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的潘金莲可谓多才多艺,普通人家的女主人会的她都会,烧的一手好菜、针线活也可以,能唱、会写诗、还能弹琵琶,当然这是作为一个风尘女子必须具备的,《金瓶梅》中的潘金莲弹琵琶的场景出现过四次,如果将四次弹琵琶的场景搁一块品读,会发现同样是弹琵琶的潘金莲却有着四种不同心境,女人多变,多变的潘金莲透过琵琶向世人展现了她性格中的多面性。
第一次
潘金莲与西门庆勾搭成奸害死武大后,一天,两人在潘金莲家饮酒作乐,西门庆看见妇人壁上挂着一面琵琶,示意潘金莲弹上一曲,潘金莲忸怩作态,谦让几分,然后倚在西门庆的怀里,慢慢弹着,低声唱道:“冠儿不带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金钗斜插在乌云上。唤梅香,开笼箱,穿一套素缟衣裳,打扮的是西施模样。出绣房,梅香,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
从歌词到演唱时的动作,无不透出潘金莲轻佻浮荡,如此正中西门庆下怀。西门庆乐得夸赞道:“谁知姐姐有这段儿聪明!就是小人在构栏三街两巷相交唱的,也没你这手好弹唱!”
这是潘金莲第一次弹琵琶,看得出潘金莲的心情不错,曲词是特意选的,演唱的过程也是极尽用心,藉此在西门庆面前大秀技艺只是一个方面,同时也是为勾出西门庆心中某种情愫!活脱脱的一个浪妇跃然纸上!
第二次
西门庆与孟玉楼勾搭上后,发现孟玉楼身价不菲,为了能达到财色双收,便急于将孟玉楼娶回家,因此,有一个多月没顾上与潘金莲相会,潘金莲独守空房,中烧的欲火无处发泄、一腔相思无处倾诉,等着盼着西门庆光临,一个漫漫长夜,寂寞无法排解的潘金莲,短叹长吁后,于是独自弹着琵琶,唱了一曲《绵搭絮》:谁想你另有了裙钗,气的奴似醉如痴,斜倚定帏屏故意儿猜,不明白。怎生丢开?传书寄柬,你又不来。你若负了奴的恩情,人不为仇天降灾。”
曲词低回婉转、有不尽的思、有满满的怨,有愤愤的恨,活脱脱的一个怨妇跃然纸上!
第三次
一日,西门庆和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春梅在花园中翡翠轩一起吃酒。酒过三巡,西门庆吩咐孟玉楼拨月琴、潘金莲弹琵琶。心高气傲的潘金莲有一种身为仆人被人颐指气使的错觉,起初不肯,当她偷觑到西门庆和李瓶儿的欢爱,并得知李瓶儿已有身孕,心中更是不快。此时此刻又不便发作,只好含酸挟醋地说:“俺每唱,你两人到会受用快活,我不!也教李大姐拿了椿乐器儿。”
李瓶儿拿着一副红牙象板来伴,潘金莲方才弹起琵琶。
拉上怀有身孕的李瓶儿与自己一同在众人面前弹唱,在潘金莲看来,无疑于对李瓶儿虐儿一把,活脱脱的一个妒妇跃然纸上。
第四次
最精彩的是第三十八回“潘金莲雪夜弄琵琶”
西门庆在外风流多日不回,潘金莲每天都把角门儿开着,等着西门庆到来。一个雪夜,寂寞的她弹弄琵琶等到二三更,使春梅去外面探瞧数次,也不见动静,久盼良人不归,待要睡了,又恐怕西门庆一时来;待要不睡,又是那盹困,又是寒冷。
于是闷闷地唱道:闷把帏屏来靠,和衣强睡倒。懒把宝灯挑,慵将香篆烧。捱过今宵,怕到明朝。细寻思,这烦恼何日是了?想起来,今夜里心儿内焦,误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来没下稍。
当闻知西门庆回家,却并没有到她的房间,而是先钻进李瓶儿屋里吃酒,和老婆儿子共享天伦之乐,潘金莲的心上犹如戳上了几把刀子,愤愤地骂了几句负心贼,不觉眼中扑簌簌流下泪来,情绪极尽失控的潘金莲把琵琶儿放得高高的,口中又唱道:心痒痛难搔,愁怀闷自焦。让了甜桃,去寻酸枣。奴将你这定盘星儿错认了。想起来,心儿里焦,误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来没下稍。
在李瓶儿隔壁的潘金莲一遍遍地絮叨,一次次地弹唱,给西门庆添堵的同时,更慨叹自己心中的寂寞相思无人能懂。
隔壁酒热人欢,这里衾冷灯暗,此时的潘金莲,亦有几分可怜。毕竟她是把一生压在了西门庆的身上,失去了他的宠爱,她就失掉了一切。
潘金莲会弹琵琶,且能弹出不同的心境,只可惜,在这方面,她一生没找到一个知音!
着重一提的是,潘金莲彻夜所弹,竟也昭示着西门家霉运的开始,从那以后,西门庆嗑药、儿子被猫吓死、老婆和女婿偷情、西门家开始从“钟鸣鼎食烈火烹油”走向衰落,以此看来,潘金莲弹出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幽怨,更是《金瓶梅》里西门家的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