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荟团无力回血:又一个社区团购老兵将倒在寒冬里
导读
打开十荟团的公众号,其中的内容更新停留在今年的1月25日,服务标签下的团长和供应商表单尽管可以打开填写,但李平告诉记者,于2021年10月中旬公布的城市合伙人项目,其实仅“存活”了不足两个月,包括他在内有十几个人的项目组“被公司直接砍掉了”。
当十荟团去年10月成立了招商和加盟业务新部门后,李平从待了多年的市场部转岗而来,当时的他本来抱有一丝希望,“大家都知道十荟团在去年下半年走下坡路,不知道的是,它也在做各种开源节流的尝试。”
去年8月时,十荟团创始人陈郢曾在内部信中称,“短期内,在部分效率较低的业务区域,将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自我革新”的信号一经发出,十荟团便在国内多个城市圈展开了裁员、撤城动作,陆续将长春、福州、哈尔滨、青岛等城市业务关停。
去年8月末,记者曾与一些“被离职”后维权的员工对话,彼时身在沈阳城市圈做十荟团运营的朱明(化名)便反映,被离职人员也有“下一站”选择,“公司会优先推荐主动离职的人去阿里MMC面试。”
尽管陈郢在内部信中宣布,十荟团将与阿里MMC“结合彼此地域上的优势特点,进行有机整合,打造出各自独特的优势。”但对于当时“被离职”的朱明等十荟团员工们而言,并未对可能进入阿里工作报以期待。
3月28日,看到十荟团即将停服的新闻后,朱明说他并不意外。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听其他城市圈的前同事吐槽,法人突然换了。
公开资料显示,2021年12月15日,十荟团关联公司北京十荟科技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法定代表人由王鹏变更为王文敬,同时新增王文敬为执行董事。
十荟团前员工刘楠(化名)还向记者透露,此前她所签约的劳动合同,主体单位也在去年12月初,先从陈郢担任法人的北京群鲜荟萃科技有限公司,变更至湖南群鲜荟萃科技有限公司。
由于公司都属于十荟团旗下,刘楠也就没多怀疑,可没过几天,她查询到湖南群鲜荟萃的法人也从王鹏变更为李秀珍。
新法人的身份无从查考,纵使陈郢以及十荟团副董事长刘凯仍在高管名单中,但上述一系列变动让刘楠心里不踏实,“高管在规避风险”,果然如她猜想的,人事在一周后对她所在的地区员工们展开辞退“游说”。
正值年关,刘楠考虑到“损失最小化”,选择接受工资延迟发放并签署了自离协议。李平也是在去年12月末办理完的离职手续,相较刘楠幸运得多,在十荟团工作多年的他未遭遇工资拖欠的难题。
无力回血
同样没有被拖欠薪资的,还有曾在十荟团担任管理中层的赵晨(化名),他比李平早一个多月离开。
据赵晨回忆,十荟团在2021年3月拿下阿里巴巴、DST Global领投,晨曦投资、鼎晖投资、GGV纪源资本等跟投的7.5亿美金融资。“这笔钱不能丢进大盘子里,没有一点声响。”他始终记得,当时不仅美团、拼多多两大巨头在社区团购业务上储备了动辄数百亿元的现金,就连“老三团”为首的兴盛优选也自2020年12月至2021年2月,先后拿下京东集团7亿美金,以及红杉资本领投下,腾讯、淡马锡等跟投的30亿美金的巨额融资。这样一比较,“十荟团用拿到的钱去做业务,稳扎稳打,没戏。”
赵晨透露,十荟团只能拿这笔钱去“做一下增长,拿增长数据去谈下一笔融资。”当时通过做补贴,十荟团大举扩增城市业务,“烧钱把业务量甚至做到了接近兴盛优选的一个位置。”他给出了一组数据,彼时兴盛优选日单量在1000万-1200万左右,而十荟团最高能达到八九百万单的日单量。
2021年1月份,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出台了社区团购“九不得”新规,要求产业里的各个互联网平台企业,禁止滥用自主定价权进行恶性价格竞争、禁止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禁止虚假宣传及商业诋毁、禁止大数据“杀熟”、禁止利用技术手段损害竞争秩序、禁止非法收集消费者个人信息、禁止销售假冒伪劣商品等。
监管政策之下,赵晨依然觉得,当时十荟团管理层做出的决策是正确的,但不幸的是,资方给十荟团提出了新要求,“除了增长之外,经营也得跟得上去。”显然,仅靠那笔7.5亿美金的融资,来达到资本的最终目的,“完全不可能。”赵晨告诉记者,当时整个社区团购产业“整体就是一个烧钱拓市场的局面,烧得还都不是小钱。”
对烧钱投入反而收益较低的区域,选择撤退,赵晨认为,这是十荟团在“断臂求生”。实际上,在2021年年中时,李平听闻公司有一笔10亿-12亿美金的新融资在谈,后来没有消息,等到10月份时,他又听闻高层在与一些地方政府洽谈融资合作,“半现金半固定资产投资的方式,可最后依然没有谈妥。”如果有一笔“救命钱”到账,李平认为十荟团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新融资泡汤”让赵晨觉得十荟团回血无望,很快他管理下的几十个HC也从空缺到填补遥遥无期,他意识到,总部都如此,长沙、武汉、山东、江苏、惠州这最后五城,也会逐步失守。
其实在“老三团”与“新三团”( 美团优选、多多买菜、橙心优选)跑马圈地最激烈时,李平频频收到拼多多、美团这些大厂的挖角,“薪资待遇涨幅不是百分之多少,直接翻倍。”这种方式在李平看来,“大厂为了做大做强,也是拼了。”
去年5月份,京喜方面多次电话李平,向他抛出了邀约橄榄枝,谈及当时“大家活得还是很潇洒的。”彼时在十荟团工作多年的李平,选择留下,可短短几个月后,公司开始走下坡路,他甚至未能料想到,“掉落得这么快”。
李平透露,早前会为做市场进行亏损运营,但在业务服务收缩至五城后,十荟团的方向发生变化,“控成本”成为关键词。可是,李平发现新问题也随之产生,“成本降下来了,可市场不买单了。”
据李平介绍,自2021年年中后,尽管美团优选、多多买菜、橙心优选等,“都变得理性了”,纷纷在控毛利、控加价率上展开动作,但“大厂还有钱可烧,而十荟团没钱,压根没法和它们去比。”
现实之下,尽管李平所在的新部门针对最后五城也做出了一点成绩,可他猜测这远没达到老板的预期,才使得项目组成立一个多月就被砍掉了。
在十荟团这艘船上,李平见证了社区团购这片汪洋,从蓝海到红海的转变。他曾与城市圈里的一些同行坐下来吃饭聊天,发现不只是十荟团一家方向变化,其他各个巨轮都在行驶过程中进行着掉头、转向。
产业的冷思考
撤城收缩,成为社区团购各参与者控制成本的直接表达方式。像滴滴出行旗下的橙心优选,不仅在2021年下半年曝出一些区域中心仓关闭、收缩裁员问题,还将它的大本营从成都搬迁至北京和杭州两地,城市圈直接从几十个省缩减至不足十省。
滴滴发布的财报显示,2021年第三季度对橙心优选的净投资亏损高达208亿元。在争抢市场方面进行巨额投入,并非个例。
一位美团优选内部员工向记者透露,“很烧钱。”从美团日前发布的2021年年报数据看,其中高达155亿的亏损额不难窥见一二。这位员工觉得,“巨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社区团购上血拼造成的。”
同样因为在社区团购领域布局新业务京喜拼拼,而让京东的财务数据也变得不那么好看。记者看到,京东的调整动作也很直接,今年3月京喜拼拼裁员、撤城,就连产品入口也进一步降级至发现页的购物一栏下。
谈及十荟团的倒下,莫岱青分析看来,即便它曾拿下阿里重金投注,但后者的目的在于缩短与拼多多、美团、京东等在社区团购产业布局上的差距,抢占市场份额。
兴盛优选、十荟团、同程生活这“老三团”,遭遇拼多多、美团、滴滴这三巨头孵化出的“新三团”,带来的外部竞争,最终同程生活先倒下,而十荟团则在2022年跨年之际“苦苦挣扎”。
尽管外界对于十荟团的停服唏嘘不已,但在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研究员李勇坚看来,“社区团购必然会倒一批。”
早在社区团购业态前期呈现爆发式增长时,李勇坚就觉得,“跟超额补贴有关。”但他看到,自去年3月份监管层面对几家以低价方式进行倾销的平台进行罚款之后,导致各家在补贴投入上有所压缩。
如此一来,社区团购的运营成本与线下相比,优势骤降,“很多平台的订单就下来了。”在李勇坚看来,社区团购业态的演变,与监管的关系并不大,更多在于其商业逻辑本身存在问题,在解决消费者购物便利性的同时,社区团购平台的“供应链管理能力能不能跟得上,以及符合要求的团长资源是否充足。”
抛开一些平台单纯烧钱竞争,导致资金链断裂而倒闭的现象,李勇坚认为,还有不少平台属于没能理顺商业逻辑,就先以低价作为核心卖点,如此引致了一个硬伤,“订单反而下降,团长收入有所下滑。”在他看来,社区团购需要踏破的是低价竞争以及低质量陷阱,不能造成与实体零售的恶性竞争,而是在供应链管理、品质服务以及物流成本、运营成本等方面进行优化。
未来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