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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没有完美的爱情,但有完美的爱

万能鹿 鬼脚七 2022-11-10

“弘一法师是一个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人物,不论是否以他愿意的方式。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世间有爱的证明。”


01

坐标:天津

三岔河口与北运河交汇处南面,有条名为粮店后街的南北向马路,马路东侧,有一东西向小街,叫陆家竖胡同,胡同东口二号,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三合院。

1880年10月23日,李叔同就出生在这座院子里。


李叔同在家中排行第三,前面的两个哥哥一个早夭,一个多病。父亲李筱楼担心“桐达李家”的香火断在自己膝下,于是在67岁时,迎娶了19岁的王氏。第二年,便有了李叔同。


母亲临盆那天,传说有一只口衔松枝的喜鹊忽然飞入产房,将松枝放在产妇床头。长大成人后的李叔同对此深信不疑,他一生都将这枚松枝随身携带,直到在泉州圆寂时还挂在寮房的墙壁上。


庶出,幼子。李叔同的童年苦闷而又精彩。八国联军入侵天津时,“桐达李家”的新宅正位于奥匈帝国租借内,这座被称为“意园”的洋书房里,如今还陈列着一架李叔同少年时弹奏的钢琴,赠送它的是当时奥国的总领事。不远处的墙上,还留有一处画框的痕迹,那里曾挂着李叔同最后的爱人


五岁那年,父亲病故。李叔同曾一个人偷跑进父亲的房间,看见熟悉而又陌生的父亲躺在床上,他有些难过,有些茫然,但并不惊慌和胆怯。转身离开的时候,依稀听见大人们高声唱到“中堂大人点主”,当时他还不知道,来人正是晚清名臣李鸿章。


许多年后,李叔同在《我在西湖出家的因缘》一文中说,“我以前从五岁时,时常和出家人见面,时常看见出家人到我的家里念经及拜忏。于十二三岁时,也曾学了放焰口。”


九岁那年,李叔同在常云庄学堂受业,他最喜欢的功课是书法,最喜欢临摹的是明代书法家文征明的手书《心经》,那一年他写下了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的诗句。


一语成谶。


02

弘一法师手书心经

李叔同最初和最深沉的爱,都给了他的母亲。然而在母亲眼中,李叔同却是她最后的稻草。母以子贵,李筱楼去世后,李叔同成了王氏唯一的依靠。她多么希望这根稻草能快快长成参天大树,带她逃离。


于是,李叔同十八岁那年,奉母命,迎娶南运河芥园附近的经营茶叶生意的俞家姑娘。俞氏长李叔同两岁,属虎,李叔同属龙。刚进门时,就有人议论“龙虎斗”。二人的婚姻也在经年累月的冲突,和日渐加剧的文化鸿沟中失去了应有的欢愉底色。


李叔同几乎将全部热情都投入到了求学当中。1895年,李叔同考入城西北角文昌宫的辅仁书院,学习八股文。当时学校每月考试两次,每次要按照格式,将文章一个字一个字写在格子当中,李叔同每次都感到意犹未尽,就在一格中写两个字,从而博得了“李双行”的美称。也由此形成了李叔同瘦长、纤细的书法风格。


笔下书写的是旧世界的仁义礼教,心中却暗涌着对新世界的向往。戊戌变法那年,李叔同偷偷刻下一枚行章——“南海康梁是吾师”。而后便带着无尽的期待,举家迁离天津,住到了上海法租界卜邻里。在南洋公学,成了蔡元培的门生。


新旧原本水火不容,无论南北。1902年11月14日下午,南洋公学国文老师郭镇瀛在座位上发现了一个空墨水瓶,认为是学生故意同他过不去,于是大发雷霆,栽赃到三名同学头上,并要求以“匿不告”的罪名,给全班学生集体记过。消息公布后,学生不服,却遭到学校严厉驳斥,以“聚众开会,倡行革命”之名将全班开除。旋即,全校两百名学生集体抗议,宣布退学。这次风波,成了中国教育史上绝无仅有的退学大风潮,退学名单里就有李叔同。


在这摇摇晃晃的世道人间,李叔同艰难地寻找着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第一次到杭州是光绪二十八年七月。在杭州住了约一个月光景,但是并没有到寺院里去过。只记得有一次到涌金门外去吃过一回茶,同时也就把西湖的风景稍微看了一下。”李叔同没有写的是,他这次是来参加科考的。两次科考,两次落第。


两年前他的大儿子李准出生,两年后小儿子李端出生。面对新生,李叔同只觉得苦闷。


03

逢场作戏,是绝大多数富家子弟的“功课”,李叔同也不例外。在上海的那几年,被人称为李叔同“最幸福的时光”。欢场上,觥筹间,李叔同却找不见爱的踪影。


1905年,他毕生敬爱的母亲离开了世间,一时间,李叔同顿觉“悔煞欢场色相因”,而他的人生道路上“就是不断的悲哀与忧愁,一直到出家”。

从那时起,他改名李哀,字哀公。

桐达李家旧宅

扶柩回籍,却遭遇兄长的反对。李叔同的二兄认为王氏为妾,没有资格从堂屋经过。几经调解,终于决定灵柩停在旧宅正堂。

母亲的丧事,在李叔同的操办下,不可谓不热闹。中外来宾,多为显耀名流。单挽联哀词就收到两百余首,葬礼之后将这些诗文印刷成册,广为流传。


葬礼之上,第一次用致悼词的方式代替了孝子跪地读祭文。全家未穿白色孝袍,改穿黑色衣裳送葬,由李叔同在灵堂以钢琴伴奏,还请了一班儿童合唱两首哀歌,替代家人亲戚无休无止的嚎啕长泣。

这一切,在当时非常新鲜,整个天津都在传,说是“李三爷办了一件奇事”


了无牵挂的李叔同决心东渡日本,学习音乐和美术。东京神田区今川小路二丁目三番地,一幢叫集贤馆的小楼,见证了李叔同从旧到新的蜕变。


04

据戏剧家欧阳予倩回忆,在日本的李叔同珍惜时间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有一次,他们约好八点钟在集贤馆见面。两人相聚遥远,难以保证分秒不差抵达,欧阳到了之后,立即将名片递了进去,不多时,只见李叔同开了楼窗对欧阳说,“我和你约的是八点钟,可是你已经过了五分钟,我现在没有功夫了,我们改天再约吧!”说完,一点头,关起窗户进去了。

李叔同饰演《茶花女》主角玛格丽特

在日本,李叔同联合一众同窗成立了“春柳社”,还曾男扮女装排演了话剧《茶花女》,一时间成为报纸上竞相报道的新鲜事。在那不久,又排演了《黑奴吁天录》(现译《汤姆叔叔的小屋》)。

当时他不知道,在场观看的人中,有一个留着浓密小胡子的学生正是日后名震文坛的鲁迅,两位影响了整个近代中国的人物,就这样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擦肩而过”。

李叔同布面油画《出浴》

学习美术,就不能略过人体绘画这门功课。在李叔同的恳求下,房东女儿同意成为李叔同的模特。那一年,李叔同26岁。在他笔下,少女羞红的面颊和低垂的眼眸清晰可见。没过多久,二人便相恋了。

李叔同曾在天津“意园”的旧宅里,悬挂这张油画多年。当时,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知道,有一天他们会泪洒西湖,生离死别。


05

“我在日本研究艺术时,万万没有料到回国后会当一名艺术教员。”

李叔同回国面临的不仅仅是时代的巨变,更是人生境遇的落差。动荡时局下,桐达李家散落在各地的钱庄纷纷宣告破产,百万家财顷刻化为乌有。

万般无奈之下,李叔同只得将日本夫人安置在上海,原配夫人安置在天津,几经周折。再次来到杭州,在浙一师当了一名教员,工资微薄。


然而,李叔同毕竟是认真热爱艺术的。“自他任教以来,图画、音乐忽然被重视起来,几乎把全校学生的注意力都牵引过去了。课余但听琴声歌声,假日里常见学生外出写生。”李叔同的好友夏丏尊觉得,这全仰赖李叔同的感化力大,而“他的力量,全由诚敬中出发”。

在当时的浙一师,李叔同享有绝对的尊敬。有一次,学生宿舍发生了失窃事件,迟迟找不到元凶,身为舍监的夏丏尊求教李叔同。不料李叔同却反问他,“你肯自杀吗?”夏丏尊一时瞠目结舌。

只见李叔同诚恳地说,“你若出一张布告,说做贼者速来自首,如三日内无自首,足见舍监诚信未孚,誓一死以殉教育。果能这样,一定可以感动人,一定会有人来自首——这话须说得诚实,三日后如果没人自首,真非自杀不可,否则便无效力。”

对此,夏丏尊只得承认自己没有勇气这样去做,如果换做李叔同,一定照做,因为他是“我们的李先生。”


1916年,李叔同的门生刘质平赴日留学。李叔同在信中说,为了将来“为吾国人吐一口气”,现在务必注意“三宜二勿”:

(一)宜重卫生,避免中途辍学;

(二)宜慎出场演奏,免受人嫉妒;

(三)宜慎交游,免生无谓之是非;

(四)勿躐等急进,循序而行才是正道;

(五)勿心浮气躁。

此外,还特别嘱咐说,人固不可无志气,如“志气太高”“好名太甚”,一遇挫折,易生厌烦之心和悲观失望的情绪;惟有“务实循序”“日久自有适当之成绩。


此后,刘质平家道中落,李叔同从不多的薪酬中每月抽出一部分资助他完成了学业。对此,刘质平一生感念。文革期间,已七旬的刘质平,冒着被打死的危险,义正言辞地对逼迫他交出李叔同艺术品的人说:“生死是小、遗墨事大,我国有七亿人口,死我一人,不过黄河一粒沙子,而这批遗墨是我国艺术至宝,历史书法中之逸品,若有损失,无法复原,那才是真正有罪!”


李叔同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教师,以人格做背景,好比佛菩萨的有‘后光’。”

弘一法师与学生:刘质平(左)、丰子恺(右)


06

1917年冬天,李叔同的书桌上摆上了《普贤行愿品》《楞严经》《大乘起信论》等佛教经典。房间里供起了地藏菩萨、观音菩萨等佛像,还天天烧起香来。


一年前,他在一次与夏丏尊的闲谈中得知日本某杂志曾介绍过断食的好处。于是便在那年冬天,独自前往西湖边的虎跑寺断食。


前后三个星期。第一个星期,逐渐减食至完全不食,第二个星期,除饮水外,全不进食;第三个星期,一反第一个星期的顺序而行之,由粥汤开始,逐渐增加食量,恢复到常量为止。

对于此次断食,李叔同的感受是“开始全断食的一二天,有时想吃些东西,后来也就不想了,最难受的,是需要饮大量的泉水。全断食那几天,心地非常清凉,感觉特别轻快灵敏,能听人平常不能听到的,悟人所不能悟到的。真有点儿飘飘然的感觉呢!

李叔同将虎跑寺断食的照片制成明信片,并刻了两方印,一个上印着“不食人间烟火”,另一个印“一息尚存。”


自那以后,李叔同便逐渐升起亲近佛教的念头。

又是一次偶然,他对夏丏尊提起想要去虎跑寺做一年居士的想法,不料夏丏尊赌气说道,“既住在寺里面,并且穿了出家人的衣裳,而不出家,那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所以还是赶紧剃度好!”

当年七月十三日那天,时逢大势至菩萨圣诞,李叔同就在当日落发出家。


辞别师友时曾有学生问:

-“老师何所为而出家乎?”

-“无所为。”

-“忍抛骨肉乎?”

-“人事无常,如暴病而死,欲不抛又安可得。”


出家当日,李叔同由丰子恺等三位同学陪伴,从浙一师出涌金门,经净慈寺,一路向虎跑寺走去。到虎跑还有半里路的地方,李叔同让其他人停了下来,不再前送。旋即,他开启箱子,披上袈裟,穿上草鞋。

学生问:“李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李叔同说:“不是李先生,你看错了。

说完自己挑起行李,撇下众人,飞快地向虎跑寺走去,任凭其他人在后面不断地哭喊:“李先生!李先生!”

李叔同背影


07

对于李叔同的出家,世人众说纷纭。

他的弟子丰子恺曾总结到,“我以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为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

弘一法师的‘人生欲’非常之强!他的做人,一定要做得彻底,他早年对母尽孝对妻子尽爱,安住在第一层中。中年专心研究艺术,发挥多方面的天才,便是迁居在二层楼了。

强大的‘人生欲’不能使他满足于二层楼,于是爬上三层楼去,做和尚,修净土,研戒律,这是当然的事,毫不足怪的。

做人好比喝酒:酒量小的,喝一杯花雕酒已经醉了,酒量大的,喝花雕酒嫌淡,必须喝高粱酒才能过瘾。文艺好比是花雕,宗教好比是高粱。弘一法师酒量很大,喝花雕不能过瘾,必须喝高粱。

艺术家看见花笑,听见鸟语,举杯邀明月,开门迎白云,能把自然当作人看,能化无情为有情,这便是‘物我一体’的境界。更进一步,便是‘万法从心‘诸相非相的佛教阵地了。

故艺术的最高点与宗教相通。艺术的精神正是宗教的。


晚年的弘一法师,在重病之下,一心念佛。

他告诉妙莲法师:“你在为我助念时,看到我眼里流泪,这不是留恋人间,或挂念亲人,而是在回忆我一生的憾事。”

1942年10月13日,弘一法师以吉祥卧圆寂,临终前留下四个字:

悲欣交集。

这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爱。



【万能鹿闲谈】

写完这篇文章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人的一生究竟应该怎样度过?

告别了喧嚣后的我们是否能看到一方净土?

或许这个世间没有完美的爱情,但却有完美的爱。

因为,爱也是一种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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