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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 | 我们可以为死亡做些准备

梁文道 Now 归心之旅 2020-09-15


我们昨天就说到(注:《开卷八分钟》),最近几十年世界各地都开始研究所谓的生死学这样的一些概念。与此相伴的是,学术界之外的实际医疗里面,越来越多人开始面对的问题就是临终关怀。

过去我们曾经一度以为,一个将要死的病人就让他继续接受医疗治疗就够了,然后家人在旁边哭哭闹闹,到最后办后事。


但现在我们开始发现不是这样的,原来人在最后那一刻是需要一种特殊的照顾,这个特殊的照顾我们古人其实是懂的,比如说把一个病人接回家里面,亲人陪伴着他,或者在教堂里面接受神甫或者是牧师的抹油。


但是现在我们把病人全部一股脑丢在医院里面去,到最后就是抢救抢救加抢救,而完全忽略的所谓的临终的人,我们该怎么处理他的生命,他怎么样处理自己最后的那段霞光这样的一个问题。
    


我今天给大家介绍一本很美妙的一本书,这本书叫做《好走》(注:内地版改名为《陪伴生命》),是翻译自这本英文著作,叫做《The Grace in Dying》,就是《死亡中的恩典》,这很奇怪的书名对不对。


它的作者是一个印度裔的美国医生,叫做凯瑟林·辛。凯瑟林·辛是什么样的呢?她其实是做了30多年的这种临终关怀服务,也就是陪着病人死,陪着病人走,看着他们走,她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们现在来看看她这本书。她这本书比较惹人争议的地方是什么呢?就是她特别强调灵性的重要。但是假如你完全不相信这一点的话,你会觉得这本书非常地不可靠,讲什么人到了死前看到光,或者融入无限之中,这一切的东西对很多人来讲都是很难去理解的,或者没有宗教信仰的人特别觉得这些都是瞎编瞎说。


但是对我们这位作者来讲,这确实是特别重要,不只是因为她自己曾经学习过佛教禅修几十年,而且她还打通各派,她看了很多天主教里面的关于临终关怀的书籍,研究这方面的学问,另一方面她也花很多时间,甚至可以说是这本书最骨干的一个框架,是来自于伊斯兰教苏菲派的一个心理图式理论,来理解人的整个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过程。


然后看看在临死的那段期间里面,这样的一个图式,这样的一个过程怎么样在里面重演,怎么样的慢慢地消散跟舒缓。

    
无论如何,我们不要讲那么玄的东西,先来看看这本书。它首先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呢?它说:“死亡很安全,你很安全,你所爱的人也很安全。这本书要传达的就是这一点,其实它想讲的就是要大家放心。


它说到死亡这个东西,平常我们都不愿意想,就像我们昨天说到的,弗洛伊德就曾经说过,死亡其实是难以想像的,每当人试着想像死亡的时候,他发现我要把自己置身事外,才会觉得足堪深受。


凯瑟林先在这边说,“我们机灵地蒙骗自己,拼命逃离会败坏的肉身和我性,奔向自我这个看似永恒不朽的概念或意向,以为这样可以逃得过一死。虽然这一切是假相,但我们还是靠着智巧从中获取一时的安慰。”


这个其实就是用了苏菲派的一个观点,就是认为我们人以为有一个自我,比如说我是梁文道,我穿这样的衣服,我有这样的经历,我有这样的社会关系,我做了这么一些事。


我把这些都归在这个我身上,而这个我终究是个幻象,就跟很多的宗教印度教、佛教、穆斯林都有类似的想法,认为这种自我只是一个面具,只是个概念。我们要瞒骗自己,说自己不会死,其实只是想继续维持这个自我的面具跟概念而已。
    

然后她又提到,她说但是在她经历过几十年的陪伴临终病人的案例之中,她发现这些慢慢都会接受整个过程。而且她还注意到,这些死亡,看起来人人都会死,好像很平常,其实死亡的过程一点都不平常,她认为死亡是深刻、超越而不凡的。


大多数她面对的病人都一种庄严、平静、心事转化的情况下死亡,他们在临终之际,洋溢着只能被成为灵性的能量,“我们生命中的其他时刻,从来不像这时候如此沉默却又光辉灿烂。


    
然后她就讲到了很多死亡里面相当重要的品质,一一分析。其中一个品质,她认为就是所谓“退出”的品质。那什么叫“退出”的品质呢?就是我们在临终之际,会从我们原来活着的世界,从世事的纷纷扰扰里面退了出来,不再是与这个世界仅仅挂钩的自己了。


然后,我们还会注意到这样一个退隐,会有很多别的效果出现。比如说她说,“这些人不再执着于维持交情,而维持交情却是自我处于社会契约阶段,”也就是苏菲派的一个讲法,就是我们人在社会之中生活,我们有社会化,我们看到人,人家跟你打招呼,你要打招呼回去。


这就是一些种种种种的社会规则,社会契约,“维持交情跟朋友的来往,这是我们社会契约阶段最典型的特色。但是当我们进入这种死亡的临终的退隐的状态,你要从那个世界里面走出来时候,你发现所有的派对、聚会、运动、嗜好,拼事业,这些从前给我人生意义的活动慢慢都终止了。


我们会慢慢对书跟电视失去兴致,事实上对任何形式的消遣娱乐都已经不再热衷了,到最后只有我们最亲近的人陪伴在我们身边才会跟我们有一点点的联系。”
    
然后她提到一点很有趣的,是说这样的一种退隐状态像什么呢?从我们中国也好,西方也好,印度也好,美洲的印第安人也好,所有的文明传统里面都有不同的宗教,不同的灵性传统,有修行,或者儒家讲的工夫。而这个修行里面很强调一点是什么,是沉默跟退隐社会,比如说躲在山里面当隐士。


她就说到,“这些修行里面的静默,能够帮助我们退出大脑皮层旺盛的神经活动,就某方面来讲它改变的人的生理作用。禅坐的人常用一个优美的比喻形容心在静默中变等澄明的过程,他们说凡夫的心,比如说正常的清醒状态是混杂不堪的水,当你退出、静默的时候,你就慢慢慢慢沉淀下来,清净了。”
    

所以呢,这本书的宗教面向就在于这里。它认为左右的宗教修行,在某个意义上讲都是一种对死亡的练习。比如说你沉默,你坐禅,观察自己的呼吸。真正是一个临死的人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只是看着自己呼吸。


所以你如果长期有这种修行的习惯,你静默,你有一个退出社会世界的心灵准备,你的死亡就已经准备得相当地充分了。

  
我听过很多人跟我说,他们说什么希望自己死的时候很漂亮,很优雅,有人说希望自己死是死得非常英勇,非常地型,或者非常酷,或者说希望自己墓志铭该怎么写,葬礼要怎么样弄。


我敢说所有会说这些话的人,其实他都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真正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为什么呢?因为当你说你期盼自己死得很漂亮,死得很优雅,死得很英勇,死得很伟大的时候,你在乎的是什么,你在乎的并不是死,而是那个自我,而是你心目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我是不是该耍酷,我是不是该耍帅,我是不是很美丽,你在乎的是这个。


我敢保证,大部分人到真正死亡来临那一刻,你的这些小小的可怜的自我形象的坚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那时候你想的只不过是你怎么样呼吸下去,我下口气还呼不呼得出来,就这些而已了。

    
同样地,在我今天仍然要给大家讲上礼拜还没讲完的这本书《好走》。这本书里面我们看到它的作者临终关怀的医生凯瑟琳·辛,她也跟我们继续在这里面就说到了,她的观察也是如此。大部分人在真正临走那时候他的状态不是这样的,是想不出刚才我说的事情。
    
那么这里面她又提出了——或者说回顾了跟丰富了——我们前两天跟大家介绍傅伟勋教授的死亡的箴言与生命的箴言的时候,里面曾经提过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做临终关怀的医生库伯勒罗丝医生,他做的这个所谓的临终五阶段论。


但是凯瑟琳·辛,或者凯思林·辛呢?


不同的地方是,她认为这所谓的五个心理阶段,就是一个临终病人面对的五个阶段,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获得绝症的时候,开始有的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沮丧和接受,她认为这五阶段其实是同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是什么呢?叫混乱期。


这个混乱期是什么呢?就是终于你这一辈子建立起来的自我,你熟悉的社会契约,所有的社会关系终于要到一个崩溃的阶段。那这时候你经历混乱,混乱就会出现刚才说的那五个阶段的现象。


接下来就是沉浮期,沉浮期她认为是有相当深层的经验,属于心灵的层次,这时候你会赤裸裸地浸淫在纯有的本原或灵醒的大门。


到最后是超越期,你会朝着更浩瀚,更兼容并蓄的灵性整合状态发展。


好,我们也许很多人会认为,后面那两个阶段太玄之又玄,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科学验证。当然有些学者从大脑皮层的研究去看看人的濒死的经验,其实我们原来做大脑皮层上面的一些刺激,也一样会得到。那么没关系,我们就来看看凯思林·辛,怎么样去丰富库伯勒·罗丝博士所讲的临终五阶段论那里面的情况。
    
因为我觉得她写的相当的美,我们不妨看一看。这里面说道,“否认之所以出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人太怕从此失去了我,而这个我,自我是我们唯一的依靠,我们的自我感越清楚,我们所想像的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分野也就越清楚。


那么但是现在我们开始要死亡了,那么这个自我就要消失了,这时候你当然会否认,对不对?
    
而且接下来我们还会愤怒。她说道:“没有见过或陪伴过末期病人的人,恐怕很难想像,失去生命的主控权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令人难堪,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心知自我不得不痛苦地屈就于无情的现实,而愤怒则出自于心知自我不肯屈就的顽抗。”而她又讲了很多他见到的一些病人最后怎么样胡乱发脾气的场景。
    
好了,愤怒也完了之后怎么办呢?就开始沮丧,这个沮丧是什么呢?是一种他非常的震惊、气馁和深不见底的沮丧,“在暗无天日的沮丧当中,我们第一次痛苦的发现原来自己距离生命的真相如此遥远。我们所有珍爱的幻觉,我们的嗜好,我们的事业,我们所有一切都一个一个在幻影般的消失、破灭。”


这非常痛苦,但是他指出,“对于一个真正要做好临终准备的人来讲,这是个非常必要而有意的过程,因为这时候你就要失去你珍爱的一切,甚至失去自己。沮丧这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失落预做准备,在还没真正失落之前,你先感到悲伤,哀叹你即将失去的一切。” 


好,到了最后,终于这是罗丝博士所讲的最后阶段,这个阶段是什么?就是接受了。接受这个死亡终于是个不可避免的命运。他讲到,死亡的接受是一种非常深沉而完全的幻灭经验,他甚至比人在沮丧期,就是上一个阶段,所体验到的幻灭还要深,即使外表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是人在接受期会被诸如深切的自责、懊悔,承认自己无依无靠的痛苦彻底折磨,接受期好像承认沙漏里的沙子正在点滴流逝。


到了这个时候,人总会被回忆,被过往的事情占据,那么但是到了接受期开始了,占据你思绪的是什么呢?就是未来的东西。还有未来吗?这个未来就是他指的是在临终的过程里面,你的时间感开始重新定位,这时候开始可以视成临终心灵过程中的平静时刻,是暴风眼的中心。


那么,到了这时候,过往的记忆在一时之中,倾泻而出,但在同时我们往往因为太清楚看到自己,而觉得自己非常不堪。“许多人跟我说,”我们作者告诉我们,她说,许多她的病人跟她讲,“当他们自己的阴影部分被释放出来之后,觉得非常懊悔、自责。”


这种深切的悔悟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呢?很好的效果,为什么呢?它能够净空了,洗干净了,潜藏在你心底的罪疚感。曾经有人说,罪疚感是彼此冲突的欲望系统在交错时造成的内心交战,那么在这个时候,你才开始发现,自己的悔悟,那这个悔悟会给你带来平静。然后她还引了庄子的一句话“知其愚者,非大愚也”。
    
那么到了最后的时候,有时候我们看到一些临终的病人在床上抖动,好像很不安定,她说根据她的经验,跟有些人又活过来的经验,说那个时候他抽搐是身体反应,他的心灵越来越安定,越来越清醒的恍惚,很奇怪的这种状态,然后迈入他最终的旅程,那个时候假如处理得好,他应该是安定的状态。
    

如果我们每个人常常想到这件事,我敢向大家保证,你如果今天你在生一个人的什么气,你在觉得那个人跟你不对劲,这个同事很讨厌,我保证,你到你死的那一刻,你会忘记这一切。


这一切有那么重要吗?


END


版权说明: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心灵自由

内容源于梁文道《开卷八分钟》

图片由Pixabay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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