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京没有雾霾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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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杨泽宇

源自：网易研究局（微信ID：wyyjj163）

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帝都十有八九的日子都被雾霾笼罩着，一年过去了，人们对雾霾仍心有余悸，在囤好各类防雾霾神器准备迎接雾霾的到来时，却发现这个冬天的北京，蓝天似乎多了起来。

北京无雾霾，这是真的吗？

网易研究局对比了去年冬季和今年冬季北京各空气质量级别出现的天数发现，在去年10-12月期间，空气质量为优的天数只有8天，中度污染及以上的天数达到30天，也就是说去年冬天三个月的时间里，帝都的人民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在强雾霾的笼罩下度过。

而今年，这种情况被逆转，三个月的时间里空气质量达到优良的天数超过70天，重度污染的天数仅有4天（见图1）。

图1、2016年10月-12月与2017年10月-12月北京各空气质量级别出现天数（来源：根据环保部数据中心数据整理 制图：网易研究局）（注：统计样本为2016年和2017年10月1日-12月26日）

客观数据和主观感受都惊人的一致，这一年，北京发生了什么？都说北京治霾只能靠风吹，难道这个冬天，仅仅是天公作美吗？

京津冀：7%的国土消费了全国三成以上的煤

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知道雾霾来自哪里。

众所周知，中国是一个煤炭消费的大国，即使我们正在大力调整能源消费结构，但是煤炭依然是中国最重要的能源，其年消费量超过石油、天然气和其他清洁能源的总和，占据绝对优势（如图2）。

图2 中国历年能源消费结构（来源：国家统计局）

燃煤的用途主要是两部分：一是发电，一是工业利用和散煤燃烧。人们的传统观念认为，火力发电是很脏的，会造成空气污染。但事实上，中国的火力发电技术在国际上是领先的，火力发电主要由五大发电集团来完成，它们都有先进的脱硫脱硝设备，对大气的污染并不大。

真正让人头疼的是散煤燃烧。据统计，1吨散煤燃烧排放的污染物量是火电燃煤排放的5-10倍，一些小的工业企业和农村住户使用的散煤，没有脱硫脱硝设备，致使大量的硫化物排到空气中，造成污染。

而不巧的是，京津冀正是散煤燃烧的“重灾区”。2017年，时任环保部部长陈吉宁曾指出，京津冀国土面积占全国7.2%，却消耗了全国33%的煤炭，主要大气污染物排放量占全国排放总量30%左右，单位国土面积排放强度是全国平均水平4倍左右。在北京市环保局发布的PM2.5来源解析中，仅燃煤就贡献了22.4%的污染。而环绕北京和天津的河北，一年的民用散煤总量，就高达2525.2万吨，相当于北京三年多的用量。

图3 中国散煤消费地图（来源：《中国散烧煤消费地图及影响因素研究》霍沫霖）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散煤对空气的污染严重，各部门也花了不少力气，但为什么收效甚微呢？

其实，看似简单的散煤治理，实际上涉及千家万户的利益。散煤的消费按用途基本上可以分为四大类：农村生活、农业生产、住宿餐饮和城镇生活。以河北省为例，其散煤消费分布为：

图4 河北散煤消费分布（单位：万吨）（来源：《中国散烧煤消费地图及影响因素研究》霍沫霖 制图：网易研究局）

从地域上说，散煤用户大多位于城乡结合部或农村，人们的收入水平较低，相比于质量，会优先考虑价格，劣质煤自然更受欢迎。而更换清洁燃具看似简单，但又要涉及一笔不小的支出，致使民众更换清洁燃具的意愿很低。

从供应的角度讲，中国缺乏大规模的民用供煤体系，民用型煤企规模小、布局分散，难以有先进的生产工艺来减小煤的污染。即便是“煤改气”、“煤改电”也首先要有充足的天然气供应为前提。

这一系列因素共同导致了散煤治理的缓慢，直到2016年冬天，一场前所未有的雾霾骤袭北京，仅12月，重度污染和严重污染天数达到11天，人们每天在灰头土脸中度过，此时治霾的利剑才终于出鞘。

图5 这是2016年冬天雾霾笼罩的北京东三环地区的楼群。新华社记者李欣摄

环保部终于有了实权

其实，京津冀的雾霾治理从几年前就已经展开，但环保部一直干的不温不火，直到雾霾成为迫在眉睫亟待解决的问题时，其治理力度才有了质的突破。

环保这件事，说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重视过。

今年5月，时任环保部部长陈吉宁调任北京市代理市长，足见中央对北京雾霾治理的重视。

8月，环保部等十部委和六省市联合印发《京津冀及周边地区2017-2018年秋冬季大气污染综合治理攻坚行动方案》，规模空前，一场治霾风暴就此打响。

之所以说是“风暴”，主要体现在执行力度上。

环保部对包括北京在内的28个城市进行25次“车轮式”督查，并派102个巡查组奔赴各市，未按要求完成督查交办整改问题达到6个以上的，将直接问责县委书记，地级市内被问责的县达到4个，直接问责市委书记。截至今年11月，环保部通报，全国“按日计罚”案件1046件，同比增31.1%，罚款金额超10亿。环保部终于硬气了一回。

另一方面，这次的散煤整改祭出了财政补贴。前文说过，更换清洁燃具，构建燃气系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于是今年秋天，环保部等四部委联合召开北方地区冬季清洁取暖试点工作视频会议，在全国遴选了12个试点城市，要求3年内城区散煤取暖“清零销号”、农村地区完成绝大多数改造。

要求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四部委中，有一个关键的部门，就是财政部。有了财政的资金支持，大大减小了“煤改气”的阻力。

而这12个试点城市，有一半都在京津冀。试点示范期是3年，直辖市每年安排10亿元，省会城市每年安排7亿元，地级市每年安排5亿元，据天风证券测算，12个试点城市市政配套补贴将高达600亿元左右，总投资将超2500亿元。

表1 京津冀各试点城市2017-2019年中央奖补金额、市政配套补贴金额推算（来源：中国大气网、各政府网站、天风证券研究所 制表：网易研究局）

补贴主要用于更换清洁设备，在河北省，每拆除一台燃煤锅炉每蒸吨会补助3万元，若以清洁能源替代每蒸吨将补助8万元。在石家庄，“煤改气”的设备每户将予以3900元的补贴，对2017年实施“煤改气”的居民，采暖季每户将给予900元补贴；对2017年实施“煤改电”的居民，采暖季电费每度补贴0.15元（最高900元），居民购买使用洁净型煤，每吨补贴300元。

散煤治理小有突破，缓解了京津冀的雾霾之急，也让蓝天多了起来。但是雾霾并不是散煤燃烧单因素作用的结果。从自然角度将，它与大气运动和气象条件有关；从社会角度讲，除了散煤燃烧外，汽车尾气、工业生产和扬尘等因素同样会导致雾霾的形成。所以京津冀的雾霾治理仍任重道远。

但京津冀这次治霾，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治霾不再是只能依靠风吹，只要愿意做，还是能做到的。人的主观能动性在雾霾面前是行之有效的。

英国治霾花了30年，美国用了半个多世纪，中国要用多久，这个时间我们难以估计，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场“环保风暴”的进程不会被轻易打断，反而会加强力道。

保护环境虽然是中国的基本国策，但在工业化和现代化进程中，牺牲环境换取经济效益的做法屡见不鲜，“环保”二字从未像今天一样被重视。

今年刚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把污染防治与扶贫和防范金融风险一同列为“三大攻坚战”，足见中央对环保问题的重视，可以预见明年，防污治污依然将作为经济生活的工作重点被贯彻始终，这对笼罩在苍穹之下的北漂们而言，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附表：近五年京津冀治理大气污染措施一览

来源：环保部、《京津冀区域雾霾协同治理措施奏效了吗基于双重差分模型的分析》杜雯翠》 制表：网易研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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