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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靡之音的前世今生——钱钢老师课上的生日报演示④

2016-01-22 彭越 尽知天下事

 彭越父亲的生日报

 

钱钢老师附言

对“靡靡之音”长达二十多年的批判斗争,源自反右运动。在生日报演示时,彭越播放了邓丽君演唱《何日君再来》的视频。这首歌在反右时被批,和它一起中枪的还有一首充满“正能量”的爱国歌曲《长城谣》。因为两首歌是同一位“右派”音乐家作曲的。


我的父亲出生在1958426日,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然而,在他出生的时候,文艺界曾是一个危险的领域,弥漫着斗争的硝烟。当天的人民日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到处欢唱红色歌曲  庸俗丑恶的靡靡之音销声匿迹》。

 
 

文章写道:“从去年年底开始发展起来的群众性的肃清黄色音乐的斗争,几个月来已经获得重大胜利。……在一切公开场合,人们再也听不到那种黄色歌曲的靡靡之音了。”

 

我好奇的是,靡靡之音既然“销声匿迹”了,那也必然曾经“大受欢迎”过。靡靡之音究竟是如何消失的?是什么导致了这些变化?它还”死灰复燃“过吗?

 

将文艺与政治挂上钩,在建国前就有迹可循。1942的延安文艺座谈会上,毛泽东发言道:一切文化或文学艺术都是属于一定的阶级,属于一定的政治路线的。他批判三种文艺:地主阶级文艺、以梁实秋为代表的资产阶级文艺和以周作人、张资平为代表的帝国主义者的文艺。他说,“在我们,文艺不是为上述种种人,而是为人民的。”

 

循着延安文艺座谈会定下的调子,“文艺要为无产阶级服务”成为建国后文艺创作的指导思想,诸多民国时期风靡一时的情歌或者含有西方流行音乐元素的歌曲都被归类为“靡靡之音”。不过,这种批判并不算高频,建国后一直到1957年中旬,人民日报提及”靡靡之音”的文章数量还只停留在个位数。

 

然而,随着反右运动的开始,肃清“靡靡之音”的呼声在人民日报上愈加响亮。与之相配合的,是以中国音乐协会为核心的官方机构,联合各地分会,通过制作“黄色歌曲”目录,开展群众讲座等方式,从专业角度帮助人们“鉴别”靡靡之音。各地的报纸跟随《人民日报》的步伐,连续发表了多篇相关评论。

 

在反右的声浪下,1957814日,中国音乐家协会连续举行了五次座谈会,将《何日君再来》的曲作者刘雪庵认定为右派,时任文化部副部长刘芝民称他的音乐活动”与反动统治紧密结合”,是一个“一贯使用两面手法的最反动的音乐家”。

 


 刘雪庵晚年照片

 

生于1905年的刘雪庵是一位多产的音乐家。刚出道的他曾为妻妾成群子孙满堂的四川军阀杨森创作过一首“混声四部合唱曲”的家歌。这首高唱“好子孙,好子孙,发奋发奋光门楣;好子孙,好子孙,努力努力扬国威”的家歌,应该算不上什么黄色歌曲。但这是为军阀写的,“反动”的帽子便戴定了。

 

 
批判刘雪庵的漫画

 

30年代,他以探戈舞曲形式创作的《何日君再来》,风行一时,成为中文歌曲的经典。这是他献给早逝的初恋女友的,却在劫难逃,在反右运动中被定性为麻醉人民的靡靡之音。

 

抗战爆发后,他自费创办了全国唯一的、专发抗战歌曲的《战歌》周刊。他创作的《长城谣》,脍炙人口,传遍大江南北。抗战时期,他为郭沫若的剧作《屈原》配曲,被特务列入黑名单。

 

刘雪庵也是《空军进行曲》的作曲者。此歌创作于1946年,是中华民国空军军歌。

 

在“反右”运动开始后,这些“黑历史”都成为了他的罪状。《长城谣》甚至因此在中国大陆被禁演长达20多年。

 

因为“右派”标签,刘雪庵在中央音乐学院的教授头衔被撤销,妻子同样被打为右派。一直到1982年,刘雪庵才获正式平反。1984年,香港歌星张明敏在春晚上演唱了《长城谣》,而这时,满座竟无人听过这首歌,还以为是一首港台歌曲。



黎锦晖


另一位被定性为“黄色”歌曲作家的流行音乐大师是黎锦晖。他是公认的中国“流行音乐之父”,曾创办中国第一所训练歌舞人才的学校——“中华歌舞专科学校”。他的音乐作品如《毛毛雨》、《夜来香》传唱甚广。我们更熟悉的是他创作的童谣,《小兔乖乖》、《摇啊摇》。1958年,他在《人民音乐》上发表文章,承认自己将“童年依赖所接触的一切黄色垃圾,尽量翻了出来,写成百首。”



明月歌舞团

 

但是,宣传机器一旦开动,就再也无法停下。1959年拍摄的电影《聂耳》中,黎锦晖创办的明月歌舞团被抹黑为专门表演”靡靡之音“的“黄色歌舞团”。他们唱起的《桃花江》遭到抗战士兵的厌恶。按照剧情,男主角聂耳正是因为无法忍受歌舞团的”乌烟瘴气“,才投入到革命事业中去。



聂耳


从上至下的舆论攻击,疾风骤雨的群众运动,以及”抓典型”的惯用手法,“靡靡之音”再也无处可逃,其政治内涵愈加明显。正如《人民日报》19581月发表的评论所言,对待黄色歌曲的斗争,是音乐战线上两条路线的斗争,也是反对资产阶级右派分子的政治思想斗争中的一个重要方面。

 

反右运动也为文化大革命的疯狂埋下了种子,“靡靡之音”彻底成为禁忌。不仅普通民众不得收听“敌台”,国家领导人都必须与靡靡之音划清界限,否则就要被扣上用腐朽文化荼毒民众的罪名。

 

19681125日的《人民日报》写道:“刘少奇还恬不知耻地说:‘要多开交谊舞会,让未婚青年胸前挂上一块牌子,写上年龄和姓名,便于互相找对象。’于是乎,就在闵行(作者注:上海市闵行区)大兴土木,专门开设了露天夜花园,为此还物色了一些女招待员,每天放着靡靡之音作诱饵,腐蚀青年人。”



                      

年浩劫之后,中国逐渐开启国门,文艺界终于出现了久违的松动,婉转柔美的港台流行歌曲悄然传入,极大地冲击了浸淫在红色歌曲长大的一代人。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歌曲并不一定需要表达“革命”、“斗争”之类的宏大主题。在没有网络,电视仍是稀缺品的80年代初,手抄歌词本、校园广播,翻录磁带听邓丽君成为了这代人美好的集体记忆。

 

民间的风潮并不代表着官方的松绑,反而引起了保守派的反弹。人民音乐出版社在1982年出版了一本奇书—《怎样鉴别黄色歌曲》。

 

 


“躺着也中枪”的歌曲中,最有名同时也吸引了最多口诛笔伐的正是刘雪庵的《何日君再来》,这首已诞生逾半个世纪的老歌因为邓丽君的翻唱再次名噪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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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君再来》

 

书中这样写道:“这首歌表现的是有钱的舞客和卖笑的舞女的关系,《何日君再来》流露出对这种生活的欣赏,是对红灯酒绿的生活的歌颂,是以醉生梦死的态度来对待现实。”今天看来,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上世纪90年代,《何日君再来》、《长城谣》和《义勇军进行曲》一起,被收入“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

 

昔日的靡靡之音已被平反,但新时代的“靡靡之音”又再次诞生。2015年有关部门责令120首包含色情、暴力的歌曲从各大网络平台下架,民谣界“大咖”——李志的代表作《他们》正是其中之一。

 

歌词里写道:他们指向左 他们指向右 你我不能没脑子 闭眼随便过 睁眼将就活 我们的生活多美好。

 

听闻这个消息,李志在自己的微博上写道:他们这么做,是挺他们的。



作者介绍

彭越,2015届香港大学新闻及传媒研究中心硕士在读



下期预告

1960年9月18日,陈光的父亲出生在饥荒来临第二年的北京。陈光看到北京日报上小麦亩产两千斤的新闻,感到不可思议。她采访了多位老北京,给我们列出了一张“荒年食谱”。

请关注1月25日第五期“钱钢老师课上的生日报:《小米粥加榆钱儿,北京人的荒年食谱——陈光爸爸的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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