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含事件、携程、红黄蓝，谁赐予你们伤害的力量？
继携程员工孩子被幼儿园虐待后，近日，北京红黄蓝幼儿园被爆更严重的虐童事件。据说，这些孩子被吃药、打针，甚至还可能有性侵。
“老师有长长的望远镜，可以伸到你家里，你在家里的一言一行，老师都知道。”三岁小朋友这样跟妈妈说。为了让孩子说出真相，这位妈妈带孩子钻进被子蒙住全身，说：“我们蒙住了，这下老师看不见了。”在紧裹的被子，和妈妈的怀抱里，孩子哇一下哭了。然后，几个孩子说出了学校里发生的一切，情境类似。
昨晚，我和云在探讨这个话题到凌晨4点，然后我睡了，在加拿大仍是白天的云在赶出了这篇文章。今天再三问我，我们能发么？调查还未公布，我们的臆断和解读确保是严谨的么？
我想，相比较犯错和偏颇，作为媒体人，此时沉默无异于主动交出作为公民个体的质疑权。我们都曾是孩童，我们都将做妈妈，或许你已经是妈妈。昨夜，你是否也痛心焦虑得彻夜难眠？
除了红黄蓝暴露出来的虐童现象，那些小学呢，中学呢？台湾因幼年被性侵一直逃不出阴影的台湾女作家林奕含今年4月在家里上吊自杀了，才让这个话题第一次轰动性进入公众视野。
她生活因此收到了一篇来自她蜜的投稿，时隔20年第一次诉说自己的童年阴影。她也曾想过自杀，最终靠自己孤独艰难地走了出来。
女人、儿童，能安全健康地在这个世界生活，得益于一个法制严明，舆论透明，有人伸张正义，罪恶不敢肆无忌惮的国度。愿我们正在促使这样的国度形成，用我们力所能及的力量和方式。
此时我更担心那些乡村幼儿园的孩子们，担心父母在外打工，正在被作为“低端人口”祛除出北京的大批农民工的留守孩子。他们会不会遭遇什么？一个缺乏信仰的国度，我不相信来自人性的自发性善意。欺负弱小，太好欺负了。
——她总
1
那个清晨，她那上一年级的儿子第一次独自去上学。
作家张晓风站在窗口，牵肠挂肚地望着、纠结着：当我把我的孩子交出来，当他向这世界求知若渴，世界啊，你给他的会是什么呢？
对于北京红黄蓝幼儿园新天地园区的家长来说，答案来得太快、太突然，也太震惊：世界给三岁孩子的，是白色小药片。
视频里，家长和孩子开展了下面这段对话：
家长：在哪儿吃的呀？
孩子：在幼儿园吃的呀。
家长：谁给你的？
孩子：崔老师给我的。
家长：什么时候吃的呀？
孩子：我睡觉的时候吃的。
家长：其他小朋友吃了吗
孩子：其他小朋友吃了，每天都要吃。
孩子奶声奶气地讲述着这一切，像是在说，老师给了我两颗巧克力。
别的家长也得到了同样的信息：每天吃完中午饭，老师发两个白色小药片，吃完了睡觉。
是什么药片？为什么要吃？
孩子不知道，家长不知情。
然后，有家长发现，孩子从幼儿园带回了身上的针眼儿。
问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孩子说这是一个秘密，不能告诉妈妈。
妈妈说：我也可以和你有秘密呀。
孩子说：老师离我们很近，她会听到的。
妈妈说：那咱们把被子蒙上，把被子蒙上老师就听不见了。
孩子一下子就哭了，说老师用针扎我，而且不止一次，扎到不哭了为止。
有一个孩子学老师说话：“我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一直能伸到你的家里面，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能知道。”
如果你以为这些已经听到毛骨悚然，那么，网上视频中一位童童妈妈的描述，就更加挑战你的神经：
童童告诉妈妈说打针的时候，有叔叔医生给检查，检查的时候小朋友光溜溜、叔叔医生光溜溜。
两个星期前，童童和另外两个小朋友被罚站。
童童告诉妈妈，他们哭，叔叔就说，如果不听话的话，就扔到垃圾桶里，叔叔还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接着说：气管就没了。
童童妈妈次日到幼儿园和园长谈话，园长完全否认，说这是孩子的想象。
后来，听别的小朋友说，那天三个孩子被罚站时，是光溜溜的。
上个星期，童童告诉妈妈说打针了，妈妈很好奇，打针不是都要事先通知家长的吗？
问童童，打针时做检查了吗？
童童说，有叔叔医生给检查，检查的时候小朋友光溜溜、叔叔医生光溜溜。
还给妈妈表演叔叔医生是怎么检查的。
童童妈妈和另外几位孩子的父母，就此报了警。
2
那个小男孩独自迎着朝阳去学校的时候，他的作家妈妈说：“今天早晨，我交给你们一个小男孩，他还不知恐惧为何物，我却是知道的，我开始恐惧自己有没有交错？ ”
这一“虐童事件”中，家长们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千思百虑的结果，是把孩子交错了地方。
他们没有贪图便宜，给孩子随随便便找家没资质的幼儿园。
一名孩子被喂了药、扎了针的爸爸说，当初把孩子送进来，因为它贵。
而且，特别选的是这家幼儿园里最贵的国际班。
普通班收费是一个月三千多，而有外教的国际班，收费是一个月五千多。
图的是什么？
不是《大腕儿》里调侃的那样：“我们只买最贵，不买最好。”
在养孩子这件事儿上，好的教育资源，就是不便宜。
我们愿意自己挤地铁、不买新衣服，也不愿意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天下父母心，当孩子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已经开始盘算着给他/她什么样的教育。
到选择幼儿园时，那一定是一家家看，和园长谈，参观教育设施，关心一周食谱、课程清单。
还要上网查论坛、查幼儿园的背景。
狠狠心、咬咬牙，还是把孩子送到了自己能力能达到的最好的幼儿园。
牵挂一点也不会因为交了高额学费而减少。
“我不怕孩子，我怕孩子的老师。”
知道孩子没有能力反抗、也没有能力自保。
知道孩子表达能力有限、记忆能力有限。
所以，再内向的人，也会学着和老师搞好关系，该送礼送礼；
再在社会上有头有脸，也要乖乖听老师批评、接受老师指点。
即使有意见、有疑惑，也只能陪着笑脸和老师讲，唯恐人家不高兴、接着为难孩子。
因为我们知道，孩子幼年时的心理创伤，会伴随他们的一生。
因为我们知道，老师对孩子的成长，有多么大的影响力。
因为我们知道，老师对孩子的挫伤，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把孩子送到这家幼儿园的家长们，认为自己是做出了最佳选择。
红黄蓝今年九月份在美国上市，号称是中国第一家独立上市的学前教育企业，市值7亿美元左右。
创始人史燕来女士，是自己生下孩子后，有感于教育的重要性而创办了这样一家教育机构，强调办学目的就是以孩子为重。
这样的教育机构，再不让人放心，家长还该去哪里？
你说，不是有公立幼儿园吗？你以为那些好的幼儿园你想进就进得去。
教育资源之所以贵，不就是因为稀缺性嘛。
红黄蓝在美国上市时，史燕来称有责任把质量做好。
她说今年来，“在全国的直营和加盟园所，我们已经逐步分期地铺设了无死角监控体系。”
她强调说“这一点在全国学前教育领域可能是非常少的。”
不是不自豪的，然而这就是在把质量做好吗？
不过，这家机构有没有在培训最好的师资力量上下功夫，让教职工心里构筑无死角监控呢？
显然，不够。
一家教育机构，关注风险投资、盘活资金、打造品牌没有错，但是一味地追逐做大做强、迅速扩张，而忽略了师资力量的培养，本末倒置，出现问题在所难免。
3
这次的虐童事件，章子怡率先发声，也有不少明星转发：
而在近期出现的其他虐童事件中，章子怡也曾用自己的方式发声：
“小的时候父母都是双职工，家里没人照看，父亲在企事业单位，他们有托儿所，我在百天之后光荣入托。感谢那时的老阿姨们不虐！”
其实，不只是那时的老阿姨。
舅妈退休前，是一家幼儿园的头儿，每天早早去上班，在幼儿园门口看着家长送孩子来，摸摸孩子的头、拉拉孩子的手，为的是知道孩子的身体情况，好安排工作。
没见她正点下过班，送走日托班的孩子，还要等着全托的小孩子吃过晚点后，每个教室转转，安抚一下想家的孩子，再回家。
我甚至怀念孩子小时候的女老师，孩子很小去上幼儿园，前面几天哭哭啼啼，老师就一直牵着他的手，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还不嫌麻烦地给他喂中药。
是这样的老师和阿姨，让孩子们在太阳下跑得更欢。
可悲的是，不是每个孩子都这么幸运。
前几天，另一座大城市上海爆出携程亲子园虐待被看护人事件。
老师让十几个孩子排排坐、给他们吞芥末；还会用消毒水喷射小朋友的眼睛和嘴巴。
不能理解的是，这些女老师、女教工看上去都不是凶神恶煞。
一把把小女孩推到、撞了桌角的那位女老师，看侧影也是年轻姣好。
甚至那个跪在地上、为虐童给家长道歉的女老师，也是柔柔弱弱，连说话都是细细柔柔。
怎么下得了那样重的手？
2012年，浙江温岭一家幼儿园的年轻女老师颜艳红，把自己虐待孩子的照片放到网上，和网友分享。
一张照片中，她拎着小男孩的两只耳朵、让小男孩双脚离地，孩子看得出是在哭喊，她却一脸笑嘻嘻，很享受的样子。
更耐人寻味的是，那张照片是她的一位同事在教室里拍摄的。
是的，这位同事也是一位老师，居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采访她的柴静非常不解：“谈到虐待动机时，她始终只说两个字‘好玩’。这样一个常识看起来残忍粗暴的行为为什么在一个正常人的精神世界中被视为‘好玩’。”
记者：什么地方好玩？
颜艳红：就感觉有的东西比较难见之类的，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记者：你说是，给他们贴上封条这个动作，让你觉得好玩，还是说他们被贴上之后他们脸上的表情？
颜艳红：多多少少应该都有，都有一点。记者：你当时没意识到说这是在虐待，或者伤害孩子？
颜艳红：没有。
记者：如果是小时候的你，有人这样对待你你觉得是在伤害你吗？
颜艳红：嗯。
记者：那你没有这样设身处地的想过他们吗？
颜艳红：没有想过，当时。
记者：往起拎的时候他哭叫吗？
颜艳红：嗯，有喊。
记者：人在什么时候会发生那种叫喊？
颜艳红：最痛苦的时候。
记者：他的痛苦没有触动你吗？
颜艳红：当时没有，也没有想。
记者：你想的是什么？
颜艳红：就是拍照片。
颜艳红家境不好，不仅穷困，母亲还有精神病倾向。
她很自卑，从不让同学到家里来，路上见到亲戚都不和人家打招呼，怕大家看到自己的窘境。
当了幼教老师后，每月工资挣得不多，她自己在微博上说：“要饭的都比自己有钱；”“我想挣钱挣钱挣很多很多钱，换工作是必须的。”
“每天早上拉个脸打的来上班，跟白痴一样一天坐到底等下班后打的回去，不想上课，动也不想动。能懒就懒。”
她说那时就是想找个人嫁，结果男朋友爱打游戏，两人常常争吵。
男朋友说，每次吵过，她都会很快主动认错，即使错在男友身上。
虐待孩子成了她最好的消遣。
另外一个消遣，就是在QQ空间上分享假装强大粗暴的自己。
在那里她穿豹纹装、化浓妆、给自己起名Lady Gaga。
还用词粗鲁：“不动手打你，你就不知道我文武双全。”
这就是一个人格扭曲的女子，在挫败和不满中，在自己面对命运的懦弱和退却中，把愤懑和压抑，释放到比自己弱小的孩子身上。
这是她生活里，唯一敢施暴、也是唯一能施暴的对象。
面对弱者，她斗胆释放出自己人性中的恶。
而且，还心安理得，甚至心生快意。
从践踏弱者的便利和快捷中，完成自己对掌控命运的渴望。
幼儿园里，不只一个心里有病的颜艳红。
他们对金钱和欲望的追逐，大过了对灵魂和信仰的坚守。
他们没有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内心规范，势必绽放出心灵上的恶之花。
4
红黄蓝新天地的童童小朋友，现在晚上会突然哭喊，我没有生病，为什么给我打针。
另外一位小朋友，早上经常哭哭啼啼、不要上幼儿园。
“这对孩子的心里伤害太大，孩子三、四岁，他们都记事儿了，他们对幼儿园、对老师都害怕了。”年轻的妈妈，脸上全是泪。
携程虐童案中，家长说：“我的孩子刚送来的时候就遇到一个情况，她一来这边晚上睡觉就会突然惊醒，夜里大哭。”
被颜艳红扔到垃圾桶里、被拍照的小男孩，两年后，还记得当时的细节；另外一个被她用胶带封住嘴的小男孩，看到透明胶带后，就说这是幼儿园老师贴嘴巴用的，说完就自己往自己嘴巴上贴胶带。
关于童年经历给孩子生命中留下的痕迹，有无数心理学家做过分析。
一位心理治疗师总结自己20年的治疗经历，说：我的患者虽然病情各异，比如饱受抑郁、焦虑、上瘾、自卑的折磨，或者是在工作及婚姻爱情生活中出现问题，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在童年时遭受过挫折、打击或创伤。
“如果不是那些伤痛的过去，他们的今天不会如此痛苦。”
在这些虐童事件中，受伤的还有孩子们的家长。
本来，我们以为我们努力上进、不断提升自己，最少可以给孩子一个不逊于他人的人生开端，最少可以给孩子一个在阳光下奔跑的童年。
结果，不吝付出的结果，是把孩子送到了恶魔的家，是给了自己一个成年后最大的梦魇。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这是为人父母对孩子最本真的初心。
可如今孩子看到的，却是在成人世界里都少见的阴暗。
这个世界，对孩子好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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