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权风波后，他拒绝西山居、腾讯，用2年又做到了全球热销第三
更像是一次自我检视。 |
文/严锦彦
国产FPS《光明记忆》自面世以来，就充满争议。
前阵子，《光明记忆：无限》在Steam发售后，很快就冲上了全球热销榜第三，好评率保持在93%。然而，如果不考虑游戏的良心定价（48元/前作29元免费升级），或者国产游戏标签，你能看到不少核心玩家的批评：剧情叙事、关卡设计、节奏流程都欠缺打磨。
前面是同期发售的《战地2042》，以及打折中的《永劫无间》
这样的情况，在2019年初《光明记忆：第一章》发售时，也曾有过。当时，游戏以「一人研发」「3A级画面」，引爆了玩家及媒体的热情。但很快，游戏就被曝出美术资源侵权，由此引发了一场舆论风波。
事件平息后，制作人飞燕群岛辞去工作，回到家乡，全心研发起《无限》。前阵子，我联系到飞燕群岛，听他说了说《无限》的开发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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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第一章》大火后，不少国内大厂和投资者都找了过来，第一个便是飞燕群岛的任职公司西山居。
据飞燕群岛称，除夕前一天，他去到珠海和郭炜炜面谈。西山居想让他担当制作人，并愿意给到一层办公楼作为研发区域。后来，腾讯也希望与飞燕群岛合作手游。
但当时，飞燕群岛并没有手游和网游化的打算，他想要尽快把《无限》提上日程。这款完整版的《光明记忆》，他给自己规定了2年的开发时间，一方面是给《第一章》玩家的交代，另一方面则是自己开发水平的证明。
再考虑到《光明记忆》IP的所属，以及项目话语权，飞燕群岛算过《第一章》的收益后，决定辞职并拒绝腾讯的邀请，回到广西老家。「在《无限》发售前，我还挺有信心的。《第一章》虽然有很多问题，但那只是我业余时间做的。我想，如果全职去打造一款游戏，它肯定会很棒。」
首先，《无限》做出的改变是核心玩法。
过去，飞燕群岛喜欢《使命召唤》《鬼泣》，所以《第一章》在第一人称射击中，加入了许多近战与空中招式，每个小关卡都限制玩家在一个区域中对敌，强调花式连招，并附带了鬼泣式的动作评分。
但是，《第一章》发售后，飞燕群岛在网上看了100余个实况视频，他发现绝大部分玩家都没理解游戏的核心战斗机制，甚至玩家不会有意识地去挑飞和连击敌人，更多是远程射击。
于是，《无限》对连招系统做了减法，取消了连招评分，加入了弹反系统，强化了技能伤害，并从玩家需求出发去设计技能。
面对有体力槽的敌人，攻击无法直接造成伤害和控制。这时，玩家要先用弹反招架，再用技能控制住敌人，展开连击。而当玩家能量槽归0，则要拉开距离，用枪械射击，积攒能量。如果要再次攻击敌人，既可以用冲刺拳，或者脉冲拉近距离，也可以在冲刺时释放出旋转剑气。
这样一来，《无限》的战斗更加符合FPS玩家的直觉，核心玩法也变成了对技能的合理选择。
同时，飞燕群岛也去看了很多国外媒体对《第一章》的评测，其中缺点都提及了关卡制的战斗。「在主流市场，他们认为这种关卡制是2000年的游戏设计，现在应该是强调自由、流畅的线性体验。」
因此，玩家在《无限》中面对大部分小怪时，都可以靠身法略过他们，直接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无限》发售后，飞燕群岛再看游戏实况，大部分玩家都能玩出游戏的核心思路，或者衍生出自己的打法流派。比起《第一章》的关卡制评分，使用技能自由输出，自由地推进流程，也更贴合FPS的沉浸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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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调整核心玩法外，《无限》在项目早期就确定了中国风的美术风格。
还未入行时，飞燕群岛就特别喜欢3D渲染图，敬佩大神们可以把场景做到接近真实的世界。步入游戏行业后，他很自然地去学习灯光和气氛渲染的技法。《无限》主菜单中呈现的城市夜景，灵感来源便是他在2011年时看过的一个3D作品。
在飞燕群岛原定想象中，《无限》的主要场景会是高楼耸立的现代都市，方便他施展自己的所长。但到了实际制作时，他发现城市的构建过于复杂，一个人研发的话，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来。
恰逢2020年春节，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春节vlog，飞燕群岛临时起意做了一则技术短片《归路》，希望确认玩家对游戏艺术风格的喜爱标准。尽管短片反响平平，大部分评论侧重点放在了「不如好好做游戏上」，但飞燕群岛心中已经萌生了做国风内容的想法。
2个月后的GDC上，他直接在《无限》中搭建了一个中国式的场景，发布了更直接的美术风格测试短片。这次，短片在B站收获了136万播放量，而对比现代城市预告片的30万播放量，他发现中国元素是有市场的。
在确定中国风场景可行后，飞燕群岛把《无限》的剧情放到了广西桂林的村庄和野外，这里的气氛也更适合表达时空穿越。于是，他在家乡采风，把侗族鼓楼、风雨桥、千户苗寨等特色建筑还原进了游戏中。
为了让游戏整体都传递出中国元素，飞燕群岛的父亲也加入进了美术设计中。他父亲是一名民间木雕家，《无限》中所有BOSS的原画设计和不少场景美术，都出自他手。飞燕群岛第一次接触游戏，也是通过父亲买的红白机。据他所说，父亲已经在《绝地求生》中度过了2000小时。
在制作最终BOSS时，父亲设计了三头六臂，每个手臂都对应了不同的技能。飞燕群岛一开始觉得机制太过复杂，没必要。但父亲坚持认为，这样的视觉效果更强，更有中国特色。最后，飞燕群岛也戏称父亲为《无限》的「美术总监」。
期间，《无限》登上了许多游戏展会活动。黄仁勋在英伟达GTC上亲自展示了《无限》的画面表现；游戏登上inside Xbox发布会后，被《战神》制作人转发；《鬼泣》《战神》的作曲也主动过来寻求合作。
飞燕群岛告诉我，「在得到业内同行的认可后，之前的舆论影响渐渐在我心中淡化，就连胃炎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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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完角色、场景、武器系统后，项目进入到了铺流程的阶段。这时，因为独立研发，以及没有系统学习过游戏设计，一些问题开始暴露。
首先是项目规划的内容不够清晰。最早，飞燕群岛用一周写了一个剧本策划案，一共有15个关卡，结果实际连第一关都实现不了。「不是说做不出来，而是设计得太满。比如我想在一个民宿里做潜行关卡，利用角色机动性，可以在瓦顶上飞檐走壁。但做起来发现，工程量太大，时间根本来不及。」
于是，他放弃了策划案，回归《第一章》时候的制作方式——边想边做。做完第一关，他觉得玩家经过了40分钟的战斗，应该进入了疲劳期，为了丰富体验，他把第二关开头，调整成了潜行玩法。再后来，又在新关卡加入了汽车玩法。
这就带出了第二个问题，《无限》的开发流程颇显杂乱。为了节省时间，《无限》的关卡设计和地编是同步进行的，而白模阶段仅仅停留在飞燕群岛的脑子里，这导致场景一旦做好，很难再去修改。
「制作潜行之前，第二章的美术和关卡设计都已经做好了，是一个开阔区域，即使后期加上了石墩和围栏，还是会显得比较自由。而我想的潜行类似《使命召唤4》中的切尔诺贝利关卡，也就是玩家去执行收到的暗杀指令，这就与自由开阔相矛盾。最后玩起来，你会感觉既不够半开放，也不线性，像是强制你按部就班去完成任务。」
拿着菜刀去暗杀也略显突兀
这些因素结合起来，让游戏的关卡设计和整体节奏出现了问题。
飞燕群岛表示，一开始，他想营造出《使命召唤》的电影化叙事体验。于是，在关卡设计时，他加入了很多危机时刻的情节，比如面对突如其来的飞机和装甲车，玩家被火力压制，要紧急逃离至房子中；第一章中风暴来袭，玩家要在限定时间内，跑酷逃跑……
《无限》的流程虽然只有2个小时，但几乎全程塞满了敌人。我在游戏过程中，总会觉得被推着走，没有时间停下来踹口气。
「我有想过参考国外成熟的游戏，做一个长走廊，玩家一边听无线电交代剧情，一边探索搜集。但我又担心一个安静的场景，如果地形过长，会让玩家觉得无聊。而且，这又涉及大量的美术设计和资源。最后我只能缩减很多关卡结构，就出现了节奏太过紧凑的问题。」
玩家评论
面对这些不成熟的关卡设计，飞燕群岛在发售第二天，抓紧调整优化。比如玩家吐槽最多的潜行关卡，他把失败判定从「敌人警戒值升满」，调整为了「被敌人击杀」，一定程度降低玩家的挫败感。
在《无限》发售后的第五天，我问起飞燕群岛，「现在你怎么评判自己的开发水平？」
「最早我的认知是，做独立游戏，应该先攻克技术，毕竟连场景、程序都做不出来，谈何游戏设计。但《无限》充分暴露了我缺乏游戏设计理论知识，一款好游戏可能要处处有设计感，包括世界观、剧情叙事、文化内涵等等。下一款游戏，我肯定会做好规划，再努力实现，像那15关的策划案，一旦确定就不会再大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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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飞燕群岛有着一般独立开发者没有的特点。他对项目制作周期把控严格，为了确保项目准时落地，有时愿意牺牲一些设计想法。他对市场保持敏锐，善于捕捉玩家及媒体的喜好与风向。同时，他又面临着独立开发者的一些问题，比如开发流程不够规范，没有清晰的设计理念……
最后，《无限》就像一块雕琢不完全的璞玉，还没打磨完善，便草草面世。
一方面，我们能从它的画面表现和流畅的战斗中，感受到国产独立游戏的潜力，甚至一窥国产3A游戏的蓝图。正如飞燕群岛所说，「我当初做《光明记忆》，就是觉得为什么中国没有人做《使命召唤》。」
但另一方面，纵观《无限》的开发历程，无论是核心玩法、关卡设计，还是美术场景、规模开发，我们还是都能看到它与3A之间的差距。
当然，《无限》毕竟只是独立游戏规模，拿它与3A比较未免有失公允。我更想表达的是，通过飞燕群岛和《无限》，我们能看到国内一些游戏从业者，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制作能力，并饱含野心。国产游戏离3A的路或许还很长，但我们正在不断前进。
游戏葡萄招聘产业记者/内容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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