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托两家”的事，没一样好干的！
昨天，六神磊磊看了电影《悬崖之上》之后，在公众号里讲了一段相关的往事——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日本强占了东北。中国于是向国联（当时还没有联合国）告状，控诉日本侵略。次年一月份，国联派出了调查团来远东调查，调查团的团长叫李顿，是英国人，所以这个调查团又被叫做“李顿调查团”。
来来去去调查几个月，最后形成了一个《报告书》，在东京、南京和日内瓦同时发表。这个“李顿调查团”，在中国当时是被痛骂的。鲁迅的《友邦惊诧论》里面劈头就是这样一句话：“日本占据了辽吉，南京政府束手无策，单会去哀求国联，而国联却正和日本是一伙。”
可另一个问题不知道各位有没想过：对于国联的调查，日本那边是什么态度呢？日本普通老百姓怎么看待国联的调查结论呢？答案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对于《报告书》，日本国内民意汹涌，也是普遍地愤怒和愤慨，甚至感到是奇耻大辱。他们认为列强又来欺侮和压迫日本了，甚至因此退出了国联。
磊磊还讲到日本思想家加藤周一先生的回忆，他父亲是一个医生，开了一个家庭医馆，是知识阶层，有文化，有技术，生活中也富有同情心，绝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但他同样认为国际社会一直在迫害他们。看到这里，你多半能得出结论，疯了，他们都疯了……
我对这段历史不太了解，六神磊磊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在侵华战争中欠下我们累累血债的日本，民意居然会装成一个受屈小媳妇的模样，四处喊冤。今天不讨论“李顿调查团”的《报告书》是否公允，当然不公允，岛主严重同意鲁迅爷爷的那句——国联和日本是一伙的。
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李顿调查团”本来是想主持公道的，他办的这个事情，可是关乎千千万万个老百姓的人生呀。但不管怎么说，没有功劳有苦劳，辛辛苦苦忙乎了几个月，结果两头吃力不讨好，中国认为被欺负了，日本认为被冤枉了，两边挨骂，这种尴尬角色，你会想到谁？
对，法官。
世界上啥事最难办，就是一手托两家的事儿，如果你问问李顿，你的调查结果公道吗？他肯定说，简直不能再公道了！所谓的铁肩担道义，有时候往往只是自我感觉良好而已，所有的“公道”，都必须考虑决定脑袋的屁股所处的位置。
不防回顾一下二战期间另一个“邪恶轴心”——德国，二战之后，纽伦堡审判中多名甲级战犯被判处绞刑、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但你可能想不到，被押上审判台的，还有15名法官。在公众的眼里，正是他们，以判决书的形式，剥夺了数十万犹太人甚至德国公民的自由、财产、生命。
顺应民意就公道吗？1935年，已经取得立法权的纳粹修改德国的刑法典，授权法官可以根据法律的原则和民众的普遍情绪进行审判。而在遍地都是举手礼、充耳都是希特勒成万岁的德国，何谓民意？不就是元首意志。
依法处理就公道吗？纳粹们为配合自己的种族优越理论，制定的《种族纯净法》等，就是当时的法律，这涉及一个比较老的话题，“恶法亦法”还是“恶法非法”。
被迫就无罪吗？在当时无论你愿意不愿意，不加入就意味着不服从，在“不合作就消灭”的简单二元选择中，其实这些法官同样无可选择。
有句法律谚语：有一种东西是必须永远敬畏的，那就是头上灿烂的星空和内心中自然法则的召唤。问题是，你确定他们在当时的内心真的不是“响应帝国召唤”的政治正确吗？
美国法官海伍德在回忆录中就写道，这场法官审法官的审判，对他也是一种内心的煎熬。被告席上的简宁法官曾经是他的崇拜偶像之一，“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法不溯及既往”，他一直在思考，战争结束后匆匆制定的《国际军事法庭条例》为依据对他们进行追诉，合法吗。
除了职业，还有一种身份经常干“一手托两家”的事儿，那就是农村中舅，外甥不孝、分家析产，都是舅的活儿，所以农村骂舅的谚语特别多，比如舅、舅，一头肉（肉头是农村骂人的俗语）……七大姑、八大姨其他亲戚，就没这些骂名！
干这活儿，内心要有铁肩担道义的坚持，但也要做好一头甚至两头挨骂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