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写在前面的话：
中国平均每天有1万人确诊癌症，相当于平均每七分钟，就有一个人得了癌症。人们一边互相安慰：不要谈癌色变，也有治愈的可能；一边又在歌手姚贝娜等人的突然死亡之下惊慌失措。
在必将到来的死亡面前，或许癌症反而是一种温柔的凶残，它以一种相对丑陋的方式，警醒着浑浑噩噩的人们，你该做好准备了。
今天的文章，让我们一起和两位癌症患者，聊聊人生。
文/万能鹿（微信公号：taobaoguijiaoqi）
以前七哥没少写文章，苦口婆心地劝大家多考虑考虑死亡，以及死后的事情。但很多人可能都跟我一样，当时有所触动，刷一会儿朋友圈的功夫，就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果不去看那些耸人听闻的死亡数据，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笃信死亡绝不会这么快找上门来。
十年前的五月十二日，汶川，地震到来前，那十万沉睡的“我们”也不会知道，一夜之间会失去家园，失去了近七万的同胞，直到今天，依然有17923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十年间，每天又有多少人离开？无论是以非正常，还是正常的方式。
在谷歌，如果你搜索关键词Global Population，会看到一个实时的视频，每出生一个人会产生一个亮点，死亡一个人则会熄灭一个亮点，就这样生命像烟花一样在地球上绽放、熄灭。
这一切，叫做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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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分钟了解世界人口变迁
几年前，我在北京采访过一位协和医院治疗肿瘤的主治医生。他手上戴着一串乌木手串，不说话的时候会轻轻捻动。
当时北京雾霾还很严重，我问他雾霾会不会导致癌症，他很严肃地说，没有量化的证据能够证明雾霾会引发癌症。事实上，没有人能够给出癌症的确切发病原因。
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有患病的可能。
“为什么是我（生病）？”
对于这个问题，医生无力回答，于是他给我打了个比方。
“每个人就像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排着队前行。医生的职责，就是把那些想要插队，提前到终点的人给拉回来，有的成功了，有的没有。”
2018年2月的最新数据显示，全国平均每天就有1万人确诊癌症，相当于平均每七分钟，就有一个人得了癌症。人们一边互相安慰：不要谈癌色变，也有治愈的可能；一边又在歌手姚贝娜等人的突然死亡之下惊慌失措。
在必将到来的死亡面前，或许癌症反而是一种温柔的凶残，它以一种不那么友好的方式，警醒着浑浑噩噩的人们，你该做好准备了。
不久前，我认识了两位一起抄经的新朋友，Fiona和Vivian。她们今年都刚好38岁，美丽、善良、知性、事业有成。如果不是因为生病，她们都是他人眼中被命运眷顾的人。
去年下半年，她们分别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和胃癌。在经历了恐惧、怀疑和绝望之后，她们选择了勇敢地面对疾病，并以此为契机，开启了全然不同的崭新人生。
我想把她们的故事分享给你们。
“当我看到护士拿走的住院单上写着CA两个字母时，我就知道是cancer（癌症），当时我就懵了”。
Fiona在查出癌症前，刚刚得知自己考取了博士，“前方的道路明朗了，却突然生病了，生病把一切都打乱了”。
在此之前，她曾是一位大学老师，研究电影和传媒，曾经留学英国。有一个五周岁读中班的可爱孩子，父母健康，夫妻和睦。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生病的是自己。
“我又没有做坏事。”
几乎所有人在得知自己患病的那一刻，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坏事。Vivian也一样。她在上海从事人力资源工作，喜欢旅行，衣着得体、妆容精致，在饮食方面从来都很注意。胃癌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时，仿佛一记闷棍敲下来，“一下子懵掉了。”
“我曾经反思为什么我会生病，其实并不是没来由的。”Fiona说。
同一个病房的患者们，有着各自不同的背景和人生。无论家庭关系好坏、工作压力大小、身体状况的优劣，这些都并不是患者的共性。但有一点非常相似：“脾气躁的、焦虑的、抑郁的、急功近利的人更容易患病。”
Vivian将这种性格总结为“癌症性格”。她说，想要治病，先得“改心”。
在生病之前，Fiona和Vivian都曾有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为生活中的琐事而焦虑。
“我曾经有很多执念，总是希望一切都好。执着于把自己变更好，于是再去读书，希望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轨迹。”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Fiona有大半年的时间无法正常入睡，要靠服用药物助眠，副作用便是整天昏沉。
“直到现在我还会怨恨我的前夫，我觉得这个病就是那时候他拖着不肯离婚拖出来的。”Vivian语速很快，声调有时很高。她觉得自己始终都是一个爱憎分明，直来直往的人，10岁的女儿性格也像她，母女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融洽，拌嘴是常有的事。在父母家中，三口人在工作岗位上都是领导，因此在处理家务事时也时常产生分歧，“都是要做主、拍板的人。”
鲁迅曾有些刻薄地说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生病，像一个无形的消音器一样，让Fiona和Vivian嘈杂的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我记得那天太阳很大，很温暖地透进病房的窗，我听着王菲的心经，心里没有一丝杂念，什么都没想。我的妈妈和小姨笑嘻嘻地推门进来，她们说所有的指向都是可以被治愈的。”Fiona这样描述她得知化验报告的那一刻。
此前长达一周的等待，对她而言是一种煎熬。她曾经求助过一位信佛的朋友，朋友有一位“很灵”的师父在江西闭关，她想让这位师父给算一算，到底会怎样。
“我师父说他已经不算了，但他说你必须让自己静下来才行。”那时候，Fiona满心焦灼，“我怎么静，我身上难受，心里更乱。”
半信半疑中，她开始在乱哄哄的病房里听心经、听金刚经。不知不觉间，失眠的问题竟然消失了，“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入定了，有时会刹那醒过来，但之后会马上睡回去。生病之后，我睡好了。”
从去年九月份到今年四月，Vivian前后打过六次化疗。她说自己心里始终都很怕。
“表面上是输液，但你心里很清楚，这就是毒药，你不知道打下去会有什么反应。”Vivian的反应还算是轻的，化疗后的一到三天，她会吐，会没有食欲，化疗后，会觉得有千百只蚂蚁在啃食她的手臂。
无数次她想过要放弃，但家人的支持让她坚持下来。“如果有路可以选，我宁愿选择不坚强。”她说。
一次偶然，她从一个美妆博主的推荐那里，读到了《人生所有经过的路都是必经之路》，她把这本书推荐给自己的闺蜜，于是二人每天都开始抄经。“我每天要抄两份心经，一份寄给慧远，送到同觉寺，另一份送到玉佛寺化掉。”
“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不太信命，但现在我觉得，所有生活中突发的事情，都是必经之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淡定，解决它、走过它。开始我觉得特别倒霉，为什么我要来化疗，但现在我想着可能这就是我的必经之路吧。”Vivian说。
脱发是在化疗之后第十五天发生的。
在此之前的十四天里，Fiona还在庆幸自己可能会是一个“例外”。“那天早上醒来，发现枕头上全是头发，梳子轻轻一梳，就是一把一把的头发。”
为了不让自己恐慌，也不让家人难过，她决定剪去齐肩的长发。
“理发师说，我给你洗个头吧。
我说不用了。
那你想剪一个什么发型呢？
我说剃光。”
如今Fiona已经长出了一寸长的新发，看起来像个英气的男孩子。她保留着光头时的一张照片，笑着说，“当时，我妈看到我开始流泪，但儿子说：妈妈，你好像光头强。”
对于癌症患者来说，同病相怜是最好的安慰。
Fiona记得，曾经有一个16岁的女孩在病房里玩手机，她说自己上体育课的时候被同学推了一把很难受，就来医院检查，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可是妈妈却一边说“你没事儿”，一边哭得不像话。
女孩的妈妈告诉Fiona，“她全身都已经扩散了，是晚期中的晚期。”
那天夜里，女孩的父亲守在病房，为了不给病人和护士添麻烦，他窝在寒风凛冽的阳台睡了一晚。“我想不通，这么实在的家庭，为什么他们也会生病？”
第二天，Fiona给小女孩带了一本书《写给亲爱的妹妹》，病床还在，人没了。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她。
在医院里病人们最常聊的是病情，最忌讳的话题是死亡。
连医生都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冷酷无情地告知你还有多久可以活。事实上，哪怕全身都已经扩散了，医生也会及其委婉地跟你说，“人要活下来，一定要有信心，你有信心，病魔就打不到你。”
“所有的癌症病人，目前都很难说痊愈，就算你身上一个病兆都没有，但并不代表它没有在建造这样一个实体（癌细胞）。客观地说，每个人身上的细胞都有癌变的可能。”医生给Fiona制定了一个十年的治疗计划。
十年，意味着直到五十岁，Fiona每天都要吃药，每个月都要来医院打针。“针头有钢笔那么粗，打完针要用辅料帖捂住伤口，不然会血流不止。”第一次打针时，Fiona全身都在发抖。
Vivian的治疗周期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但她已经做好了把癌症当做慢性病来看待的准备，“就（与癌症）和平共处吧”，她说，“也不用过分治疗，改心比吃药管用，全当是渡劫了。”
“一切无常都是有常的。”
Fiona说自从生病后，她开始觉察到因果的真实存在。
之前，她曾经去宁波学过一段时间的奇门遁甲，懂一点命理八字。生病之后，有一次朋友找她来算，说之前找人算了，后面的命运不太好，想请她再给看看。
Fiona告诉她说，“因果是无法跳脱的，但命运还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这就好比你从杭州出发，终点站是北京，那就不可能去广州，但这个过程中，车速多快，途径哪里，你是可以控制的。”
比起那些意外死亡的人来讲，疾病让Fiona对死亡有了更从容的准备。“我会想对父母、对孩子，留下哪些东西，哪些才是最重要的。”她觉得自己其实是幸运的，“因为我知道要开始准备了，有多少人，根本来不及准备（死亡）就发生了。很多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坏不是一坏到底，好也伴随着烦恼出现。”
“我跟表弟说，这个苦难还是来得稍微晚了一点，要是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到来，可能会过上更好的人生。”Fiona说。
Vivian也有类似的感受，她说：“假如后续治疗还顺利的话，我会把癌症当做老天给我的一份外包装比较丑陋的礼物。”
当被问到如果回到一年前生病之前，会对当时的自己说什么时，Vivian说，“我会跟自己说，你决定的事就去做，不要想太多，还有，就是要珍惜。”
（完）
【万能鹿闲谈】
Fiona曾经开着玩笑地跟我说起过一段经历：
有一次她从医院下楼取快递，忘记戴假发，刚巧遇见了同事，同事看见光着头的她非常紧张，拉着手不停地说“你不要怕，不要怕！”
其实没有那么可怕，但周围的人都在怕。对陌生事物的不了解正是我们产生恐惧的原因。可一旦开始了解了，也便能够更从容地应对。
死亡也如此，微信后台回复“生死”，推荐几篇七哥曾经写过的关于死亡的文章，让我们“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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