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辰大海之上，有一条不朽的征途

你今年45岁，在全世界最一流的大学当校长

生活富足，威望极高，桃李满天下

突然，有一天，两个偏远地区来的不知名者闯入你的生活

他们说自己家乡缺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师

说能到那里的方式只有船

说路途险恶，至今还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

他们能来到你的面前已经算是一个奇迹

为了见你，他们等了十年

他们问你愿不愿意去帮这个有去无回的忙

请问

这时候，你会怎么回答？

一千两百多年前，面对这两个人，大多数人都沉默了

只有一个人沉思片刻，坚定地说：事关佛法，怕什么牺牲？你们都不去，那就我去吧！（是为法事也，何惜身命？诸人不去，我即去耳。）

他，就是鉴真。

01

鉴真是偷渡出境的

和他的前辈唐玄奘去西天取经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鉴真的名气比玄奘当年大多了

他的名气有多大呢？

人们把鉴真的威望概括为八个字：

独秀无伦，道俗归心

好名声是好事，也是负累

一想到鉴真要离开大唐，从皇帝到百姓，没有一个不皱眉的

这无异于国有重资产流失

“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啥？”

“就是，一定是受了东洋人的蛊惑。”

“我们一起看好他，不叫他踏出大唐半步！”

于是，从55岁那年开始的十年里，鉴真尝试了五次东渡日本

都以失败告终

02

鉴真为什么非要去日本？

因为佛陀在世时，曾教导众人要“以戒为师”。

戒律的传授，是极其神圣、重要的大事。

非要由德学兼备的高僧，设立专门的传戒道场，把所有的戒律一条条详细讲解，每讲一条，都要详细询问能否做到，整个传戒仪式往往要持续数日。

最为严格的大乘佛教僧人，要受两百五十多条戒律，称为“具足戒”。

至今如此。

然而，佛法易得，戒律难传。

在鉴真之前的三四百年间，中土大地也曾面临过戒律缺失、僧俗不分的混乱局面。

于是便有了朱士行、法显这样奋不顾身者前往西域、天竺求法的先驱。

正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换来了佛法在中土的兴盛。

十余年来，鉴真一直对大洋彼岸的日本有所耳闻。

听说，日本的佛法是从朝鲜传过去的，有法没有师

听说，在日本人人可以给自己剃度，当了和尚之后还能娶妻生子喝酒吃肉

听说，当和尚可以免除徭役赋税，很多僧团竟成了地方上的“黑帮”

又听说，日本前赴后继地排遣了一批又一批遣唐使，许多人殒命大洋

又听说，最早来日本寻觅高僧的留学僧已经在长安生活了十年

……

这一切，都给了慈悲的鉴真，责无旁贷的理由——

真正需要自己的地方，正是大洋彼岸的扶桑

03

因为是偷渡，鉴真没有船。

在扬州狭窄的河道上，偷偷建造起来的小船，仿佛难以承载鉴真的宏志。

第一次航行，因为同行僧人的内讧而搁浅。

一个叫道航的僧人对高丽僧如海说：你的学问不高，就算去日本怕也教不了人家什么。

愤怒之下，如海跑到衙门，诬告遣唐使勾连海盗准备造反，官府以“海上不安全为由”，将鉴真扣留，并没收了好不容易造起的海船。

第二次航行，鉴真自己出资八十贯，买下一条退役的军船，雇佣十八名水手，准备各种佛经、佛像、佛具等，连同十七名僧众、八十五名艺人，于天宝二年启程，不料遭遇风暴，险些葬身鱼口。

修整了一些时日后，鉴真开始了第三次航行，这一次他航行至舟山群岛附近，待风平浪静时出海，没想到海上阴晴突变，连人带船被甩到无人小岛上，三天三夜，才被渔民发现，救回宁波阿育王寺。

前三次的失败，让鉴真决定南下前往福州港口，然而过分担心鉴真安危的僧众把他看得死死的，并把行踪报告了官府。第四次努力失败。

六十岁那年，鉴真第五次启程，从扬州出发。然而一出长江，船就在风浪中失去了控制。整整十四天，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漂泊，淡水靠雨水补给，食物难以下咽。

十四天后，终于靠岸，方才得知，他们漂到了海南岛的振州。

短暂修整后，他们决定返航，途中一直追溯鉴真和尚的弟子相继去世，两位日本留学僧也因病故去。积劳成疾的鉴真，眼睛渐渐模糊起来，看不见了前方的路。

但，鉴真心中的明灯从未熄灭。

五次航行的失败，更让他坚定了最初的信念：

他对自己说：不至日本国，本愿不遂。

04

天宝十年（751）春，几近失明的鉴真拖着63岁的身体回到扬州。着手准备第六次东渡。

天宝十二年（753）十月十五日，日本政府派出第十次遣唐使团，从长安返回日本途中，途径扬州，拜访鉴真。

一年前，日本遣唐使曾上奏唐玄宗，希望能派鉴真东渡日本，但作为笃信道家的皇帝，唐玄宗执意要派遣道士前往，这让本土固有神道教的遣唐使左右为难。盛怒之下，唐玄宗点名禁止鉴真出海。

这些由来，遣唐使都原原本本告诉给了鉴真，由他判断。

不料鉴真当下决定，十月十九日即刻出发。

尽管也有风浪和人事阻隔，但这一次，似乎鉴真已经通过了命运的考验。

他随日本遣唐使的船舶，历经四十余天的颠簸，终于抵达日本。

鉴真的到来，对日本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他开坛受戒，一统日本佛教，被尊为“大僧都”

他带来了有唐盛世的繁荣文化，在医疗、建筑、书画等方面毫无保留。鉴真曾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通过口尝、鼻嗅、手摸来鉴别药物真伪，辨之无误，因此他在日本医药界享有崇高的威望，人称为汉方医药始祖，日本神农。

当时的日本正是天平年代，人们认为鉴真和尚的成就足以代表天平时代的文化屋脊，因此，他被称为“天平之甍”。

直到今天，奈良还保留着鉴真和尚主持修建的唐招提寺，香火不断，朝圣者不绝。

鉴真离开唐朝的第三年，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中土失去了最为辉煌的巅峰时代。鉴真离开在大唐国运的转折点上，他带走，并让日本人代为保存的，是整个中华民族鼎盛时期的气魄与度量。

然而，在有唐一朝的典籍中，对鉴真东渡的记载却寥寥无几。

或许，真正的伟大是永远无法被人理解的

真正的圣人，肩负起的则是跨越千年和世代的使命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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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能鹿闲谈】

几天前，我刚巧坐船在舟山群岛之间徘徊，八级风浪之下，整整一船人都吐得不成人形。这只是目标就在眼前的区区几十海里而已。

一千两百多年前的鉴真，怎么就有勇气踏出如赴死般的那一步，并且多达六次？

怕死成不了佛，成佛不怕死。

或许，生死无惧之后，我们方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

重新审视文明与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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