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韩寒，谁呀？

时代滚滚向前，韩寒困在“少年”。 

作者｜李彤欣

排版｜佘宇翔

豆瓣评分5.5，上映12天票房累计5.13亿元，韩寒导演的第四部长片《四海》在今年春节档口碑、票房双输，市场始料未及。

在这之前的八年里，处女作《后会无期》斩获6.29亿元票房，首战告捷；两度杀入春节档，《乘风破浪》《飞驰人生》皆破10亿元票房大关。由作家转型导演，韩寒一路上走得顺风顺水。

当观众骂骂咧咧走出影院，并将#四海难看#送上热搜第一时，许多被作家韩寒影响过的80后、90后突然意识到，记忆里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已经40岁了。

而对部分冲着刘昊然走进影院、看完《四海》后感到不知所云的00后而言，韩寒只是那个在宣传歌会上看起来有点“社恐”的中年导演。你知道他以前是一个很有名的作家吗？隐隐约约有听说啦。

跨过“三重门”

1999年，在上海松江二中读高一的韩寒，以一篇《杯中窥人》获得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

然而不久后，这位惊艳文坛的少年天才，却因期末考试七门亮红灯而留级，引发媒体关注。

围绕韩寒，外界就“学校应当培养全才还是专才”等教育问题展开一场激辩。他本人则在留级的一年里，出版了生涯首部长篇小说《三重门》。

该书累计发行200万册，是中国近20年来销量最高的文学类作品。韩寒借此一举成名。而成名的代价是，在教室里只写书、不听课的韩寒，再度挂科七门，并于2000年4月4日退学。

退学前，老师问韩寒：“你以后靠什么养活自己？”韩寒答曰：“稿费啊。”然后，老师笑了。

退学后，韩寒用时间证明了自己。他先后出版了《零下一度》《像少年啦飞驰》《通稿2003》等多部畅销书，成为80后作家的代表人物。

2005年10月28日，韩寒开通新浪博客。在这个虚拟场域里，他以杂文针砭时弊，舌战群雄，收获上亿点击量，因此多次被媒体评为“时代偶像”“年度人物”。

作家、书店老板、《十三邀》主持人许知远曾撰文评论韩寒。他在《庸众的胜利》中写道：

没人能否认韩寒的魅力。他能把赛车冠军、畅销书作家、叛逆小子和即兴讽刺者等多重角色结合起来，并在种种诱惑面前保持警惕，况且他才27岁。

作为一个青年人，这似乎已经足够了，他必定是我们时代最可爱、最聪明的明星人物。但很多人把他推到了一个令他本人都尴尬的位置——他要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象征着思想的力量，象征着对权力的反抗。

人们越是把他推向这个位置，越暴露出这个时代、这些高声呐喊者的愚蠢、脆弱与怯懦。在某种意义上，韩寒的胜利不是他个人的胜利，而是这个正在兴起的庸众时代的胜利。

毕业于北大的许知远，自诩精英，将韩寒受追捧归结为庸众的胜利。而草根出身的韩寒，已在争议中浸泡多年，愈战愈勇。同为作家，他比前辈许知远更早地掌握了将文化资本转化为经济资本的密码。

2012年，是讲述“韩寒故事”的一个分水岭。在移动互联网萌芽时期，韩寒以创始人、主编的身份推出阅读应用“ONE·一个”App，发布不到24小时就登上App Store免费排行总榜第一名。

也是在这一年，韩寒的名声因“代笔门”事件跌至低谷。方韩之争后，韩寒大幅降低博客更新频率，转型拍摄电影。

《后会无期》剧照

2014年，韩寒执导的首部电影《后会无期》上映，斩获6.29亿元票房。2015年，韩寒创办上海亭东影业。截至目前，由亭东影业主控、韩寒导演的《乘风破浪》《飞驰人生》《四海》，总票房接近33亿元。

韩寒曾公开表示：“拍电影最关键的不是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排在第一位的是让投资者收回钱。”那么，至少在《四海》前，他都是一个让投资者满意的导演。

电影接连在票房上获得成功，令韩寒这个IP变得越来越值钱。迄今为止，亭东影业共经历四轮融资。2017年3月，博纳影业通过受让老股和增资的方式向亭东影业进行投资，其时亭东影业估值已达20亿元。

2021年8月，果麦文化登陆创业板，首日暴涨近400%。根据招股书，韩寒母亲周巧蓉持股4.53%。按上市首日收盘价计算，韩寒母亲身价过亿。韩寒本人也通过持有博纳影业0.06%的股权间接持股果麦文化。

从《四海》，窥韩寒

“作为一个中国人，很不幸得先学会谦虚。一个人起先再狂傲，也要慢慢变谦虚。”

17岁的韩寒，在《杯中窥人》中将人生比作一团投入水中的干布：人在社会中渐渐被浸润透，便向儒家中庸和谦虚之道靠近。

如今人到中年。40岁的韩寒，在《四海》宣传歌会上，站在舞台最左侧。他早已剪去了标志性的长发，颧骨突出，脸颊凹陷，身材消瘦。在与沈腾、冯绍峰、乔杉合唱时，笑得十分腼腆羞涩，再也不复人们记忆里的狂傲形象。

韩寒（左一）

作家韩寒停笔已近10年。博客时代，他因其尖锐而富有批判性的杂文获得巨大名声。但他的影响力到00后这里戛然而止。在这届年轻人眼里，韩寒温和到看起来像一个“社恐”，远不及身旁的刘昊然、沈腾、刘浩存引人注目。

80后、90后带着滤镜走进影院，为韩寒的电影买了三次单。《四海》是韩寒的第四部作品。但它依然在重复讲述韩寒作品中的三个主题——赛车、父子矛盾、小镇青年。豆瓣网友sheperb的点评一针见血：“韩寒其实一直都在拍同一部电影”。

事不过三。韩寒的受众对《四海》感到疲惫。年轻一代则更热衷于抵制刘浩存，抑或骂骂咧咧走出影院，并将#四海难看#送上热搜第一。

若干年前，在一个书展活动上，韩寒曾被问及“80后的作家怎么看待自己？怎么看待父辈、历史？”

他回答道：“任何一个作家都在写自己，包括很多成名的作家。别说80后，80岁的作家也会回顾自己，写自己的童年、故乡、乡愁。很多导演一辈子在导一部电影，作家一辈子在写一本书，可能人就是有一种很执着的，自己也比较擅长的表达。很多长远的东西，关心历史、关心他人，最终的落脚点还是自己，这没什么不好，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我甚至觉得，这就是全部。”

韩寒没变，他的作品中依然保留着一份“少年气”。正如制片人顿河所言，“少年气”永远值得肯定，甚至是绝大部分创作的动力。

但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少年气”。《四海》中的少年不断因外部因素妥协、退让，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困境里顾影自怜，显然无法触动影院里坐着的20岁左右的真正的少年。

40岁的韩寒用中年人的方式书写20年前的“少年气”，结果就是，《四海》票房、口碑表现均不及预期。上映首日收获2.27亿元票房后，影片排片从16.5%持续下滑至5.4%，最终以4.74亿元档期票房排名第五。豆瓣评分仅5.5，在春节档电影中口碑垫底。

结语

时代在更替，社会在向前。自我重复没毛病，很多导演都在自我重复，但成熟的导演能够把一直探索的主题置于即合乎逻辑又贴近时代的故事里，始终追求与当下观众形成共鸣。

导演韩寒想要固守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但他曾经的受众很难说服自己不去期待导演韩寒像作家韩寒一样，保持尖锐，始终批判，不断改变，紧跟时代。

作家双雪涛曾将韩寒的出现比作一道闪电，照亮了极多他的同龄人。对双雪涛而言，“韩寒的存在就是一种可能性，这是在之前的中国没有出现过的可能性，而且他几乎和我一样大，也就是说，这种可能性如此近距离地可能属于我。”

遗憾的是，天才韩寒已经是20年前的人物了，功成名就的文化商人韩寒，只能与资本的巨轮共沉沦。

经历了这个春节档之后，作为中年成功人士的韩寒，不如拍一拍当下的自己。换一套方式，继续做自己的表达和探索，顺便填补一下电影市场上的都市中年男性空白。毕竟老看徐峥，也挺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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