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导读】社会关系与空间要素的互动演化研究——以上海市贵州西社区为例

在近百年的城市发展演变中，上海传统里弄空间与内部社群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错综复杂，其更新改造也常常因此陷入困境。

为有效推进里弄社区的精细化更新，挖掘社区空间更新的症结所在，本文以微观城市形态学为研究方法，以上海市贵州西社区为研究对象，通过对其历史形态的研究，阐释里弄空间结构演变及其内部社区变化的互动演化过程，辨析里弄空间物质性要素与社区社会关系的互动演化特征，并基于此进一步探讨以空间公私领域再结构化为路径指引的里弄更新策略，以及微观城市形态学研究于中国社区精细化治理的适用性与局限性（图1）。

▲ 图1 | 贵州西社区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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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观城市形态研究：精细化更新的空间基础

1960年，康泽恩（M.R.G.Conzen）在《城镇平面格局分析:诺森伯兰郡安尼克案例研究》一书中提出“城镇景观（townscape）”概念，将其阐述为研究城市地区历史发展的系统性方法，并提出了相应的城市形态研究维度与分析工具，即“城镇景观是由城镇平面格局（town plan）、建筑肌理（building fabric）和土地利用（land utilization）三个复合体系统所构成”。

我国大部分城市经历了从封建社会、计划经济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期的制度变迁，地块概念几经更替，许多老旧城镇缺乏完善的“街道—地块—建筑”3个层级的历史地图信息，仅仅运用传统城市形态方法很难揭示我国城镇形态形成与 发展的内在进程。更进一步来看，我国城镇形态演化不同于西方城镇时常经历拆旧建新的演变进程，尤其在制度变迁背景下，许多传统城镇不是通过彻底拆除重建方式，而是通过微观领域的社会活动操作实现了整体性空间组织方式的转变。

因此，只有将形态学研究聚焦于微观领域，运用微观城市形态学的基本路径，才有可能深刻地揭示我国城镇形态演化的特殊进程，而借助公共空间要素构建细化解析的分析框架则是展开研究的有效路径，这也恰恰符合当下中国城市研究日趋精细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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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贵州西社区里弄社会与景观互动演化进程研究

本文的个案研究对象是上海市黄浦区贵州西社区，距离人民广场核心商业区不足1 km，目前隶属于贵州西社区社区居委，在南京东路街道的管辖范围内（图2），下文将该街块简称为贵州里西街块。

▲ 图2 | 贵州西社区区位分析

（1）空间的成型：租界时期的里弄私人住房景观

19世纪初期，贵州里西街块西侧的西藏中路原为英租界西部界河，沟通苏州河和洋泾浜。得益于河道所提供的便利交通条件，苏州河岸和界河以东聚集着大批英国企业的产业和仓储设施，这一区域曾被誉为“西外滩”。

这一时期贵州里西街块的社会与空间景观经历了从无到有的开发阶段，形成了基本的内部地块结构与建筑形制，并在此后多年未进行大的调整。

（1）1860年，贵州里西街块内部最早开发的地块是其西北角建设的大英火气场，煤气储气罐是上海的第一处铸铁建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上海工业化发展的开端。

（2）1924年，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Shanghai Municipal Council）制定了英租界中北区规划，城市道路逐步修缮，贵州里西街块内部的地块划分逐渐定型。届时，英租界的中区内的第三跑马场区域已经成为华人商业、文化等集聚中心，而距离第三跑马场（现人民广场）北侧不足1000 m的贵州里西街块也成为相对富有的华人居住地。

（3）根据访谈和历史资料，可推断贵州里西街块的居民以中产阶级为主，包括大量医生和报社工作人员。地块内部并非是单纯的居住功能，而是包括报社、诊所等多种功能的城市住区（图3）。

▲ 图3 | 租界时期贵州里西街块地块划分及建筑的历史变更情况

（2）空间的重构：计划经济中的社会主义住房景观

建国后，大批新移民入驻上海城市，居民数量迅速增长，城市住宅供不应求。这一时期，上海市对私房进行了社会主义住房改造，主要手段是通过产权更新而非拆除新建的方式，对现状建筑进行产权拆分与公共部位改造，以满足短时期内大量城市居民的住房需求。

该时期贵州里西街块内部的社会演变主要体现在空间分配与管理内容两方面：

（1）空间分配方面，里弄住房通过统一分配的方式分配给具体居民家庭，里弄建筑中适合居住的空房间在房管所进行登记，再通过房管局与各国有单位协定分配给居民居住，称为行政性福利型的住房制度；此外，街块西北侧的大英火气场地块所有权由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SMC）变更为上海市市政公共部门——上海市煤气公司。

（2）管理内容方面，里弄地块由过去的多功能集聚体转变为单纯的居住社区，由上海市政府、南京东路街道、贵州西社区居委会3个行政层级管理（图4）。

▲ 图4 | 计划经济时期贵州里西街块地块划分及建筑的历史变更情况

（3）空间的再分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后公共住房景观

20世纪90年代以来，贵州里西街块所在的人民广场区域经历大规模拆除重建式的城市开发，迅速发展为上海最重要的商业文化核心之一。与此同时，1994年5月，上海市人民政府出台了《关于出售公有住房的暂行办法》（九四法案），法案明确界定了里弄“公有住房”的交易权益，里弄公有住房得以重返市场。

该时期贵州里西街块内部的社会演变主要体现于管理体系、公共空间使用权与功能内容三方面：

（1）管理体系方面，贵州里西街块几乎维持计划经济时期的管理体系，但是多行政层级对里弄社区居民与环境的实质管理权却有所减损。

（2）公共空间使用权方面，伴随部分原居民搬迁，许多流动性较强的租户入住，留下的原住民与租户在里弄社区公共空间使用方面呈现较大差异。

（3）功能内容方面，临城市道路的两排里弄社区建筑以及临主弄的部分建筑底层重新开设了非居住的杂货、五金等店铺（图5）。

▲ 图5 |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期贵州里西街块地块划分及建筑的历史变更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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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微观城市形态研究的贵州里西街块空间结构分析

本文分析贵州里西街块在中观层面“制度—用地”与微观层面“公共性—空间结构”形态演变得出结论（详见原文）。

近年来许多学者通过针对现代住区的研究认为，在私有产权及个人自由主义的影响下，邻里关系塑形现代社区结构与邻里空间的重要性逐渐下降。

与此相反，本文认为，在经历制度变迁的诸多传统住区空间中，权利关系仍然是决定传统住区景观物理空间品质的重要要素之一，而邻里关系则是直接影响传统住区景观中公共空间形态的细节要素。深入分析权利关系与物理空间的作用机制是解析传统里弄住房空间内涵的关键，也是管理及治理里弄空间的重要切入点（图6，图7）。

▲ 图6 | 制度—用地形态演变分析

▲ 图7 | 公共性—空间结构形态演变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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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私领域的再结构化：里弄社区精细化治理策略思考

（1）我国精细化更新语境中微观城市形态学研究的适用性及其发展潜力

本研究所探索的微观城市形态学分析体系构建了更为系统全面的阐释方法，尝试在“街道体系—地块— 建筑”三级“面状”结构之外，寻求能够充分说明我国城市制度、社区与个人活动的“线”与“点”状空间分析要素，并将其与上述三者的空间尺度层级关联，构建适用于我国城镇演化研究的全新的微观城市形态学分析体系。在分析要素增补方面着重构建公共空间线索，在原有三级面状结构挖掘方面从关注财产单元到聚焦财产、管理与使用的综合作用单元，丰富与发展了微观城市形态学的分析方法与基础概念，也为应对复杂城市环境的精细化更新研究提供了原理支撑与方法参照。 

（2）本研究之于精细化里弄更新实践的镜鉴与启示

在贵州里西街块更新项目中，童明工作室对社区门禁空间、巷弄空间及设施空间等公共领域的使用边界与居民权利进行了重新定义，以“共享生活空间”的概念，引导政府、 企业、居民、设计师进行合作式项目推进，循序渐进地整理社区公私边界。这不失为对里弄社区物质环境内在提升的有益探索（图8）。

▲ 图8 | 南京东路街道贵州西社区微更新结构示意

资料来源：梓耘斋建筑工作室。

综上所述，在我国现行的社会主义特色市场经济环境中，有效地调动治理机构、使用权所有者及潜在的用户，架构恰当的权利组织，才是处理和调整空间问题的要义。

本文撰稿：翟宇琦  白雪燕  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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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介绍

《社会关系与空间要素的互动演化研究——以上海市贵州西社区为例》一文刊载于《城市规划》2023年第7期，第41-50页，第63页。

【doi】10.11819/cpr20230706a

翟宇琦，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博士后，[e-mail]。

白雪燕，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博士研究生。

童   明，东南大学建筑学院教授，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会员，本文通信作者。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国建筑艺术的理论与实践研究”(20ZD11)；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基于关联域批评话语分析的当代中国建筑国际评价认知模式与传播机制研究”(51878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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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kns.cnki.net/kcms2/article/abstract?v=3uoqIhG8C44YLTlOAiTRKibYlV5Vjs7ioT0BO4yQ4m_mOgeS2ml3UBHxWG0nu5QavWHi9vhk12ds0V-wVadESAD2Fk9kH19E&uniplatform=NZK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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