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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儿》是大多数普通中国人最可贵的一面丨导演手记

佟晟嘉 爱上纪录片 2020-02-15

《大三故事主体两条线,一条线索为进行时态,也就是大三每天的日常生活;另一条线索为过去时态大三儿个人的成长经历。在进行时态下通过儿每天上下班的日常生活来追踪他心底那份愿望


导演:佟晟嘉


故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大三儿通过自己的努力与纠结,得到家人、朋友、同事、单位的领导、以及旅途中陌生人的支持与帮助后,实现自己的愿望 。过去时态下,会看到大三儿的前世今生,时代的每一次更替会牵动着大三儿的命运,即便只是细小的变化,他如何可以买车,如何失业,又如何得到了工作,在大三儿看来,他的每一次努力都是不同时代赋予他的机会。

 


大三儿在内蒙古赤峰市的一个铜业公司上班,每天凌晨五点钟准时起床,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儿是点着一根儿烟,不抽上一口感觉都清醒不了。然后穿衣服、洗脸、刷牙、梳头,整个过程需要三十分钟左右,大三儿的父亲通常都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最早播出的新闻,他们基本上没有对话,只有大三儿背起他的那个黑色小包的时候才会开口,“我走了啊”,父亲低沉的呼应会淹没在关门的声音中。走到马路的对面,坐上四站的公交车,再走上一站地左右,大三儿每天总是第一个到通勤车停放的地方,然后再点着一根儿烟,不等到烟抽完,同事们就会到来,有残疾的也有健康的,他们嘘寒问暖的同时,从不忘记调侃对方,车内充满了笑声与欢乐,当阳光洒在全是冰霜的车窗上,零下二十八度的冬天,似乎并没有那么寒冷。

 


大三儿父亲是当地运输系统的退休职工,四川人,落户落到这里,八十四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步伐矫健,他经常说“我们家这个老三啊,身体要是正常人,那肯定了不得。”每天大三出门后,老爷子都会站在二楼的窗户那儿,直到大三儿被9路公交拉走。

 

大三儿上班的地方有几千名员工,残障人士大概有六百多名,根据身体状况不同,做着不同的工作。大三儿负责楼层的卫生。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工作服是单位给改过的,每次换衣服他都会跟摄制组说,“我比别人慢一些”,但其实每一次他都第一个出去。在我与他相识的记忆中,大三儿对时间特别在意,永远把迟到的机会留给别人。

 

和他搭档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名叫金航,大三儿说他是脑子有一些问题,轻度智障。也许是因为大三儿是副组长的原因,每次干活前,他都会嘱咐到,“你别老学人家,人家不高兴,有水的地方别过去容易结冰,慢慢扫”,他的搭档有超强的模仿能力,总是学别人看手机、喝水、走路,但他从来不会学“大三儿”,我们问过他,他说“三叔说了,学别人不尊重”。金航的身体素质没有问题,干活儿的时候经常会多干一些,大三儿嘴角也市时常出坏笑,“你能干,多干点儿”,偶尔他也会带着金航一起偷懒,大三儿说“我们能工作就是政策好,领导们也不会跟我们计较”一边说一边笑。他们工作的区域会穿过一条常有大货车经过的马路,每一次大三儿都盯着金航,总担心会有大车刮到金航。



 

一份菜,一个馒头,一杯牛奶,大三儿父亲的午餐一般都是如此简单,因为老爷子会把大菜留在晚上等大三儿下班的时候才做。

 

大三儿的中饭相比父亲就选择就多一些,食堂的饭菜虽不比饭店,但也是荤素均有搭配,可大三儿总是一张烙饼,一份素菜,当问他你不吃荤菜吗,他眉毛一挑,还是那个坏笑,“荤菜可以蹭他们的吃”。在这里大三儿似乎很开心,副班长的身份,让他觉得自己有价值,但他也许不甘心,尽管他在这里看起来,比周围的人正常。

 

午休过后,仍然要重复上午的工作,搭档还是在空气中摆弄着手机,好像他真的有手机一样,大三儿还趴在窗台抽着烟。

 

五点多的时候,大三儿下班了,连续很多年他都会在家楼下的彩票站买同一个号码,然后跟别人说“我的五百万就存这了,有合适的机会我就取走了”嘿嘿一笑,周围人欢乐无比。从彩票站出来,往前一走,还没等他说话,“来了,三儿”小卖部的老板先说“嗯,大哥,两盒白红塔山”大三儿回答。再然后他就回家,和自己的父亲吃饭,电视永远只是那几个台。

 


每一天“大三儿”都是这么过,所以他经常问我,有价值吗?就这么重复,我无法解释,但我能肯定一点,只有在重复中发现的变化,才有价值,只有在重复中保留的情感才会有温度。重复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他的父亲84岁了,曾是当地运输公司的领导,身体现在很好,大三儿说他从小看的玩的都是车,梦想也是当一名大车司机,像他大哥、二哥那样儿,不但可以赚钱,还可以四处看一看。他的大哥、二哥都是正常人,尤其是大哥很有能力,在当地很厉害,对他也特别好,二哥也还可以,他们都是八十年代就开始跑长途的大车司机。大三儿也是爱车,他还曾跟别人合伙买了一辆小面。




2016年四月的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他想去旅行,他多年的愿望就是和我,还有另一个特别好的朋友,三个人一起去西藏,原来的时候,他不愿意说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最近手里攒了点工资,觉得自己有了一些经济能力了,才说了这个想法。我们的另一个朋友叫阿皮,是一名眼科医生,喜欢登山,西藏他已经去了好多次。有人说阿皮与赤峰这座城格格不入,但却是“大三儿”的窗户,就在大三儿和我俩说这个想法的时候,阿皮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三儿,你想去看珠峰,你怕死吗?”……大三儿经常说,他很辛运,想玩车玩了车,没工作的时候拿低保,有工作的时候还领奖金,他总觉得自己的一生特别有计划,但在我看来,他活的更随性,生命中充满了即兴的音符。


《大三儿》是讲述个体生命的故事,他的故事张力在于从重复中得到信息,那些信息不是强加给观众,那是一种共鸣。这个国家对于这样一个群体的态度,是一个很重要的角度,大三儿和他的同事们还能上班,拿福利,休假期,很能说明问题。片子中,人情大于事故,所出现的人物和大三儿的关系,都是建立的在情字之上。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是影片《大三儿》非常核心的内容。


—佟晟嘉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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