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忠“申诉至死”的犟劲何来？
记得十年前，湖北一法官为妻维权，穿着法袍上访，到省高院门口喊冤、拦车，溜进最高人民法院递状子。十多年后，又有王成忠继续跟进，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们可能觉得，基于对法律的了解，法律人都是规避法律风险的高手，然而事实上，常在河边走，难保不湿鞋，法律人最难规避的恰恰就是法律风险。
我们可能觉得，法律人更会“拿起法律武器”，然而事实上，当遇事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当事人时，法律人同样会沦为弱势群体，可以预测，申诉之路艰难漫长。
我们可能觉得，法律不被信仰将形同虚设，法律人应该是法律最虔诚的信仰者，然而事实上，就像信佛、信耶稣，任何信仰都有让自己得到庇护的期待，信仰也会在无情的现实中崩塌。
本文不讨论王成忠到底冤不冤，作为法律人，我们还是应该对生效判决保持最起码的尊重，尽管它可能并不是盖棺定论，还有申诉的路可走，还有改变可以期待。
我们也必须树立一种认识，折腾的并不一定都有冤屈，很多上访老户“只想讨一个说法”的执著，无非是钻到牛角尖里不能自拔，让自己的期许超越现实。
这里只想探究一下，王成忠要“申诉至死”的犟劲何来？
体制内的人都知道，过去小案庭长把关，大案主管院长把关，再大的案件审委会把关。“让审者判，让判者负责”的司法体制改革，把名义上的审判权和实质上的决定权，交回法官手里。
“终身责任制”实现了权力与责任的统一，这样的改革路径看起来确实没毛病，因为过去司法行政化的弊端显而易见，但这样带来了一个问题——法官的责任将会成为不能承受之重。
吃瓜群众可能又要说了：只要清正廉洁，公正司法，本着良心判案，怎么可能出事情呢？出事情，不还是因为自己的屁股坐歪了！诚然，不少被追究的案件背后有腐败的前因。
但事情真没那么简单，法律人最大的困惑就是，学的是法律，干的却是三百六十行的活儿。今天是医疗纠纷，明天是建设工程，后天又可能是离婚、赡养、继承……
你可能会说，这有点扯远了，涉及专业知识不还有鉴定的吗？别忘了，对于鉴定的采信仍然是法官认定证据的事项，因为错误鉴定导致冤假错案不少，法官仍然逃不过被追究的宿命。
所有从证据到事实的过程，其实都与法律没毛关系，而是法官自由心证的心路历程。关于这个问题，我在前几天的《王案之后，你还敢“自由心证”吗？》一文中已略作论述。
敢不敢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法官不能拒绝裁判，他们在某些时候必须做出自由心证，特别是在案件事实真伪不明的情况下，必然要从非黑即白中选择一种，要不然案子怎么判？
有时候法官明知道手中的那个疑难、复杂的案子，就像一块大石头，不判，一直压在心里；判了，马上砸到脚上。但他也必须判下去，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如我在上文中所讲的，任何一个法官自由心证的过程，也是左思右想、反复琢磨、来回权衡，得出的最终意见，他成功的说服了自己。当他内心确信某种意见的时候，就很难再接受反驳，除非出现新证据。
王成忠“申诉至死”的犟劲，就在于他内心确信，我的判决结果是公正的。但如我在《当法官时，觉得自己办的案子都很铁；做了律师，觉得他们判的案子水分多！》一文所说的，自以为的“公正”，不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像。
我想劝劝王成忠：算了吧，别再折腾了，因为一起案件，断送了上半辈子，继续折腾，很有可能继续断送下半辈子。人生很短，经不起折腾。其实作为体制内的人，王成忠不可能不知道，这案件不可能没有经过请示汇报，继续折腾的结果，可能只是无结果的折腾。
学学莫兆军，远离法律是非地，回家田园养猪去，也是一个不错的后半生选择，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哪天，能见你有一份“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的释然，想和你把酒话法律，你一脸不屑地说：“别，咱还是谈谈猪怎么养长膘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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