由具有行业影响力的垂直机构媒体发布的新闻报道，有着相似的新闻生产策略，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反响，并推动了各自行业或领域的重要变革，具有代表性。

表 1 四个热点事件基本信息

媒体名称	大米和小米	芥末堆	兽楼处	丁香医生
媒体类型	自闭症类	教育类	财经类	医疗健康类
作者	大米和小米	天一、吉吉	兽爷	曾鼎、刘璐
报道标题	《16岁自闭儿子深圳失踪，118天后死于韶关新丰福利院》	《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	《疫苗之王》	《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
发布时间	2017.2.15	2017.8.2	2018.7.21	2018.12.25
核心事件	2016年8月至12月，深圳自闭症少年雷文锋意外离家走失，被送进东莞救助站后转移到韶关新丰福利院，最终死亡。	2017年7月，大学生李文星求职时因BOSS直聘平台误入天津“蝶贝蕾”传销组织，最终死亡。	长生生物、江苏延申、深圳康泰等疫苗公司发展历程及其历年疫苗造假事件。	2015年，四岁患癌女孩周洋因服用权健药物病情恶化而死亡，以及天津权健公司虚假宣传保健食品和医疗服务事件。

二、垂直机构媒体的随机新闻行动

机构媒体主要面向于特定机构或特定行业的分众化人群，发布本机构或行业的资讯。³垂直机构媒体聚焦于行业信息传播，以内容创业为主要目的，以持续性商业利益为诉求，并不具备原创性新闻的采编权。然而，雷文锋等事件表明，商业性质的垂直机构媒体也能够发布原创性新闻报道，其影响力甚至能引发舆论热潮。从报道文本来看，垂直机构媒体发布的新闻报道兼具传统深度调查报道和互联网时代的叙事传播特征。

1.报道议题与垂直机构媒体所处行业一致，且关乎公众利益

从报道议题和机构媒体属性的联结来看，垂直机构媒体发布的新闻报道与其自身所关注的特定行业或领域相一致。对“大米和小米”而言，大众鲜少关注的自闭症少年雷文锋是其不可忽视的报道对象。自2014年创立以来，“大米和小米”从自闭症知识科普平台迅速发展成为自闭症康复领域的专业媒体平台，以自闭症儿童及其家长为主要目标受众。“芥末堆”关注大学生李文星的求职遭遇原因在于，“芥末堆”专注于传播教育行业信息，他们对“教育”领域的界定涵盖了毕业年青人求职的范畴。

同样，作为提供医疗健康服务的媒体平台，“丁香医生”对于权健公司的保健品、火疗服务等问题的报道符合其医疗健康科普的定位。虽然财经类垂直媒体“兽楼处”平常主要发布房地产相关内容，由于长生生物假疫苗事件也企业违规行为，也是“兽楼处”关注的财经领域。

机构媒体报道对话更宏观的社会议题，诸如社会救助体系、大学生求职与传销、疫苗、保健品等，在报道选题上不仅体现出自身领域的专业性，而且能够与公共领域社会公众的切身利益紧密关联，因而比较能够引起舆论关注。垂直机构媒体优异的挖掘新闻选题能力，究其原因，在于长期观察所在行业动态发展，对特定行业了解远胜专业媒体，对所处行业发生的社会议题更加敏锐。

2.采用直接信源或进行实地调查，新闻原创度较高

从报道信息来源上看（详见表2），除了《疫苗之王》以外，其它三篇调查报道均涉及对新闻人物的多方采访和实地调查。“大米和小米”在采访雷文锋父亲的同时前往东莞救助站进行调查。“芥末堆”对李文星的多位亲友进行了采访，并到达事发现场（发现李文星的水坑），从多个视角还原了李文星的求职过程，而且对涉事公司进行了事实核查工作。

“丁香医生”的采访对象更为多元，包括受害人的亲友、原主治医生、律师、权健经销商等。不仅如此，“丁香医生”还参加了一场天津权健总部的招商会，实地观察权健商业模式下经销商们的狂热表现，这场招商会持续了两天一夜。根据“丁香医生”的调查手记，他们对于个体故事的判断不会只采用单一信源，而是基于当事人、医生、律师、司法判决书等多方印证，甚至对一些证据进行了公证。⁴由于掌握诸多证据，“丁香医生”在面对权健公司的诽谤声明和律师函时，给予了强硬的回应——“不会删稿，对每个字负责，欢迎来告”。⁵

尽管《疫苗之王》没有实地调查的内容，但并不影响文章的质量。作者搜集了长生生物等疫苗公司年报、国家药监局等政府部门通告以及权威媒体关于长生生物等疫苗公司报道，以详实可靠的文献信源支撑了文章的可信度与真实性。

由采访当事人获取直接信源，或实地调查获得一手资料，或依靠长期对特定行业的观察分析，提高了相关文章的新闻原创度和可信度。垂直机构媒体借助多种信源获取信息的目的不只是呈现客观事实，更为重要的还在于揭示表层事实背后的复杂的社会问题，逼近深层真相。

表 2 四篇报道部分信源列表

报道文本	主要信源
《16岁自闭儿子深圳失踪，118天后死于韶关新丰福利院》	[受害者亲属] 父亲雷洪建 [涉事机构] 东莞救助站
《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	[受害者亲属，朋友] 1.高中同学丁页城 2.同村大哥李刚毅 3.妹妹李文月 4.同村发小李昊阳 5.大学同学陈栋 [涉事机构（企业）] 1.北京科蓝软件系统股份有限公司 2.BOSS直聘
《疫苗之王》	[涉事机构（企业）] 长春长生生物、江苏延申、深圳康泰等疫苗公司的年报 [政府官方信息] 国家药监局等政府部门通告 [其他媒体] 权威媒体报道
《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	[受害者亲属及相关人员] 1.周洋的父亲周二力及主治医生 2.火疗烧伤事故受害人及其律师 [政府/法院官方信息] 1.赤峰市松山区人民法院判决书 2.蛟河市人民法院判决书 3.药监局和工商部门网站 [涉事机构（企业）] 1.权健经销商 2.权健宣传材料 3.权健公司创始人束昱辉的传记《生命的代价》 4.权健公司官方网站 5.权健官方客服电话 6.权健昱盛体系招商会现场 [其他媒体、信息渠道] 1.“反权健吧”百度贴吧 2.“权健传销揭秘”QQ群 3.直销行业杂志《知识经济·中国直销》 4.天眼查 5.《新京报》和央视新闻相关报道

3.注重个体视角的叙事，强化个人命运与社会治理的关系

从报道手法上看，垂直机构媒体发布的新闻报道聚焦于雷文锋、李文星、周洋等个体的偶发性事件，呈现出了自媒体的叙事风格，注重从个体视角讨论公共事件。⁶

“大米和小米”的报道以父亲雷洪建的视角叙述雷文锋的走失和寻找过程，“雷洪建忽的冒出一身冷汗”、“寝食难安”、“泣不成声”等语句描绘出了焦急悲伤的失子父亲形象。“芥末堆”借助李文星亲友的回忆与口述，主要通过倒叙还原李文星的求职过程：即使曾经怀疑过对方的身份，心存疑虑的李文星仍然选择前往天津应聘，急于找到工作的心理让李文星最终还是被骗入传销组织。李文星误入传销之后的言行与亲友们记忆中的李文星大不一样，从不借钱的李文星到天津之后半个月借了三次钱，人物形象的冲突从侧面展现传销组织对受害人的控制。

    “丁香医生”则选取了典型的周洋案例为切入点。周洋父亲为了使患癌女儿免受化疗之苦，让女儿服用权健公司的抗癌药品，中断医院治疗，不料女儿病情恶化，最终没能挽救回来。当周洋深受病痛折磨时，权健公司却在网络上大力宣传周洋因权健重获新生。周洋父亲将权健告上法庭，却输了官司。周洋的微弱渺小和权健的强势庞大之间的对比突显权健公司的虚假宣传给这些家庭带来的伤害。

雷文锋走失死亡与存在漏洞的社会救助体系，李文星求职误入传销与盘踞天津已久的传销组织，周洋病情恶化与涉嫌虚假宣传的权健公司，个体偶发的悲剧性事件本质上是社会治理体系缺失之必然，垂直机构媒体报道强化了个人命运与社会结构的呼应关系。同时，相较于其他从社会宏观层面对焦点舆情事件进行客观还原和整体叙事的报道，这四篇文章更强调从个体层面的微叙事关注普通公众的个体遭遇，报道文本的叙事细节、表达口吻、人物情感和个体故事都更易于打动读者，唤起读者的怜悯之心或激发公众的愤怒情绪，促使社交转发和广泛传播。

4.具有明确的价值指向与问责对象，有助于形成网络舆论

垂直机构媒体在这些报道中一般都有明确的价值指向与问责对象，表现出比较鲜明立场。雷文锋一文的最后，“大米和小米”直接写道：“我们无法不提出愤怒疑问的是：东莞救助站和新丰福利院在收到孩子的3个多月里，是否存在重大渎职行为？是什么导致他们一直没有积极帮助寻找孩子父母，而导致孩子死在他乡？”文章附录的大米采访后记中，大米（姜英爽）继续追问东莞救助站：“请问在这三个月里，你们为孩子做了什么该做的？？如果救助站负责，是否这条生命不应该这样消失？而我觉得更值得深思的是：我们到底怎么才能维护自己孩子的权利？而各地救助站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孩子？”⁷

六个问句直指东莞救助站和新丰福利院的救助工作，从雷文锋个体事件延伸到社会救助体系。作者的“愤怒”之词实际上也在呼唤公众情感共鸣，并试图影响公众的态度。

“芥末堆”在文章中指出李文星事件并非个例，他代表着刚刚步入社会的大学毕业生群体，“他们往往社会阅历浅，并且急于找到一份工作在大城市生存下去，对招聘者缺乏警惕性并且不能识破骗局”。⁸李文星事件背后的网络招聘骗局和盘踞天津静海区多年的传销组织“蝶贝蕾”才是“芥末堆”真正想要反映出的社会问题，目的是引起社会公众的警惕。

“丁香医生”把权健公司比作保健帝国，“在帝国的食物链里，参与者不仅搭上钱财，更有人烧伤、致残，甚至丢了性命”⁹，短短一句话概括出权健公司的危害性。“我们很想知道，数千万使用权健产品的人里面，有多少危重病人？权健的经销商是如何向他们推销这些保健品和食品？”“他们有没有像小周洋一家一样因相信权健公司的产品而中断了医院的正规治疗？有没有耽误了病情？”¹⁰与“大米和小米”类似，“丁香医生”同样以追问的方式直接质疑权健公司的产品及医疗服务的可靠性。“周洋的父亲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气不过的父亲把这家价值百亿的保健帝国告上法庭”、“痛悔终生的决定”等描写既表现出周洋父亲的伤痛之心，也强化了权健公司对消费者的迫害，激发公众对权健公司的指责。

“兽楼处”的文章直接指向不那么引人注目但存在利益链条的疫苗行业。兽爷分析，现有的专业财经媒体文章风格不符合移动互联网的传播规律，这是长生生物假疫苗新闻没有引起广泛关注的部分原因。¹¹《疫苗之王》沿用了“兽楼处”一贯的风格——语言老练，伏笔精妙，文风谨慎。

标题“疫苗之王”一语道破高俊芳、韩刚君和杜伟明三位占据中国疫苗半壁江山的企业负责人的显著地位，简洁有力又设置了悬念，吸引公众阅读。“他们生产的疫苗，每天都源源不断，注入你和你孩子的身体中。”文章开头的这一句点明长生生物等疫苗公司与普通公众的联系，提高假疫苗新闻与公众的接近性，由此引发公众的恐慌情绪。“都是天才。生子当如防疫员。”“兽爷就是租了个摊位卖煎饼的。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我是一点都看不懂的。”“穷病真的是没法治的？”兽爷言语间的冷幽默在表达自嘲情绪的同时，引导公众思考疫苗公司发展历程当中的不合理之处。

总体而言，垂直机构媒体的新闻报道有着相似的生产策略，即将个体的新闻事实置于复杂的行业状况之中，将个人故事延伸至社会问题，触及社会公共治理的关键议题，通过传统深度调查报道的操作方式获取信息，并以符合互联网时代传播特征的个体视角微叙事和相对情绪化的表达方式传播信息，激发公众情绪的同时动员网络舆论，进而实现网络舆论监督。

三、垂直机构媒体及其网络舆论监督方式

基于对四个舆情事件发展过程的分析，笔者发现垂直机构媒体参与的网络舆论监督存在两种实现方式。

1.垂直机构媒体提供首发信源后引发专业媒体跟进调查

知微事见数据¹²显示，2017年8月2日早晨7点，“芥末堆”发布李文星调查报道后，新浪、网易等商业网站最先转载全文。当天傍晚开始，《中国新闻周刊》、财经网等专业媒体在微博上发布天津静海警方确认7月14日发现李文星尸体的新闻，《人民日报》、《广州日报》等党媒也在微博上发布由北京时间记者证实的李文星相关消息。专业媒体的加入使得李文星事件在8月2日晚开始有了热度。8月3日，大量专业媒体介入报道，集中在对招聘网站BOSS直聘的问责上，李文星事件的传播趋势迅速达到顶峰，成为全民关注的热点事件。这一天，涉事公司BOSS直聘及北京科蓝公司对事件进行了回应，天津市公安局通报针对事件展开调查。8月4日，专业媒体转移主要目光至传销组织“蝶贝蕾”，李文星事件继续发酵，天津市政府则在8月5日开始宣布传销整治系列活动。

图1 机构媒体报道引发网络舆论监督的过程

“芥末堆”在采访中谈到，最初是在微信朋友圈发现李文星家属发布的信息。¹³其主要采访对象为李文星亲友，而事件中涉及的BOSS直聘、警方、传销组织等则由专业媒体跟进。“芥末堆”后期在其网站发布的最新进展也是转载第一财经、《新京报》等专业媒体的报道。

尽管雷文锋事件的首发媒体是“大米和小米”，但使其获得广泛关注的是《新京报》发布的《一个自闭症少年的死亡之路》、《新丰县练溪托养中心调查》等系列报道。《新京报》完整地揭示了自闭症少年雷文锋离家走失，误入民政救助系统，最终因托养中心死亡的全过程，采访对象和消息来源更加多元，报道也更加平衡与全面，这是对最先披露雷文锋事件的“大米和小米”的报道接力。

垂直机构媒体提供首发信源或基本事实后，专业媒体反应迅速，核实信息，参与调查，不断跟进和补充信息，这种报道接力是网络舆论监督形成的关键。

2.垂直机构媒体发布单篇报道形成广泛舆论动员

垂直机构媒体有时并不是舆情事件的首发者，而是舆论的引爆者，长生生物假疫苗事件便是典型案例。《疫苗之王》出现的六天前，2018年7月15日，诸多专业媒体，其中包括每日经济新闻、《新京报》、财新网、人民网等，就及时报道了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的通告，内容为长生生物存在狂犬病疫苗生产记录造假等问题。但从知微数据的传播趋势来看，前期假疫苗事件没有引起公众的广泛关注，可见专业媒体的报道并没能产生很高的影响力。

直到7月21日《疫苗之王》的出现引爆了舆论。兽爷发出推送后的第一个小时，《疫苗之王》的阅读量就超过了两百万。¹⁴ 7月22日中午，微信公众号“人民日报评论”发表文章《一查到底，方可纾解疫苗焦虑》，微信公众号“人民日报”发布《“疫苗事件”持续发酵，长生生物25万支劣药今何在？》，四问长生生物百白破疫苗旧案，追问问题疫苗的去处。

人民日报的文章引发诸多媒体转载，将假疫苗事件推至新的传播高潮，而事件的传播顶峰出现在7月23日，源于国家领导人习近平和李克强对吉林长春长生生物疫苗案件作出重要指示和批示要求，国务院调查组将对疫苗行业进行彻查。¹⁵2019年2月，长生生物确定被深交所确定实施重大违法强制退市，成为A股史上首只重大违法退市股票，假疫苗事件相关责任人被严肃处理。

“兽楼处”以故事化和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公众阐释疫苗行业的利益链，引导公众意识到假疫苗事件的严重性。垂直机构媒体的介入引发了广泛的舆论动员。尽管专业媒体报道的影响力小于《疫苗之王》，一定程度上存在舆论动员功能“失灵”的现象，但不可忽视的是，专业媒体，尤其是权威媒体对于疫苗公司的报道是《疫苗之王》的重要信息来源，舆论动员也离不开专业媒体的持续跟进和补充。

权健公司涉嫌传销的新闻早已有之，然而非议不断的权健依然发展得风生水起，直到“丁香医生”团队将他们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丁香医生”和丁香园¹⁶选择首先在各自的微信公众号上发布筹划已久的权健报道，紧接着在微博上转发文章，搜狐、凤凰网等商业网站随即转载全文。专业媒体澎湃新闻向权健公司求证报道后发布权健回应诽谤的新闻。第二天，2018年12月26日，对于权健公司的诽谤声明，丁香医生作出“不会删稿，对每一个字负责，欢迎来告”的回应，语气之坚决强化了稿件内容的真实性。

这一天，大量专业媒体参与报道，权健事件达到传播顶峰。政府部门也迅速对此事作出了回应：12月26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市场监管总局关于进一步加强保健食品生产经营企业电话营销行为管理的公告》；12月27日，天津市政府新闻办公室官方微博@天津发布发文称，已经成立联合调查组，进驻权健展开调查；12月29日，联合调查组发现天津权健公司部分产品涉嫌存在夸大宣传问题。2019年1月，权健公司束昱辉等16人以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等罪被批捕。

作为《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疫苗之王》的首发平台，微信作为以社交连接为核心功能的平台媒体，依托其信息流动特征、传播扩散和网络动员的功能，信息的即时传播可以产生核裂变效应¹⁷。基于社交媒体平台的互动属性，用户在获取信息的同时更多地参与传播，从而进行互动式的传播。¹⁸公众在社交媒体上的参与讨论无疑是事件发酵和舆论监督中的重要部分。微博、微信等社交型平台媒体始终担任着信息传播和互动讨论平台的角色。

四、新媒体语境下新闻业的角色流动

中国新新闻生态系统是一个动态变化的系统，不同类型的媒体行动者之间并非完全隔离的，而是存在着角色流动现象。这种角色流动，既带来新闻行动和实践逻辑的新特点，也增加了新闻业公共性表现的不确定性。

1.垂直机构媒体作为“舆论监督者”的角色流动

在雷文锋等舆情事件中，垂直机构媒体既发挥了专业媒体的社会动员和舆论监督功能，又扮演了自媒体为草根发声的角色，呈现出了自媒体的叙事属性，实质上进行了从机构媒体向专业媒体、自媒体角色流动的特征。

媒体角色流动映射了新媒体语境下舆论监督权的局部流动。传统的舆论监督曾长时间以政府和媒体为主导，媒体代表民众进行监督和批评。¹⁹有学者认为，那是舆论监督的媒体霸权时代，媒体发出并控制监督。²⁰舆论监督的权力主要掌握在政府和媒体手中，公众的话语表达受到传播技术的掣肘。与之相比，互联网时代舆论监督的空间范围无限拓展、监督门槛大幅降低、监督限制不断减弱。²¹也有学者指出，“社交媒体时代，媒介技术的更迭催生舆论监督发生质的嬗变”。²²公众无需依赖传统媒体即可发出自己的声音，舆论监督权力主体愈加弥散。

网络舆论监督具有事件性、运动式特点，舆论在短时间内快速发酵，动员社会共同关注热点事件，其目的在于推动政府或企业作出回应与改变。舆论的引发者不再囿于传统的专业媒体，体制外媒体的介入改变了专业媒体的主导舆论监督的固有格局，从政府和媒体主导回归到以公众为主体²³，一定程度上形成自下而上监督市场权力运作的公共领域，从而对传统舆论监督的权力结构有所改变。

2.专业新闻工作者作为“内容创业者”的角色流动

非专业媒体发布原创性新闻报道常会被质疑其专业性，源于人们对作者的新闻专业素养的质疑。然而在这些案例中，相关报道文章之所以能够引起广泛影响，这与文章作者本就是出身于传统媒体或接受过新闻教育的人，他们在选题的挖掘和报道文本的撰写等多方面均体现出了新闻工作者的专业素养。

“大米和小米”的创办者姜英爽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曾先后在《齐鲁晚报》、北京电视台和《南方都市报》工作。作为《南方都市报》的首位首席记者，姜英爽屡次获得南都新闻奖人物报道类金奖。她在采访中谈到，虽然离开了媒体，但并没有脱离新闻，新闻嗅觉促使她决定调查雷文锋事件。²⁴经过传统媒体长期训练的她在垂直机构媒体的新闻报道中延续了媒体的操守和操作原则。《新京报》的雷文锋系列报道也有赖于姜英爽提供的新闻选题、新闻人物的联系方式、死亡证明及其他关键消息源。姜英爽对《新京报》的采访突破起到关键性作用。

“兽楼处”的创办者兽爷，本名为张育群，2011至2014年间供职《南方周末》经济部记者，现任界面新闻地产板块总监。国家药监局发布公告当天，兽爷便意识到假疫苗事件的严重性，“这件事，不应该就这么过去”²⁵，但遗憾的是，他没有等来有影响力的媒体报道，于是决定亲自操作该选题。从7月19日开始研究疫苗行业，7月20日完成初稿，到7月21日发推送，兽爷撰写《疫苗之王》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疫苗公司的年报分析、公司发展历程的梳理、《疫苗之王》文本的撰写等工作无不彰显兽爷的资深记者功底。

此外，“芥末堆”团队也有不少人出身于新闻专业。《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作者天一曾任《京华时报》和腾讯科技频道记者，另一名作者吉吉出自南方的传统纸媒，曾任某日报经济部记者，两位均毕业于湖南大学新闻学专业。²⁶

可见，多年的记者经验使得机构媒体作者在新闻敏感度、资料搜集和分析能力以及写作能力等方面具备了一定的优势。离开专业媒体的他们仍然保持着关注事实、报道真相和服务社会的动力，在各自领域内以内容创业者角色进行内容生产、产品运营和企业经营，一旦触及具有公共价值又符合其行业定位的题材、事件和人物，他们以新闻人的专业和敏锐完成了高质量和高影响力稿件的撰写和传播。

有学者指出，随着互联网在中国舆论生态的地位日益重要，许多传统媒体的资深从业者会选择加入互联网媒体，这是一种正常的新闻记者职业流动现象。²⁷新闻人的职业转型并没有让他们丢失过往的新闻理想与新闻工作技能。新闻工作者从专业媒体转向垂直机构媒体，这一流动赋予垂直机构媒体进行原创性新闻采编工作的专业能力，而不再仅仅局限于行业资讯类内容的发布。同时，部分从传统媒体流失的调查记者在新平台上继续做着专业记者的工作，这也是新闻工作者向内容创业者、公共传播者的角色转变。

五、结语

有研究者借用并延伸了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在《流动的现代性（liquid modernity）》一书中使用的“液态的（liquid）”概念，用“液态的新闻业”（liquid journalism）来概括当今新闻业在新传播形态下的变化特征，指出新闻的用户或曰消费者同时也是公共信息生产者，新闻生产体现为职业记者和公众共同参与的动态实践，媒介机构不再是新闻事件的唯一阐释主体。²⁸

人类新闻活动亦因互联网和新兴媒体传播的发展已经初步开启了职业与非职业新闻传播主体共同主体的时代。²⁹身处当下语境，垂直机构媒体的随机新闻行动及其引发的网络舆论监督正在参与中国新闻业结构的变化与再造。随机新闻行动背后的社会、技术、文化、国家等影响因素亦对其存在着复杂的作用机制。

1.新闻生产和真相传播的两种情境

对于商业性的垂直机构媒体而言，报道公共事件体现了机构媒体的公益属性。姜英爽、兽爷、“芥末堆”和“丁香医生”团队等在访谈中谈到发布报道的动机在于引起社会关注、推动社会进步，垂直机构媒体具有的新闻生产和议程设置意识其实还关乎着两种情境：

其一，选题的影响范围超乎个人或行业，实为具有重大意义的社会议题。姜英爽认为，雷文锋的死亡并不是一个个体事件，而是一个必然的群体事件，背后折射出救助站和托养中心的各种问题，希望看到政策进步。³⁰涉嫌虚假和夸大宣传的“保健品”需要多方力量共同整治，而“丁香医生”发声的初衷则在于揭露行业现象，传递真相及正确信息。³¹

其二，选题未引起专业媒体关注或专业媒体报道没有引起公众重视。在两家传统媒体了解过却没有选择跟进的情况下，“芥末堆”编辑部意识到，如果没有媒体跟进，李文星事件很难引起社会关注。³²面对专业媒体对假疫苗事件的报道影响力较低的现实情况，兽爷在微博上回应写《疫苗之王》是希望公众意识到疫苗造假的严重性，并且共同推动有关部门解决问题³³。

当选题自身的重要性与其应产生的外部影响不成正比时，垂直机构媒体观察到其中的不合理性，由此推动了专业媒体和自媒体所拥有的真相传播意识。

2.随机新闻行动对于新闻业格局和功能的影响

垂直机构媒体的随机新闻行动及其引发的网络舆论监督呈现出数字新闻业的真实变化和全新特征。多元行动者的互动融合模糊了新闻行动者的边界，依托社会性媒体提高报道可读性、影响力。垂直机构媒体对弱势群体的个案故事的采访，借助对所在行业的长期观察和了解，采取相对感性化、情绪化的方式表达，以及对重大问题的直接批评、监督和问责，由此以相对“低成本”完成了过去传统媒体“高成本”的舆论监督。数字新闻业语境下，权威与业余的界限日益模糊，专业媒体的垄断优势正在被打破。³⁴

传统媒体舆论监督衰落的同时，垂直机构媒体偶发性舆论监督在兴起，传播范围更广，传播速度更快，社会动员力度更强。技术驱动下的舆论监督主体回归趋势，则意味着传统媒体时代自上而下的舆论监督已经遭遇来自体制外的结构性挑战，传统专业媒体舆论监督权力被消解的同时，舆论监督话语主体的多元化也正在重塑中国新闻业的传播业态，新的新闻行动者给舆论监督带来的嬗变也逐步推动社会治理体系变革。

倘若网络媒体能够全面且高质量地融合传统媒体的舆论监督功能，吸引到更多具有公权力的主体，那么新媒体才会在舆论监督中得以全面、彻底地发挥自身功能与作用。³⁵ 

3.随机新闻行动背后的影响因素

随机新闻行动产生于社会环境中，自然也无法脱离社会因素的影响。经历了数十年令人瞩目的经济发展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仍然存在着诸多未解决的社会问题，转型期的社会矛盾比较复杂，由矛盾引导出的焦虑和恐惧弥漫在一些社会群体中。无论是大学生群体对职业发展的追求，还是父母对孩子健康的关注，都反映了当下社会普遍关切的社会保障、医疗保障等社会问题，也体现出社会公众更加重视对“美好生活”向往的社会心态转变。

同时，随着我国公民意识的日益增长，人们愈加关注自身所处环境，对周遭的社会问题更为敏感，亦更容易感到焦虑。新媒介技术的发展则为人们缓解情绪压力、进行公共传播与舆论监督提供了便捷的渠道与平台。

尽管四个案例中公共事件报道的广泛传播为机构带去了不少流量，引起公众的广泛讨论和关注，并以此显著提高了机构的声誉度，但是垂直机构媒体在报道选题过程中也面临不小的压力。

    一方面，机构可能会因此遭遇企业的诽谤声明，例如“丁香医生”曾收到权健公司的律师函以及《严正声明》。

    另一方面，机构媒体也可能因为触及敏感的社会议题而使长期运营的账号面临管理风险。

兽爷与其同事讨论是否介入假疫苗事件时也曾颇为犹豫，“写这种话题，后果可能很严重”³⁶。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报道。不过，在机构利益和社会利益之间，四个机构媒体选择了后者，当然，社会利益的担当和实现对其机构利益也同样具有增进和回报。

此外，垂直机构媒体的随机新闻行动因采访资质的缺失和网络信息控制面临约束和挑战。“大米和小米”没有选择继续跟进雷文锋案的原因在于，姜英爽发现此事过于复杂，应该由传统媒体介入，缺乏采访资质且缺少专业媒体组织的支持和保障可能会给机构招来麻烦。³⁷兽爷之所以没有选择去实地调查长生生物工厂，是因为“我们不是媒体，没有采访资质”。38报道存在的不平衡、无法持续跟进等问题正是受采访资质的掣肘。

互联网政策规制对垂直机构媒体信息必然存在管理职责和审查机制，机构媒体报道和媒体舆论监督也需要符合国家互联网治理体系的管治。同时，国家对移动互联网平台上的内容管理正在不断强化和规范化，这也使得新媒体催生的新新闻业也在朝着更加合法、规范的方向发展。³⁹总而言之，随机新闻行动并非孤立存在，诸如社会、技术、文化、国家等多维度影响因素在其背后交织，这些复杂因素的影响也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垂直机构媒体及其随机新闻行动的不确定性。

注释

¹张志安,李霭莹.变迁与挑战:媒体平台化与平台媒体化——2018中国新闻业年度观察报告[J].新闻界,2019(01):4-13.

²张志安主编.中国新闻业年度观察报告（2018）[C].人民日报出版社，2018.9:6-7.

³张志安,汤敏.新新闻生态系统:中国新闻业的新行动者与结构重塑[J].新闻与写作,2018(03):56-65.

4《百亿保健帝国阴影背后：失去女儿与房子的家庭，与“喜提宝马”的权健经销商》，微信公众号“丁香园”

5《丁香医生已收到权健律师函，准备走司法程序 | 丁香早读》，丁香园，https://dxy.com/column/21776 

6张志安,陈子亮.自媒体的叙事特征、社会功能及公共价值[J].新闻与写作,2018(09):72-77.

7《16岁自闭儿子深圳失踪，118天后死于韶关新丰福利院》，微信公众号“网易新闻”，https://c.m.163.com/news/a/CDACEU1Q052682N1.html?spss=newsapp&spsw=1 

⁸《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芥末堆，https://www.jiemodui.com/N/82675.html 

⁹《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微信公众号“丁香园”，https://mp.weixin.qq.com/s/J5XA3K5PcOEsgs6czE0nlg 

10《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微信公众号“丁香园”，https://mp.weixin.qq.com/s/J5XA3K5PcOEsgs6czE0nlg

11《公众号“兽楼处”创始人兽爷：为了更安全地活着》，南方周末，http://www.infzm.com/content/143112 

¹²“广东托养中心49天死20人”，

http://news.ifeng.com/a/20170320/50797059_0.shtml

“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

https://tech.sina.com.cn/i/2017-08-02/doc-ifyinvwu4593238.shtml

“长春长生等疫苗造假事件”，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06749285193898965&wfr=spider&for=pc

“丁香医生起底权健骗局”，

http://finance.sina.com.cn/roll/2018-12-26/doc-ihqhqcis0592976.shtml

¹³《超2000万阅读！这家新媒体让全国关注“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 新榜专访》，微信公众号“新榜”，https://mp.weixin.qq.com/s/mX2zZPX7InsVpira3g0flw

14《公众号“兽楼处”创始人兽爷：为了更安全地活着》，南方周末，http://www.infzm.com/content/143112

15《习近平对吉林长春长生生物疫苗案件作出重要指示》，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http://www.gov.cn/xinwen/2018-07/23/content_5308593.html 

¹⁶丁香医生是丁香园旗下的健康科普平台。

¹⁷张志安,姚尧.平台媒体的类型、演进逻辑和发展趋势[J].新闻与写作,2018(12):74-80.

¹⁸田智辉,刘颖琪,张晓莉.社交媒体平台的新闻传播模式[J].新闻与写作,2016(11):30-34.

¹⁹李永.新媒介语境下舆论监督本位回归:历程与方向[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8,40(01):82-86.

²⁰靖鸣,王瑞.舆论监督历史演进的技术逻辑及其展望(上)——以传播技术史学为研究视角[J].新闻爱好者,2015(11):23-30.

²¹顾理平.网络时代舆论监督的嬗变[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4,36(09):123-125.

²²靖鸣,吴星星.新时期舆论监督的新变局[J].新闻与写作,2016(07):40-43.

²³李永.新媒介语境下舆论监督本位回归:历程与方向[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8,40(01):82-86.

²⁴《“他没有嘴巴，你就应该做他的嘴巴”——专访记者姜英爽》，新浪博客“新媒体女性”，http://blog.sina.cn/dpool/blog/newblog/mblog/controllers/apparticle.php?blogid=5b09f6cd0102x8ic

25《公众号“兽楼处”创始人兽爷：为了更安全地活着》，南方周末，http://www.infzm.com/content/143112

²⁶《超2000万阅读！这家新媒体让全国关注“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 新榜专访》，微信公众号“新榜”，https://mp.weixin.qq.com/s/mX2zZPX7InsVpira3g0flw

²⁷白红义.冲击与吸纳:互联网环境下的新闻常规[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3,35(08):44-50.

²⁸陆晔,周睿鸣.“液态”的新闻业:新传播形态与新闻专业主义再思考——以澎湃新闻“东方之星”长江沉船事故报道为个案[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6,23(07):24-46+126-127.

²⁹杨保军.变迁与意味——新闻规律视野中的传播主体分析[J].新闻界,2018(11):17-23.

³⁰《“他没有嘴巴，你就应该做他的嘴巴”——专访记者姜英爽》，新浪博客“新媒体女性”，http://blog.sina.cn/dpool/blog/newblog/mblog/controllers/apparticle.php?blogid=5b09f6cd0102x8ic

31《让权健们闻风丧胆的丁香医生是如何炼成的？》，环球人物杂志，http://3g.163.com/gov/article/E49TM2GC051283GO.html 

³²《超2000万阅读！这家新媒体让全国关注“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 新榜专访》，微信公众号“新榜”，https://mp.weixin.qq.com/s/mX2zZPX7InsVpira3g0flw 

³³兽爷微博，https://weibo.com/1052404565/Gr98hs0p6?filter=hot&root_comment_id=0&type=comment， 2018.7.22，21:44

³⁴张志安.数字新闻业研究:生态、路径和范式[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8,25(S1):90-92.

³⁵靖鸣,王瑞.舆论监督历史演进的技术逻辑及其展望(下)——以传播技术史学为研究视角[J].新闻爱好者,2016(01):49-56.

36《公众号“兽楼处”创始人兽爷：为了更安全地活着》，南方周末，http://www.infzm.com/content/143112

³⁷《“他没有嘴巴，你就应该做他的嘴巴”——专访记者姜英爽》，新浪博客“新媒体女性”，http://blog.sina.cn/dpool/blog/newblog/mblog/controllers/apparticle.php?blogid=5b09f6cd0102x8ic

38《公众号“兽楼处”创始人兽爷：为了更安全地活着》，南方周末，http://www.infzm.com/content/143112

³⁹张志安,李霭莹.2017年中国新闻业年度发展报告[J].新闻界,2018(01):4-11+73.

注：本文首发于《新闻与写作》（2019年第5期：64-73页），作者张志安系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院长、教授，王惠玲系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18级新闻与传播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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