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迎来人生的第一次掌声——两代人天壤之别的素质教育

今天可是我们家的大日子！

——儿子要登台演出了！他的人生刚满五岁。

虽然他的演出不是在多么顶级的剧场，但那地界可是全球演艺人员的聚焦之处——好莱坞的中心地带比华丽山庄。

再看看他同台演出的队友，几乎都是当地人。——毫无疑问，他们多数来自好莱坞演艺世家。

不相信吗？那你就琢磨琢磨——这世界上有多少家长会吃饱了撑的，让4、5岁的孩子去学音乐剧表演？

但我老婆就不信这邪！——咱虽然现在不是世家，从咱儿子这代起成为世家行不行？别说，这还真有可能——因为她本人就是上海戏剧学院毕业的。

怎么办？我老婆就这么励志！她说了：“我是一个很励志的人。我的励志主要体现在帮助老公和孩子励志。只要你们励好志，我的志向就实现了。督促你们成功就是我的职业。”（这真让我想到了管教所的看管，监督好那些被看管的人是他们终身的职业）。

行！啥也别说了，鼓掌吧。其实要说打造世家咱也沾边——我当年是北大话剧团的正选队员，虽然只登过一次台，出演过只有一句台词的角色。

要说洛杉矶不愧是一个艺术之都。影视歌三领域在美国都无任何城市可以比肩。除了电影的世界顶级荣誉奥斯卡在此是永久举办地外，巡回举办的电视艾美奖典礼也是在洛杉矶举行的最多，另外还有音乐大奖格莱美。

正因为如此，洛杉矶给孩子们从小培养艺术特长的各种艺校可以说应有尽有。但即便如此，在这一千多万人口，拥有北京上海之合面积的地界，要找一个音乐剧儿童培训学校也只有一家，别无分店。这就是位于比华丽山庄的叫作Yada Academy of Dramatic Arts（雅达戏剧艺术学院）。

第一次送儿子来这学校就吓我一跳——单程开车高速公路不停不堵也要一个多小时！这不就是从北京开到天津嘛！

而到校一看我却非常喜欢——那剧场、座椅都是特定按孩子的身材尺寸量身定制的。迷你型的幕布、台口让孩子们感到很适合，很亲切。完全没有拿成人剧场直接套用给孩子的那种不适。

再看那学校的口号——“让孩子找到他们自己声音的地方！（Yada，Where Kids Find Their Voice！）——这真让人有些感动。行，就是她了！

当然，从我儿子的角度来讲演舞台剧他倒也不是一点基础都没有。你就看他对我和他妈嚷嚷起来那股冲劲，就连我们小区外面经过的警察都能被他声音吓着。——起码儿子嗓门的嘹亮程度我是完全不担心的。

担不担心儿子以后真把演艺做成了职业？这我还真没有想得过多。在洛杉矶这地方，作为职业演员，你可能演着演着就成就了更大的事业。无论是连着选上两届加州州长的史瓦辛格，还是当选两届美国总统的里根，不都是咱洛杉矶的专业演员？他们不仅能够掌控这个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加州，而且可以左右全世界。

一转眼儿子已在这里学习了两个多月。老师给他们排演的剧目叫《进入丛林》。——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有各种动物出没，招孩子喜欢。今天是汇报演出，也是儿子在这个儿童演艺学院此期的结业表演。

手持剧本，等候上场的沈哈哈

学校通知这场演出的座位需提前一个多月预定！夸张不？这比起NBA总决赛湖人队主场的预定也一点不差了。我当时想这学校这么通知有点过了吧？

到了现场才发现是我完全误判了形势。首先是我们太低调了！看看别人家，每人都是捧着鲜花来的——这都是要在演员谢幕时献花用的。而且很多人一看就知是一家三代全体出动。爷爷奶奶辈的，兄弟姐妹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献的花，都不重样。

难怪这座位如此紧俏，一个演员就拉动一个家族。一共12个小演员，那总共一百多座位能不紧张？

全体人员对号入座后才看清这阵势——坐满全场的观众中我们是仅有的两张中国人的脸，这真显得有点些势单力薄。难道这就是世间传说的——我们一不小心混入了美国主流？

坐等儿子即将登台出场，我回想着自己当年5岁时都在干什么——街头流浪，弹弓打鸟，手拍烟盒、爬树掏鸟窝。——那就是我们那一代人的素质教育。果丹皮和花生米就是绝佳的美味，吃上一块巧克力那算进了天堂。

而那时我的父母又在干嘛？——爸爸被拉到江西干校劳动，走和农民相结合的道路。妈妈因出身问题天天被批斗，还被红卫兵剪了头发。晚上回家到家里我和妈妈母子相依为命，相拥而泣……

眼前突然掌声响起，大幕拉开——儿子和其他小演员出场了！

观察着台上儿子的一举一动，确实从他身上没看出一点表演的才华。但你不得不说他也达到了表演的最高境界——毫不紧张，表现松弛。聚光灯也好，众人的掌声也好，他一点也不再乎。在台上活生生像个玩绔子弟。

终于表演完毕，掌声雷鸣般响起。毫无疑问，台下这批观众当然是台上演员的最狂热的粉丝！

这些幼稚的孩子们瞪眼看着台下激动不已的鼓掌人。我相信只有4、5岁的他们绝大多数是迎来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观众的掌声。

看着别人孩子被自己家族的人群献上了一簇簇鲜花，两手空空的我感觉好不尴尬。我只有冲过去一把把儿子抱入怀中。

这时我才猛然领悟——世家不世家不是你一下能学出来的。而是渗透到血液中的东西。哪个场合应该配何举止，人家几代人已经习惯成自然。你就是照猫画虎去模仿也跟不上节奏。

告别了学校，往回家开的路上我想到了很多。我觉得这些日子送孩子来学音乐剧还是很值得。那是因为我经过努力让我的下一代实现了我当年想都想不出来的生活。

我5岁时的街头流浪和弹弓打鸟变成了我儿子5岁时演音乐剧，这就是我们两代人不同的人生足迹。儿子这一代终于可以走入文明世界的主流。

儿子再也不会为物质生活烦恼，在花生米巧克力管够的日子里他只需追求精神上的愉悦。

但这样的孩子能否取得人生的成功？我真的有些怀疑。回想当年我告别家人，只身来美。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什么都不怕。读书、打工、创业，每一战都是背水一战。每一战也才都能最终告捷。作为一个穷学生，当我背景离乡踏上遥远征程的那一刻，理想是我唯一的行囊！

与此同时我也在想，多少年后，等儿子长到泽连司基那么大，国家大事世界大事都汇集于心时，我或许无需让他懂得父亲在他那个年纪里的心酸，但他能不能理解当年他的父母二人每周日要往返开车两个多小时，就为送他去学一次40分钟的音乐剧表演？

2022，父亲节

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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