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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旗飘扬丨雄性的乌江

2017-07-03 林文钦 人民日报文艺
雄性的乌江

林文钦



  伫立黔南瓮安的江界河渡口,响彻长征历史的涛声就冲耳而来。

  远望乌江,我想告诉那些徜徉花间月下的诗人:即使是柔情的流水,也有着雄性的声音!那是一江豪放的急流,从山坳而来,穿过高峡,越过草甸,在急速旋转的韵律中挥师猛进。

  夏日黄昏时分,当我站在“红军强渡乌江战斗遗址”碑刻边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好似大雨即将来临一样,浓雾四起,阴沉着不断往下坠落,好似要与乌江河水相连,罩住我的视线。一群飞鸟沿乌江两岸飞来往去,忽高忽低,时远时近,又好似要对我们讲述当年红军在此创造历史的奇迹。那一刻,我思绪万千。

  凝思江畔,隐在我心底的火苗旺盛地跳动起来。我不由想起浓雾茫茫的1935年元旦,一支穿草鞋的征战队伍欲从这里飞渡。

  当年,黔军恃天险,结重兵,筑碉堡,在北岸密密布防。国民党军主力薛岳部则尾追红军赶往乌江。红军如不能及早渡江,将腹背受敌。

  部队何去何从,革命何去何从?面对桀骜不驯的乌江,顽强不屈的红军注定要和它进行一次惊天动地的对话。

  江水在耳边轰响,我的心潮也涌动起来。我的脑海里浮现出1934年岁末那个决定工农红军命运的夜晚。毛泽东在乌江南岸信步,不仅读懂了澎湃的涛声,而且将这条大江装进他伟大的胸怀。他俯瞰着滔滔东流的江水,胸中自有一番豪情:乌江不是湘江,红军也不是当年的楚军!

  1934年12月31日,在连夜召开的瓮安“猴场会议”上,毛泽东以远见卓识统一了战友们的思想,认为红军的转机在于突破乌江天险,越过敌人的封锁线,直指遵义城。会议下达了红军主力从江界河、回龙场、岩坑三处强渡乌江的命令。

  1935年1月1日,强渡乌江的战斗打响。红军以小股部队佯攻渡口,大部队则朝老虎洞方向进发。先遣队战士们乘着赶制出的双层竹筏,在火力掩护下,冒着枪林弹雨,向对岸冲去。红军军号齐响,千筏竞发,火力猛压敌阵。江界河北岸的“双枪兵”被红军打得丢下“汉阳造”,四处逃窜,敌军的乌江防线全面崩溃。

  在红军先遣队突破乌江天险后,乌江两岸的老百姓卸下自家的门板、床板扛到渡口,支援红军在乌江上架设浮桥,让大部队顺利过江。红军突越乌江后,在毛泽东的指挥下,一路向遵义进军。多年后,这场战斗的惊心动魄,在毛泽东的词作《十六字令》中再次映现:“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乌江的涛声拍岸,传递一股格外励志的力量,像持续不断的加油声:红军必胜,长征必胜!

  在突破乌江的那个清晨,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跨过了乌江,他当时是否欢欣地看一看江上的风景,听一听那一江的涛声?这其中细节是如何的生动,确无历史可考。能肯定的是,当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齐步跨过乌江,都顿生浴火重生、柳暗花明的快意。毕竟,这支革命队伍跨越乌江的一小步,是中国历史迈出的一大步,从此让一个民族阔步前行。

  在此,有毛泽东警卫员陈昌奉的回忆作为佐证。在收悉乌江飞渡的捷报后,陈警卫员去接毛泽东,发现他一路哼起京剧小调,心情出奇的好。毛泽东高兴地叼起烟说:“我们的队伍就要向北进发,到遵义城里过大年了!”这一天是1935年1月3日。是啊,毛泽东此前曾一度被剥夺军事指挥权,而今天降其领军之大任,并一战告捷,伟人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转头看乌江,它见证了红军战略转移的沧桑历程,见证了中国革命的大转折。它无疑是一条激涌革命洪流的河,比史籍更凝重地记载了长征的辉煌历史。红军突破乌江天险,彻底粉碎了蒋介石企图把中央红军围歼于乌江之南的美梦。一群“疲惫之师”,在一个历史巨人的率领下踏水而去,北上遵义。从此,突破乌江的战斗,成为红军“万里长征”史上的一次经典战例。

  雾气笼罩,江水呜咽。遥想当年,许多支援红军渡江的艄公和老百姓,为了民族的翻身解放,和红军战士一道,坠入了惊涛狂浪的乌江里,屹立成一排排无名的墓碑。而那盛满一江的军民鱼水情,仍随着岁月的潮流悠悠流淌。

  雄性的乌江,载走了历史的星辉斑斓,黯淡了战争的硝火烽烟。在今天的乌江上,已看不到那宿息于天地之间“惊天地,泣鬼神”的场景,听不到狂涛醒乱世的怒号。美丽的乌江,奔流的乌江,这苍茫高原上的精灵,让人心生几多沧桑的感慨。

  水声轰轰,响在耳边。寻声望去,浓墨碧绿的乌江水蜿蜒绕流,像苗家姑娘长长的头发向后飘扬,更像红军的军旗,在阳光中和着小小的水珠飞扬、飘逸。

  从另一个角度看,乌江奔流着的不仅是一江流水,而且是黔南人的一腔斗志。

  乌江从历史记忆之床流过,再向百姓的期盼之岸流去。它是哺育这片红土地的一个符号,是鼓荡自己血脉的一种感觉。转眼间,八十年过去了,当年红军经过的黔南土地,已是“天翻地覆慨而慷”,当年红军的奋斗目标,化为了一个个渐趋完满的小康日子。

  当我的思绪在乌江峡谷中徜徉时,被那江界河大桥下飞瀑撞击巨石发出的轰鸣,引导到了另一种心境中来。在那哗哗的水声中,我仿佛听到了两股铿锵有力的声浪:一种是冲锋陷阵,飞刀斩水,红军强渡乌江的呐喊嘶鸣;另一种是开山劈石,修桥铺路,黔南百姓兴建家园的劳动号子。两种声音亦如两水汇集而成的大合唱,在大江峡谷中隆隆激响。

  这样的激越交响,怎能不令人彻悟,这不正奏响了震天撼地的新长征旋律吗?!


载《人民日报》2017年7月3日图片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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