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2月24日，新冠病毒肆虐初起，全国人大通过了《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
如今，疫情管控结束，人们对野生动物的态度有没有转变？野味的风险警示过去了吗？普通人能为野生动物做什么？以下，是来自野保一线的行动者故事，也许能为你我带来启示。生命重生的一瞬间，一切辛苦都值得。
这只展翅高飞的白胸翡翠，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一种漂亮的翠鸟。2022年11月23日这一天，有人在广东湛江徐闻海安镇新村，发现约10张捕鸟网，向执法部门举报后，从网上救下它。放归那一刻，所有人都为之心动。帮助这只幸运翠鸟的，是几位护鸟志愿者。他们自10月起从广东省湛江出发，一路经过茂名、阳江，解救放飞野生鸟类420多只，无害化处理鸟类死体490多只，拆除捕鸟网276张，发现捕猎场49个，每一个现场都做了举报，协助公安部门立案8起。这其中，最让大家揪心的，是在广东省茂名市电白区岭门镇。当时，志愿者发现了一个非法收购窝点，举报后，茂名当地执法部门迅速行动，现场收缴野生动物活体死体至少60个物种、总计607只，其中包括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103只，包含世界极危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黄胸鹀死体23只，嫌疑人被公安部门控制并立案侦查。（在广东茂名，经护鸟志愿者调查举报，执法部门在一野味窝点收缴出野生动物活体死体至少60种，总计607只，图为部分死亡个体，上图是世界极危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黄胸鹀，下图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同是笼养经济和野味经济双重受害鸟种红喉歌鸲）护鸟人说，当看到原本鲜活的生命失去呼吸，被一只只堆在一起的时候，心痛难以言表。但欣慰的是，那些还活着的笼中鸟，等到了来自人类的救援，翱翔蓝天重获自由的那一刻，是第二次生命的开始。点击图片，与一线护鸟行动者一起保卫家园
三年疫情即将收尾，野味陋习时代会重启，还是会随之终结？2022年12月30日，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了修订后的《野生动物保护法》，将于2023年5月1日起正式施行。明确“禁止食用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和国家保护的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以及其他陆生野生动物”。这次修订不仅将“食用”这一行为作了明确规范，还将涉及到的物种，在上一版本中的“国家重点保护的野生动物及其制品”以外，增加了为数众多的一般野生动物，大大扩大了禁食范围。然而，面对这个叩问，深入野保一线的行动者们有自己的答案：人们对野味的执迷，也许有所消退，但要终结，并不容易。2022年12月14日，有沈阳市民发现，在沈阳浑河发现大量死亡的赤麻鸭，从网络上联系到公益组织让候鸟飞的护鸟伙伴、东北濒危物种保护中心负责人曹大宇，告知了这个紧急情况。曹大宇马上联系到多位沈阳野保志愿者玉龙和幸福大爷等人第一时间前往调查，自己也驱车从本溪出发。“人与生物圈”国家委员会委员周海翔教授，恰巧前几天在该区域观测到1700只左右的赤麻鸭越冬群，对这个消息十分惊讶。到达现场确认之后，周教授分别向省林草局及属地派出所报案，等到相关管理人员赶来后，又一起工作到深夜。（最近的这个冬天，在沈阳浑河越冬的大群赤麻鸭，经观测，最多时有1700只左右。摄影，周海翔）恰逢疫情管控取消，参与到此次调查的公安与救援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们，先后陆续“阳”了，但为了防止有更多越冬候鸟中毒，大家始终没有停下来，从清理尸体，到寻找毒饵，连续多日，发着烧坚持。周教授还密切监测着剩余大群的安全状况，一直为更多赤麻鸭忧心着。这次中毒死亡赤麻鸭至少有140只以上，解剖发现嗉囊里有新鲜的玉米粒。周教授判断，这很有可能是一次投毒案件，而非禽流感，“因为检查未发现一般禽流感疱疹症状，此外，禽流感及其它疾病致死的都不会如此集中在很短时间内，就如同我们人类感染新冠病毒后一样。”（去年12月，在沈阳浑河发生越冬赤麻鸭批量中毒死亡，疑似人为投毒，上图为主管部门组织打捞死亡个体作业中。）周海翔教授有着丰富的野保反盗猎经验，他认为，第一投毒现场很可能是附近的玉米地，“常规吃了毒饵都会死在投毒现场，这样投毒者才有可能捡到尸体。能飞回夜宿地的原因，是毒饵投放时间较长及有降水，使毒饵表面毒性消失，刚好出事的前一天刚刚下了场小雪，所以它们吃了毒饵并未立即死亡，待飞回过夜栖水域，喝水后，毒饵内部的毒性发作才死亡。”随后几天，周教授观测的赤麻鸭种群数量始终与最初的对不上，他判断“更大的可能是有些死亡尸体在觅食地就已经被人捡走了。”据悉，该案件已得到省市公安部门的高度重视，由于案情复杂，截止到目前仍在调查中。点击图片，与东北候鸟守护者一起守护候鸟栖息地
2022年9月22日，正值秋季候鸟迁徙期，让候鸟飞北京团队在朝阳区某地巡护时，发现了一个大狩猎场，随即向北京森林公安刑警队举报，配合警方开展打击行动。通过近10天的走访调查和现场蹲守，先后成功举报抓捕了三个盗猎现场的犯罪嫌疑人。其中有一起非法狩猎案件，志愿者在前期进行了两次现场摸排后，于第三天早晨，蹲守到了盗猎者。当时，盗猎分子在位于清河边的一块自然灌木丛林中，平行架设了两张长度超30米高6米的超大型捕鸟网，除在树枝上挂好诱鸟外，在网下的草丛中，同时放置多台播放器播放鸟鸣，引诱候鸟上网。（在北京朝阳区，护鸟人发现盗猎分子架设的大网，举报后，执法人员在其家中搜到大量已处理的野生鸟类死体。供图：北京护鸟小队）
在案发现场，队员们发现盗猎者身上有明显的大片血迹。据经验推断，这是在一边抓捕笼养经济目标鸟种，同时也有抓“野味儿”的可能。警方在对其住所例行搜查中，证实了志愿者们的这一猜测。
在盗猎者家中，不仅发现了近期现场猎捕来的红胁绣眼鸟、云雀、黄雀等笼养目标种数十只，一大箱几十张捕鸟网具之外，在位于北侧的厨房储藏间中，还发现了满满一冰柜用袋子装好的鸟尸，清点共12袋，1200只左右。嫌疑人称一些是自己食用，另外也会出售，同时在包装袋边，还发现了一个本子，上边记录有交易电话信息，警方将物证连同嫌疑人一并带回刑事拘留。
如果没有护鸟志愿者的辛苦巡护和发现，这么多鸟儿们和更多野生动物的悲惨命运，终不会见到阳光，为世人感知。（调查发现，以“笼养鸟”为目标的盗猎分子，同时也会兼顾“野味鸟”，活鸟与死鸟皆有销路。供图：北京护鸟小队）
自2015年年底成立以来，团队在北京巡护发现并举报的野生鸟类捕猎点上百个，累计举报清除36个大型狩猎场（指一块区域或相邻不远的几个区域里，出现集中大量的盗猎行为和点位，一般在五个点位以上）。仅在最近的2022这一年，成功举报并协助有关部门处理16个捕猎现场，刑拘14名盗猎嫌疑人，共解救涉及35种1673只野生鸟类。他们说，有信心在未来几年内，终结北京地区的大狩猎场历史。以上所有的数据，读来也许轻巧简单，背后却有无数的辛苦与艰难，无数的坚韧不拔。点击图片，协助北京护鸟先遣队打击野生鸟类犯罪活动
无论多艰难，始终心怀希望，是野保行动者们的唯一动力。也许成功就在下一秒，不坚持怎么知道呢？河南长垣的大鸨保护者宋克明从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保护力量的重要变化，这让护鸟大家庭的伙伴们倍感振奋。他和团队成员们每年冬天守护的大鸨，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是当今世界上最重的飞鸟，被称为“中华神鸟”。它们善于奔跑，飞行能力也很强。然而，由于栖息地被破坏，人为的猎杀、干扰，大鸨已经濒临灭绝，大鸨东方亚种全球总数只有1600只左右，十分珍稀。每年，大鸨种群经历了春夏繁育季，会拖家带口飞到越冬地，度过一整个冬天。其中有一片越冬地，就在宋克明的家乡——河南长垣的黄河滩涂湿地。宋克明印象很深，十年前，刚开始在长垣黄河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发现大鸨的时候，只有不到20只。那时候，长垣的候鸟盗猎猖獗，除了大鸨以外，豆雁、野鸭、灰鹤等，都是盗猎分子的目标猎物，形势十分紧迫。大鸨，在华北乃至东北地区的野味食谱上，被叫作“地鵏（念bū）”，价格不菲。每到深夜，盗猎分子在荒无人烟的滩涂湿地上，佩戴头灯，带着猎犬，疯狂追逐大鸨行猎，一度让反盗猎的推进异常艰难。（2019年11月，宋克明团队志愿者在巡护时发现盗猎分子，现场找到1000多只麻雀，嫌疑人逃跑，留下摩托车和手机，举报后，警方很快将其抓获。供图：宋克明）宋克明的长垣市绿色未来环境保护协会，是让候鸟飞全国护鸟伙伴中唯一一个坚持在隆冬腊月里，熬夜通宵进行巡护的反盗猎团队，他说：“别无选择，因为盗猎分子是在这时间行动，我们如果不在同一时间段行动，就没人能和他们抗衡。”每年从11月中旬开始，到春节过后，宋克明都会带着他的志愿者队伍，进行每天24小时不间断巡护，每天晚上在滩涂上驱赶盗猎分子，或是将盗猎者扭送公安机关。这样艰难中的勇猛坚持，被宋克明称为“百日保鸨”行动，每年冬天不辍，也终于得到了执法部门的支持和认可。最初，志愿者们的举报并不顺利，但现在，长垣当地的野保执法部门由被动向主动保护模式转变，主动联合志愿者一起的巡护，“人防+技防”，在保护区增加摄像头。2022年长垣市公安局在微警局平台上，公开设立了有奖征集打击野生动物违法犯罪线索，奖金2000元，长垣市公安局食药环森及20个基屋派出所，共同担负打击野生动物领域违法犯罪行为职责，“打防结合”，大大提升了群众的守法意识，形成了“长垣模式”。（宋老师和志愿者们一起放飞中毒康复的大雁。供图：宋克明）今年，宋老师尤为高兴，因为当地的大鸨数量已达到了历史最高，“有450多只，这说明我们的努力得到了大鸨的认可，它们觉得这里是安全的，才会来这里”。宋克明很喜欢习总书记的一句话：“生态治理，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我们既要有只争朝夕的精神，更要有持之以恒的坚守。”此刻，让候鸟飞为宋老师团队发起的特别筹款还在进行中，今年还计划帮助团队募款添置夜间巡护设备，提升团队行动力，让更多大鸨未来能在长垣安心过冬。点击图片，与鸨卫者宋克明一起守护候鸟
关于野味，一个始终被食客抛却脑后的事实是——人畜共患病风险。野生动物贸易，包括捕猎、运输、养殖、售卖、消费各环节，蕴含巨大的公共卫生风险。据权威研究发现，1940-2006年期间全球的335起新发传染病事件（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s，EIDs)，其中60.3%为人兽共患病，而大部分（71.8%）人兽共患病EIDs，源于野生动物1。大家熟知的2003年SARS大流行，不同国家和地区多次爆发的禽流感疫情，都可算在其中。目前，全球已知的人兽共患病超过200种，还有数量庞大的人兽共患病原未被发现。以病毒为例，据估测，未发现的寄生于哺乳动物和鸟类的病毒，多达170万种，其中54万~85万种具有感染人的能力。（兔年“零野味春节”，明星主持人和年轻艺人一起拜年了！）
每年，野生动物贸易导致人类与野生动物的接触超过十亿次。2021年，有研究显示：有75%的人兽共患病毒，可以在26.5%的被交易野生动物身上查到。参与市场交易的哺乳动物携带的病毒种类（878种）以及人兽共患病毒种类（170种），远高于家畜（分别为288种和117种）2。然而，由于野生动物贸易的“灰色”特性，我们对于野生动物贸易链的了解有限，对野生动物的生产和交易方式，它们在到达消费者手中之前与家养动物和人类的相互作用，以及贸易链上涉及的人群，是如何与野生动物种群互动的，这些问题的答案，仍知之甚少。这是人兽共患病传播和疾病风险评估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降低风险的有效方法，就是减少接触：不捕猎、不运输、不交易、不食用、不圈养。（4分钟治愈系小短片，让候鸟飞2022年年报视频）
2020年-2022年，疫情的三年间，让候鸟飞40个护鸟伙伴团队和全职部门，在北京、天津、辽宁、湖南、河南、广东等14个省份30个城市，一共巡护了2009427公里，拆除捕鸟网23449张，解救野生候鸟71445只，无害化处理尸体13629只，举报非法盗猎者、贩卖者、电鱼者750人，销毁捕鸟笼12350个、地笼6725个、毒鸟药4466袋……这样的行动，每天还在进行着。点击图片，与一线护鸟行动者一起保卫家园
也许，您的一次转发，就能够让更多人了解吃野味的危害，减少疫病传播的风险。您也可以捐赠支持护鸟人的一线行动经费，让更多生命得到解救，生生不息。此外，您还可以为野保公益人上一份保险，帮助这些野保一线的英雄们，增添一份平安。自2018年起，让候鸟飞已连续两次与专门为公益从业者及志愿者设计公益保险的“益宝计划”项目合作，开设“护鸟人保险”公益计划，只为能提升一线护鸟志愿者的抗风险力。（“命运”系列公益海报，欢迎扫码，成为护鸟公益月捐人。诺贝尔奖得主彼得·杜赫提（Peter Doherty）是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微生物及免疫学系教授，2012年，他出版《鸟的命运，就是人的命运》一书，认为随着人口暴增与大规模养殖的兴起，影响到许多流感病毒、野鸟及许多哺乳类动物之间的平衡，“人鸟之间福祸与共的程度愈来愈高”。他在书中多次提及，没有专业背景的普通公民，一样可以行动起来。）2023年，在已有经验基础上，这份野保公益人专属保险有了更多升级，将接触野生动物后有更高人畜共患病暴露风险（例如禽流感、鼠疫、出血热等均包含在内）的具体需求，纳入投保范围。野保志愿者们因反盗猎和救助，不得不接触野生动物，比常人有更多人畜共患病的风险，这份保险，正是为缓解这其中的后顾之忧，让他们相对轻松上阵。目前，这份定制保险包含意外险和人畜共患病险，价格仅是其他同等保额商业保险售价的1/2，甚至1/3，十分适合野保公益人。您的捐赠支持，将帮助野保志愿者安心行动。新的一年，愿所有一线护鸟人健康平安，在信心和希望中，勇往前行。点击图片，为一线护鸟人添置保险，保驾护航
文献出处：
[1]Global Trends in 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s，发表在《Nature》，2008年
[2]Mammals, Wildlife Trade, and the Next Global Pandemic，发表在《Current Biology》，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