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与色调——跟绘画大师学色彩语言

德国艺术家卡尔·谢弗勒在《色彩论》一文中总结道：“色彩在艺术中应视为独立的抽象体，艺术家将色彩独立出来，使之具备音符的特征，颜色与线、形一样，是艺术的生动语言，画家自由地运用这种语言表现自己的情感”。

保罗 · 高更 作品 

色彩作为一种语言，它能够描摹事物，表达情感。色彩能够描摹事物，这是显而易见的：新娘着白色婚纱站在深色背景前，红色的球在绿色的草地上滚动，火红的朝霞，洁白的雪山碧蓝的湖水……亚里士多德指出：“无论什么东西，是可见的便是色彩，颜色就其本性而言，就是可见的东西”。阿恩海姆写道：“严格说来，一切视觉表象都是由色彩和亮度产生的。那界定形状的轮廓线，是由眼睛所具有的区分不同亮度和不同色彩区域的能力所派生出来的视觉结果”。形状固然能帮助我们把一种物体与另一物体区分开，不过，色彩在这方面的本领也不小。形状可以借由色彩的不同而区分开来，这是色彩语言的陈述句。然而，面对火红的朝霞，洁白的雪山碧蓝的湖水，谁能无动于衷呢？当我们面对朝霞与神山圣湖，它们的色彩立即会对我们的精神状态产生重要的影响，激发出我们内心的生命喜悦与圣洁的感情。这是色彩语言表达情感的一面。人们普遍认识到，色彩具有唤起情感的力量。

色彩是视觉艺术的一种语言，从远古的人类那里，我们继承了这种具有丰富含义和象征性的色彩的语言。

色彩作为语言，在每一个时期都引起著名哲学家、思想家和文学家们的兴趣，如亚里士多德。我们都知道歌德是德国伟大的文学家、诗人，但很少有人知道歌德还是一位色彩学家，歌德写下一部两大卷的《色彩论》，歌德甚至认为《色彩论》的成就超过了《浮士德》。

在《色彩论》中，歌德批评牛顿的色彩光学物理学说，强调视觉色彩。歌德的理论不仅注意色彩的美学效果，更注重它在心理学上的含义，因而吸引了艺术家的注意。歌德赞赏达·芬奇的理论，坚持把黄色、蓝色、红色和绿色四种色彩定为基本色。黄色、蓝色、红色和绿色后来成为人们普遍接受的心理四原色。红色、黄色、绿色、蓝色四个颜色具有心理独立性，加上黑色和白色，成为心理颜色视觉上的六种基本感觉。

歌德还把色彩分为阴阳两极：阳极为黄色，阴极为蓝色。歌德甚至称色彩是“内心的色彩”，他的这个观点引起了当时人们最大的争议，然而他的这个观点在后世的表现主义绘画和表现主义美学中得到了回应。

所有的情感、性格特征均可以和色彩联系起来。色彩具有多层次的象征意义。

黄色

黄色是最明亮的色彩，在同暗色调对比时，黄色是一种欢快、辉煌的色彩。黄色作为太阳的颜色，其效果是明朗的。黄色和橙色及红色组合在一起是有趣、生命喜悦、愉快和外向的色调。黄色和蓝色及粉红色等色彩组合在一起时是代表友好的色彩。

因为得自太阳，黄色也有它炽热的一面。与红色和橙色组合在一起时它是属于活力和能量的色彩。在形容美丽、有价值的事物时黄色被称为金色。黄色、金子和光辉在语言上也是相近的，由于与黄金的相近性，黄色成为代表财富、奢侈的色彩。

保罗·高更 作品

黄色是成熟的色彩，此处黄色被再次美化为金子的颜色，金色的穗、金色的果实、金色的树叶，金色的秋天。 黄色是荣誉的色彩、智慧的色彩、高等文化的色彩。人们尊称中华民族的祖先为黄帝和炎帝。黄和炎的字面意义相近。后代皇帝穿着黄色的龙袍。

蓝色

蓝色象征着美好的东西，象征着渴望、幻想，象征着乌托邦式、遥不可及的理想。

蓝色是最冷的颜色。蓝色之所以给我们以冷的感觉，这与我们的经验相关。

蓝色是代表遥远和寒冷的颜色。

从经过转化得出的象征意义上来说，冷冷的蓝色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颜色，它代表无情、傲慢和坚硬。

蓝色代表着永恒，蓝色是真理的象征。蓝色代表高贵的品质。

蓝色被认为是所有色彩中最深沉、最不可描摹的色彩，是最空灵的色彩。

红色

红色是最初的颜色。红色的象征性意义受到两个基本经验的影响：红色为血，红色为火。红色成为所有正面的生命情感中的主导颜色。

红色和温暖一样给人临近的感觉，临近意味着真实，触摸得到。红色是物质的颜色，其对立面是看起来遥远的蓝色，蓝色是代表非物质、精神的颜色。

红色象征力量、活跃和进攻性。

红色易变，偏黄变调成为红橙色，偏蓝变调成为紫色。红色可以在冷与暖、模糊与清晰、明与暗上有大幅度变化而不影响其红色特性。

绿色

绿色是植物物的颜色，是生命的象征色。绿色是春天的颜色，绿色的意义转换为繁荣的象征色。绿色象征希望。绿色是青春的色彩。

绿色是黄色和蓝色的中间色，绿色中包含的黄色或蓝色多些，它的表现特色就发生变化。

有研究者发现，画家保罗·高更的色彩语言非常有限：主要是红、黄、蓝、绿色，外加少量的紫色与橘红色。高更追求情感与观念、色彩与线条一致的客观效果，追求色彩、线条与思想感情的“综合”。高更塔希提时期用纯色绘画，大面积平涂色彩，颜色艳丽、具有主观性，形状经过了概括和简化、原始风格浓郁。高更赞美原始艺术的质朴与天真，赞美它的神秘感。塔希提岛的美与神秘、原始与纯真是他创作的源泉。在高更看来，选用颜色的时候要考虑两点，一是这种颜色的象征意义；二是它与邻色的对比效果是否能产生“平面深度”的感觉。

色彩的情感及象征意义在梵高绘画艺术成熟时期里被发挥到极致。梵高绘画的色彩自身具有强大的精神表现力，面对梵高的画作，色彩不必经由“联想”就可直接地影响精神。“一个人无法同时置身于两极和赤道，他必须选择一条道路，我选的或许是色彩”。“一个人可以通过色彩来作诗”，“色彩自身就能表达某种东西”，“我希望达到的境界就是画出生命”（梵高语）。梵高在绘画中真正引入了心灵世界的直接表达。

梵 · 高 作品

人们在梵高那里会比在任何其他画家那里更多地感受到远远超越绘画艺术界限的热烈的生命。这种燃烧的生命一开始就可以直接感受到。 梵高的色彩艺术直接肇始了表现主义绘画流派和表现主义美学理论。

表现主义的意思就是艺术家的内部情感表现在他的作品中时是非常直接的，就跟他所经历的一模一样。他的情感在他的作品中延续和扩张。表现主义的宗旨不在于模仿现实而在于强调艺术家的内部情感的表现，崇尚主观情感的表现。艺术家的内在情感在表现主义的作品中奔流。表现主义者的精神变化没有任何阻碍就扩展到握画笔的手上去了。绘画表现这些变化就像举止表现内部情感或叫喊表现痛苦一样：画笔毫无抵制地随着精神而变化，因此画布上的形象便代表了内在生命的直接凝聚，它不允许任何表面的、异己的东西进入到它的展现之中。

梵高作品：播种者

表现主义美学否认艺术是物理事实，否认自然美的存在，认为自然美是人的心灵活动所赋予的，只有当人以艺术家的眼光去关照自然时，自然才显得美，并且只有依靠想象的帮助，自然才会显得美。表现主义美学反对传统美学的模仿自然的学说，提倡表现学说。如果艺术是心灵的创造活动，那么艺术就不应该模仿自然。

艺术不是再现，真正的艺术是表现情感。表现情感和唤起情感是截然不同的。美就在于对人的情感的表现，情感变成形象就是美 ……如果美是有形的，即如果它有表现形式，因而体现一种情感，那么它本身就属于美的普遍定义之内，即等于审美上卓越的东西。

古代美论重视节奏、对称、各部分的和谐。近代美论重意蕴、表现力、生命力的表露。用“美是情感得到体现”这一基本观点来看待艺术，那么艺术理想也就是使情感得以体现。

表现主义美学在正式形成之前，它已得到了艺术家们和思想家们的赞同。 

文：康宁 （原文刊载于《人像摄影》201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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