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埂连载08】赵匡胤卷 第二章 变泰之路 3 高贵乡公：皇帝的葬礼
投稿/段海辉
注：本稿件《大宋三百年之赵匡胤》为长篇连载，简称《赵匡胤卷》每日更新。往期连载请参看页面底部的「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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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变泰之路
四、皇帝的葬礼
东京十日
刘子陂之战后，郭威进逼开封，遭受了强烈的抵抗，史称矢箭如雨。
郭威破城后，下令纵兵抢劫10天，开封城到处起火，第二天才灭掉。
（影视剧里的东京抢劫）
在这场空前的人祸中，史书只记录了几位高官的悲惨遭遇。
一群大兵们洗劫了前义成节度使白再荣的家。抢完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是自己的老领导。大兵们很悔恨地说：我们以前都在您的手底下效力，现在无礼到这个地步，实在没有脸再见您。
按正常的电视桥段，这些没脸的士兵，应该会自杀。实际上，不是这个样子。他们却杀了白再荣，既然没有脸再见您，干脆杀了您，就不用再见您了。
吏部侍郎张允，在抢劫期间躲到了家里佛堂的顶板上，结果抢劫的士兵太多，隔板掉了下来，衣着华丽的张大人摔落在地，士兵们感觉张侍郎的衣服不错，就把他给抢了，张大人被冻死。
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在史书上，我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但是，灾难是存在的，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成为大兵们的刀下之鬼，或者发泄的工具，他们死于人祸，他们成为郭威辉煌顶点下被无视的冤魂。
所以千年以后，我们仿佛还能听见他们的呜咽。他们用凄厉的哭喊为郭威的王朝敲响丧钟，虽然，史书没有他们的声音，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
老百姓是个冤大头。----吴思《潜规则》
王者不死
就在抢劫的档口，出现了一件很意外的事儿。有一个姓赵的小孩（赵童子），对纵兵抢劫非常不满，对邻居发表演讲说：郭太尉举兵是义举，这些抢劫的鼠辈像盗贼一样，难道是太尉的本意吗？
于是赵童子在巷口守卫，碰到抢劫的士兵，就立即杀掉，以一人之力保全了数千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大家纷表示感激，送给他的金银堆积出山，赵童子哈哈大笑道：我难道是为了利益才做这些吗？
郭威听说这个人，感到很惊奇，对柴荣说：我听到民间有谶语，说姓赵的要做天子，依此人才略度量，估计就是他了，不如把他除掉，我们可以保全，于是就派人诬告，冤杀了赵童子。
然而郭威死后不到六年，赵匡胤就得了天下。
史家在写到这一段的时候，很激动: 王者不死。
皇帝的葬礼
皇帝已经死了，郭威虽然很痛恨这个让他失去爱妻和儿子的小皇帝。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郭威准备一装到底：把婊子当到底。
按照郭威的想法，都是因为刘承佑，我最喜爱的女人死掉了，连个后人都没了，刘承佑杀了我全家，我也要杀他全家。
郭威很想这么干，可是他发现，虽然他是最有力量的人，但是这一点他是办不到的。因为刘承佑虽然是小皇帝，但也是皇帝。
皇帝是君，郭威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杀掉刘承佑一家，会带来很大的政治风险，没准哪一天，各路军阀会打着为皇帝报仇的旗号来干掉郭威。尽管郭威是叛乱，但是他打的旗号是清君侧，郭威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叛乱。
郭威要把锄奸忠臣的形象保持下去，暂不扯掉那块叛乱者作为忠臣的遮羞布。
对于刘承佑，郭威一点好感也没有，仇人郭威很想让刘承佑抛尸荒野，最好被野狗分吃了，恨不得自己对刘承佑也能食其肉、寝其皮，但是忠臣郭威发现，他办不到。
郭威是忠臣，当时皇帝杀了他全家，他都不敢说是皇帝杀的，又怎么可能对皇帝这么不敬呢。这些美好的梦想对郭威而言，仅仅是个梦，是实现不了的愿景。
对于皇帝的葬礼等级，郭威是有想法的。虽然折腾不了活皇帝，但是死皇帝也是皇帝，郭威发现，自己还是可以在死后待遇方面恶心一下死皇帝。
最好的办法就是降低葬礼的规格。于是郭威让手下的谋臣出主意，如何最大程度降低死皇帝的生活待遇，恶心死这个跟自己不共戴天的小皇帝。
但是前提是，要得体现出郭威是忠臣。
（影视剧里的曹髦）
刘承佑，你活着，我整不动你；你死了，我还要恶心死你，虽然不能把你扒皮挖心，但我却可以在你的尸体前撒尿。
你是皇帝，可是你死了，我郭威还是可以决定你，不是皇帝，至少可以从葬礼上保证你不是皇帝。
谋士们在故纸堆里，寻章摘句了老半天，终于给死皇帝的葬礼找了一个先例。按照高贵乡公故事，依公爵的礼仪下葬。
高贵乡公，就是曹髦，他有一句名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20岁的曹髦在当了6年的傀儡皇帝后，觉得对不起曹操这个英雄的祖先，不甘心一直做摆设，发表了抵抗演说，就是那句著名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后带着100多人攻打司马昭府邸，结果被司马昭的人给杀掉。
曹髦死后，司马昭恶心了这个小皇帝，给了他一个高贵乡公的下葬规格。
这已经是历史上皇帝下葬的最低规格了。如果当时司马昭当时给了曹髦一个乞丐的下葬登基，估计郭威也会这么办。
忠臣郭威希望遵守判例法，不希望自己创制成文法，郭威希望从历史故事里面获益，但是不希望自己成为给皇帝降低等级的始作俑者。
因为，郭威还是个忠臣。
（死后按照公爵礼节下葬的曹魏皇帝曹髦）
郭威很像司马昭，都是造反成功者；刘承佑很像曹髦，都是壮志难酬、死后受虐待的小皇帝，连年龄都几乎一样。
郭威决定就这么办，给皇帝公爵的下葬规格。当然了，实际执行时，郭威还是会打折扣的。
郭威假惺惺地说：乱军之中，颠沛流离，没有照顾好皇帝，才不小心让皇帝丧命，如果再度减低下葬的规则，别人会说闲话。
其实，郭威就是按公爵的规格下葬小皇帝，大家也会说闲话；即使按照皇帝的规格下葬，大家还是会说闲话，郭威是乱臣贼子，大家不是瞎子。
按理说，你没照顾好小皇帝，应该按照超皇帝的标准下葬才对，怎么搞来搞去弄了一个公爵。郭威同志的逻辑，存在很大的缺陷。
而实际上，皇帝就是皇帝，你不按照皇帝的标准来下葬，本来就不合礼仪，给个公爵还嫌高，可见忠臣郭威有多么不情愿，又有多么痛恨这个小皇帝。
五、备胎皇帝
皇帝死了，忠臣郭威准备再拥立一个皇帝，当然，只是一个过渡性皇帝。
于是，郭威让太后下了一个官方通知：大意是
当年刘知远带着老臣们开创大汉，在朝廷，全靠着史弘肇等人忠心辅佐，在外部，全靠郭威镇守边关，朝廷才可以在危机重重中喘口气儿。
可万万没想到，奸臣李业背着皇帝，杀害忠臣，又假传圣旨，想谋害老同志。天下人都知道老同志无罪，所以苍天不助奸人（人之无罪，天不助奸）。现在郭威带兵安定了社稷，剿灭叛贼。逆党打不过郭威，狗急跳墙，把皇帝给杀了。这些奸贼民愤极大，空前绝后（冤愤之极，今古未闻）。幸好，奸臣已经被郭威同志打败了，大家都很高兴（群情共悦）。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汉需要一个贤德的君主，来安定天下。
这是一封漂亮而无耻的官文。
说它漂亮，是因为文章写得太好了，铿锵有力，振振有词；说他无耻，是因为郭威同志用劲儿浑身解数，既做婊子又要立牌坊，通篇都在胡说八道。
史弘肇目无君上，却被说成忠诚；郭威明明是叛乱，却说是安定社稷；杀掉史弘肇的明明是皇帝本尊，郭威却说是奸臣李业干的。
郭威说大家都很高兴，显然是胡说八道的。
太后肯定是不高兴的，儿子死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开封百姓肯定也不高兴，被郭威大军抢得倾家荡产，有什么可高兴的？
高兴的，只有郭威和跟随他的那些造反成功的将士们。荣华富贵在等着他们，何况，抢这一票也够他们花好久了。
这一切的背后，还是离不开历史的终极规律：暴力最强者说了算（吴思语）。叛乱的郭威，可以把自己打扮成安定天下的功臣，因为他手里有兵。
死去的皇帝，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已经死了，只能任凭郭威胡说八道。
（影视剧中的郭威）
赵匡胤不参与抢劫，他回家，保护自家和邻里免遭灾难。
在这场人祸中，赵匡胤亲眼目睹种种恶行，这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官兵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军人不是应该定国安邦，保护百姓吗，怎么可以抢劫百姓？
赵匡胤不愿意看到抢劫的发生，但是作为一个兵，他改变不了这一切。
郭威做出抢劫决定，本来就是想让手下的弟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发大财。通过这种纵容的方式，来报答那些拥立他的人。
而且，改朝换代就纵兵抢劫在五代，早就是惯例了，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这一点，郭威跟五代其他的开国皇帝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大周的结局，也跟其他的四代也没有什么两样。
梁唐晋汉周，朱李石刘郭，不过是一丘之貉。
但是小兵赵匡胤觉得不对，虽然眼下他无力改变什么。
有的时候，人还是需要一点信仰，或者因果报应之类的迷信，郭威纵兵抢劫，罪孽太重，所以过了几年，他就死了。
尽管他在皇帝位上还算宽仁，但是他的罪过已经是百死难赎。
自作孽，不可活。上天不会放过他，那些在抢劫中惨死的冤魂不会放过他。
郭威，你是罪人，虽然你后来做了好皇帝。但是你依然是罪人，有功于前，不为损刑，有善于前，不为亏法。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不管你再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你的王朝，会成为四代后的第五代。
小皇帝死了，忠臣郭威需要一个替补皇帝。因为郭威打得旗号是清君侧，而进了开封城后，大臣冯道根本不买他的账，拒绝承认这个叛乱成功的人为皇帝。仅仅称呼他为郭太尉，冯道不服，整个文官集团就算都不服气。
总不能全部杀掉吧。
所以郭威需要一个傀儡，有了傀儡之后，还需要二次革命，为自己正名：郭威是皇帝，不是太尉。
（后汉皇帝刘崇）
郭威本想拥立皇帝的兄弟刘承勋为帝，但是发现这个皇子是个病秧子，实在没有什么帝王之相，估计拉出来大家也不会服气。
而这位王子的病态，也救了他一命。
郭威无奈，就拥立了刘知远的侄子，刘崇的儿子刘赟为帝。
郭威叛乱，刘崇摩拳擦掌，本来还想反对一下的。但是听说郭威要把自己的儿子扶上皇位，也就什么也不说了。
下期预告：
【青埂连载009】 第二章 泰变之路 第四节 黄旗加身，陈桥兵变的预演
主要讲述：郭威拥立刘崇的儿子刘赟为新皇帝，派遣冯道前去迎接，冯道前去，郭威黄旗加身，成为皇帝，冯道陷入空前的危机。郭威即位后，一改五代弊政，赵匡胤当了小队长，开始变泰……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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