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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还是“核”平?赵亮与《无去来处》

DOCO热纪录 2021-11-09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抛开书本 Author 书本放映



10月25日,第五届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圆满落幕,赵亮导演作品《无去来处》入围戛纳后再获本届“IDF优秀华语纪录片”,这是继赵亮导演获得2018年第二届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D20优秀纪录短片”荣誉后,再度受到IDF评委会的关注。


《无去来处》以带有东方哲学精神的视角,引领我们直面当下最受关注的环境议题——核问题。


赵亮对当代能源产业链长期保持关注。他于2018年完成了关于一位切尔诺贝利受难者的纪录短片《孤寂的声音》,并在片中引用、重组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阿列克谢耶维奇纪实作品《切尔诺贝利的悲鸣》的访谈。


《孤寂的声音》曾获评第二届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D20优秀纪录短片”


《无去来处》剧照

导演阐述


作为人类理性高度发展的结晶,核技术也许是科学进步带来的潘多拉魔盒。人类存续与核技术的高风险相捆绑,是整个时代的生存困境

 

面对一些地方频繁传来的核爆震动,我们应该有所警示:我们该怎么办?被迫陷于核武器与核污染威胁的人该怎样活下去?到底是谁在书写人类的命运?

 

我想,我们应该通过影像展开叙事,用核灾影响区人们的日常与那里末日般的景象交织、构造一则当代寓言,全景式地呈现在过去、现在和未来核技术如何改写人类的命运


赵亮导演


赵亮,生于辽宁,从鲁迅美术学院毕业后,在北京电影学院继续深造,期间拍摄了《告别圆明园》(1995)、《纸飞机》(1997-2001)、《城市场景》(2004)、《在江边》(2004-2005)等多部纪录片。

 

他也是一位出色的活动影像艺术家和摄影艺术家。2007年,导演作品《罪与罚》在法国南特三大洲国际电影节上获最高奖“金气球奖”。 

 

入围2009年戛纳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的作品《Petition》,自1996年开始,拍摄周期长达12年。2010年,执导纪录片《在一起》获得第6届中国独立纪录片交流周独立精神奖。2015年,执导纪录片《BEHEMOTH》为2015年唯一一部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华语作品,也是首次入围威尼斯主竞赛单元的亚洲纪录片作品


首次入围威尼斯主竞赛单元的亚洲纪录片《BEHEMOTH》


赵亮新作给我最直观的感受是一种荒凉的基调和死寂的感觉,而片中无处不在的人物失语状态也配合了这样的氛围。其原因在于,一方面必须保持全片的基调,另一方面又要完成描述人物状态及故事的任务,因此只能采取沉静地去暗示与表达的方式。 

 

所以有时候影片的观感会给人有一种在看摄影集的感觉(赵亮导演是视觉艺术出身)。那种腐烂发霉的书籍、照片与油画般沟壑纵横的老者的脸相互映照,形成厚重感。 

 

通过赵亮导演对于图像的编排和设计,我们得以从这种极其有力的沉默中体味人性。佐以诗化的旁白与略显实验的段落与造型(主要指片中采用的以日本能剧形式演绎死者未言尽的话语的段落),能够明显看出,这是一种由传统纪录片制作方式向结合多种艺术形式进行演绎的全新尝试

 

这次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上,作者万年对赵亮导演进行了专访,了解他对于自己的创作风格以及新作《无去来处》中的环保议题、蕴含的作者意识以及纪录美学方面的一些阐述和想法。

1.创作风格


Q:您从《悲兮魔兽》到《无去来处》,摄影风格越发强烈,开拓了一种纪录片的新模式,包括超现实部分,是什么原因让您的影片有了这种改变?

 

赵亮:因为我觉得做电影首先得让自己爱看。毕竟我是从事视觉艺术的,所以我会比较注重影像的表达。另外,影像的传统我做起来也比较顺手,所以用一种图像的方式来做电影。


比方说我刚才看的一个片子给我的感受就不太喜欢。我做影片首先还是要能让自己快乐的。我喜欢那样的方式去创作。我以前做传统的像《Petition》那种,但对我来说我并没有那么喜欢这样的方式。


电影首先是艺术,应该把它当作一种艺术创作的方式来看待。它涵盖的社会议题或者作者观点都是可以用图像的方式去表达。至少这样的创作方式,这样的尝试对我来说的感觉都是非常愉悦的,我也在不断地尝试去找到自己的方法和风格。

 

Q:下一部片子还会继续走《无去来处》这种风格吗?还是会回归《Petition》那种?

 

赵亮:《Petition》这样的方式对我来说做起来特别累。我还是需要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自己喜欢的电影。当然下一部片子也不一定是你现在看到的,像《无去来处》和《悲兮魔兽》这样的形态,它可能变换成另外一种风格,什么都有可能。艺无定法。


《无去来处》 


Q:在《无去来处》中您用了航拍,取景多国拍摄,您觉得这种“烧钱”的拍摄形式,对于影像本身的意义在哪里?

 

赵亮:电影本身就是影像的一个载体,图像的质量和艺术性决定了它的生命。我在映后答也提到了由于投资不足,没办法雇佣那么大的一个团队和工作人员去拍摄,但用了最好的设备。势必也对影像的质量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但我也尽力而为,在现有的条件下,能够尽量把影像做得让自己舒服。

 

Q:在西湖我们也会看到一些影像风格特别粗粝的片子,这也是国内多数青年导演碍于成本限制采用的拍摄模式,您觉得资金受限会影响纪录片的质感吗?在成本限制下,如何拍出一部优质的纪录片

 

赵亮:这个我想是分两个层面。一方面你不一定用廉价的机器就拍不出好片子。比方说像拍摄时采用晃动的镜头语言,这个如果是影片需要的美学的话,其实是无可厚非的。也有很多人可以用手机就能拍出很好的片子。它并不起决定性因素。


但对于像《无去来处》如果当时我有更多的团队,有斯坦尼康的话,我可能会完成一部分我更想要的影像。但如果没有这部分资金的话,我就没办法去达成。在这种层面上它就会对我的影像造成损失。

 

Q:也就是说没有好的设备,会造成一部分的影响,但它不是根本的原因。

 

赵亮:对,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作者的美学修养。

 

《孤寂的声音》


2.环保议题


Q:这次戛纳环保单元是新设立的,您的影片入围,有关核辐射,您之前也有一部讲述切尔诺贝利事件的短片叫《孤寂的声音》入围IDF。对于世界电影节开始重点关注环境问题,您怎么看

 

赵亮:环境问题恐怕是当下最热门的一个话题。它可以延伸到当下的能源危机以及人类的社会制度和消费主义这样的问题。对我来说,全球都应该去关注现在所面临的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在现有的商品消费模式下去做出改变,而不需要去创造那么多的能源。同时也可以减轻环境污染以及对于气候的破坏。

 

Q:作为纪录片导演,你平时会看哪些同行的作品?又会看哪些导演的剧情片吗?和影迷分享下你的观影经历吧。

 

赵亮:其实我有时间都在看片,除了朋友给我推荐的,我也会去网上寻找。比方说像Netflix这类网站,去寻找我想看到的影片。但我看片是单一型,也就是只喜欢那种类型的影片,对于其他类型我不是那么喜欢的,我就不会去关注。


我比较倾向于那种更加图像化的、更加风格化的那一类的影片。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去选择吧。我会更侧重于在电影语言上有创造性的作品,也更关注电影本体的创造力


《无去来处》剧照


3.作者意识


Q:您觉得中国的纪录片走向国际,被世界接受,还有多久时间,多长距离,需要做哪些筹备?

 

赵亮:中国现在有很多很优秀的纪录片已经被国际承认,在国际上也很有影响。不过现在中国的纪录片质量恐怕更多还是跟纪录片教育,以及创作者的眼界、世界观有关。


更多的还是跟教育有关吧。现在中国的纪录片总体质量还是相对稍差的,这不是光技术的问题。而是在意识上和画质各方面我觉得跟国际还是差很多

 

Q:都说中国纪录片因为这片土地的魔幻性,不管怎么拍只要找到合适的人物和题材,都会拍得“好看”。你觉得纪录片在选题和拍摄本身之间的关系和轻重是怎样的

 

赵亮:这是一种偏见。我觉得不管是哪一块土地,其实都有好的选题。作者的世界观决定了他选题的内容,作者的艺术感知力和手段决定了他影片的质量。不一定光中国说拍什么就好。很多导演也是毁题材的大王,很多好的题材都被他们拍差了。

 

《在一起》


Q:《蜂蜜之地》《美国工厂》《独生子女王国》让我们看到国外纪录片的摄影美学和剪辑方式,与国内传统纪录片大相径庭,您觉得纪录片也需要电影工业的技法训练吗?

 

赵亮:当然电影就是电影。他们都是属于视听语言这一套东西,谁也逃脱不了。并不一定非得是好莱坞那种工业什么。我觉得体制的保守,话题性的封锁和不开放,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很多创作者的创作方向和内容。

 

Q:书本放映在全国也在做着独立电影放映,选片经常因为各种因素,都是各种独立纪录片,也有影迷反馈纪录片因为无法走进院线,观看渠道有限,您觉得未来纪录片的市场前景如何?

 

赵亮:现在各种平台也是给了年轻人很多机会,让他们去做很多系列的纪录片。但它的丰富度是不够的。因为现在言论的管控方面特别严,它很难去更加丰富。所以可能只有在一个向度,在那一个范围之内是可以做的。但如果稍微脱离开那个范围之外就播不了,这个势必也会对作者有很大的影响。

 

评委会委员林旭东为赵亮导演颁发“IDF优秀华语纪录片”


4.纪录美学


Q:请问赵亮导演您的《无去来处》里面的那些诗化的旁白,是否全都是引用自《切尔诺贝利的祭祷》呢?


赵亮:不是,里面有一种念白是我自己写的,但影片里主人公说的独白我引用的是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书里的内容。


Q:尽可能地减少文本的介入,采取一种沉静的方式去暗示和表达,这是否是您在创作时的一种主要思路呢?


赵亮:这个我现在还是比较迷恋的。因为之前在《悲兮魔兽》的时候采用的是但丁的《神曲》,然后这次是用了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书。我把它称作为一种拼贴的方式。


现在这种拼贴的方式对我来说可能比较喜欢,比较好玩。但是等到哪天,我可能玩烦了,也不采用这样的方式了。我也不想要一直去重复一种方式。


万年与赵亮导演


Q:对于声音的设计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些思路吗?我听到片中有一些声音给人一种弥漫的、不稳定的感觉,也加上了一些回声这样的处理。


赵亮:是的,图像和声音都需要有意识的设计。对于声音这方面的设计,我采用了一种类似幽灵的有危险性的声音,还有盖革表读数的响声,贯穿全片都是希望营造出这种感觉。


Q:我可以这样理解吗?这些声音构建出了一种不安全的,甚至有些冒犯到观众的感觉。


赵亮:对。这些声音里面不仅有盖革表的声音,而且有一些“沙沙”的响声我们是用了响尾蛇尾巴的声音变调后放在里面。如果一些有辐射的地方出现在影片里就会有这个声音,也是想让观众感受到那种危险性。还有比方说在乌克兰老太太那里会有钟表的“滴答”声出现,也是为了形成一种空间感


万年与赵亮导演


Q:我在观影途中经常会想起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的这样一句话——“深入无人之境,无需去创作什么,你只需要将自己所见的一切记录下来带给别人,这其实就是你的一个创作和表达了。”


赵亮: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有些时候我觉得艺术在第一手的时候是浅层的,你需要转换。这种转换是你的工作,不是你在场恰巧把它拍下来就好,这只能称作新闻。


你在拍下来你的画面之后,你要经过你的思考和手段去转换,去转换成你的语言,这才能称作为作品。


采访:万年

编辑:叶烨

责编:刘小黛

策划:抛开书本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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