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读世界】没落乡村贵族的挽歌——《最后的士绅家族》读后感

润雨，原名朱润鱼。在场阅评。中学高级教师。现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女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乡土文学》《丹水》《大邑文艺》《三晋都市报》《淄博晚报》《中华儿女》《四川散文》《四川经济日报》等。散文《柿子情》入选《2016年度山西散文年选》《新时期乡土文学优秀作品》《全国文学艺术精品集》等。由北岳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煮一壶月光，醉了年华》。曾获多项奖。

《最后的士绅家族》是作家张生全的一部长篇力作。内容反映的是民国军阀混战背景下，位居蜀地洪雅县的一乡村小镇——柳江场，以“柳、唐、曾、江”四大家族为代表的士绅家族为了争夺税捐征收权利而进行的明争暗斗。深刻揭露了乱世之中民不聊生，军阀、县衙、土匪、士绅是层层顶在老百姓头上的天，这些拥有着统治权力的官绅们，相互倾轧，彼此暗算，而最终逃不脱被盘剥被压榨被草荐人命的，是最底层的老百姓。一曲时代的悲音，一首没落乡村贵族的挽歌。让我们看到了旧中国体制下乡村士绅之间尔虞我诈的残酷现实，以及冠冕堂皇打着“诗书文化传家”或“恭善持礼”的幌子下暴露出的人性疮疤。生动描绘了一幅中国近代偏远乡村的税捐经济图。

小说一开头，以柳江场李二娃的茶馆为背景，让当地士绅官府要员以及军阀头目一一粉墨登场。首先是“柳、唐、曾、江”四大家族当家人：柳老太爷、唐八太爷、曾五太爷、江三太爷，然后是洪雅知事高德仁、县经征局长胡知廉、县警察局长钱尚武、柳江乡长孔亦多等等。随着时任五省联军副参谋长职位的柳老太爷的大儿子刘正刚回乡省亲，从他倡议对御桥重新命名开始，士绅之间的彼此不服、暗中较量已拉开帷幕，县官府人物见风使舵的势利巴结丑态也跃然纸上。而随着小人物杨四娃的告状，拉开了一场税捐征收权力的争夺闹剧。

柳江场，这个偏僻的小镇，可以形容为大社会的神经末梢，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到军阀混战的近代中国税捐体制的现状和腐朽。各色人物在谋取权力、地位、利益等等中的绞尽脑汁和不择手段，也像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了社会的动荡局面造成的人们道德文化的不堪一击和浮于表演，以及人性的丑陋。作为士绅代表的柳老太爷，依仗混迹于军阀门下的大儿子刘正刚，满口诗书传家，声声仁义道德，却是一个披着画皮的伪君子，在作者层层设置的纷纭画面中，渐渐露出狡猾、利益熏心、依势作威作福的伪善本性。唐八太爷更是，门上挂着“恭善持礼”的祖传匾额，干的却是坑害百姓的“大小斗”勾当，在被免去税捐征收的权力后，急于夺回，背后使坏贿赂棒客李光头给刚刚接手征收任务的曾五太爷下单子，使得曾五太爷所受阻挠多多，根本无法完成任务。不幸的是，唐家儿子唐震川又假扮棒客劫持曾二少爷，试图挑起曾五太爷家族与棒客之间的矛盾，不慎在曾五太爷要与李光头会面的路上，被曾五太爷识破，唐震川狗急跳墙枪杀了曾五太爷。此案在即将被查出来时，唐家又舍卒保车果断杀害了一直忠心于唐家的大管家独眼龙。难怪最后被钱尚武一枪把匾额上的“善”字打出了一个大大的洞。确是极大的讽刺！还有曾五太爷的小气抠门、江三太爷的乘火打劫……个个形象鲜明，情节曲折，引人入胜。

小社会的闹剧，牵动着大社会的神经；大社会的动荡，又反过来影响着小社会人物的处事方式。柳家大少爷柳正刚这个人物就是联系大小社会的纽带。柳江场其他人物的阴晴变化、蝇营狗苟，无一不受着他升迁或被屠戮的影响。可以说，他是柳江场的晴雨表。透过他的忽现忽隐，柳江场的政治风云也就诡谲多变了。无论是当初江三太爷想与柳家攀亲家，还是后来柳老太爷主动提出与江家结亲家，不同时期各自不同的态度表现，就是一个侧面的验证。人心的向背，态度的亲疏，均与权势的更替息息相关。以此，我们不难看出家国动荡下人心的叵测与挣扎。

最后想说的，是书中底层贫苦人物的代表杨四娃，其就是这个黑暗世道的牺牲品。他有胆量有骨气，却难以逃脱被利用被残害的命运。小说开篇，他揭露唐家在税捐征收中使用“大小斗”坑害百姓，极力拥护柳老太爷接替唐八太爷的税捐征收，已经得罪下唐家。后来又指证伪扮棒客的唐震川杀害曾五太爷一事，致使穷凶极恶的唐震川把他打残，变成瘸子。而这些，又何尝不是被柳老太爷利用造成的。文中不直接描写他的胆量来自何处，却从台会上他喝了酒骂柳老太爷，以及被柳四少爷殴打中说出的话，间接地揭示了他被柳家利用后又无情抛弃的命运，当他渐渐认清柳家的本质，向世人发出自己的呐喊，最终被柳四少爷活活打死。这就是底层百姓所遭受的残酷命运，声声痛楚，字字血泪，直指士绅们伪善面具下人性的丑陋。

作者超强的架构能力，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符合人物身份的对话描写，明暗线巧妙交织，使得小说读来十分精彩，画面感很强。可以说，这部小说演绎了一曲时代的悲音，唱响了一首乡村没落贵族的挽歌。不愧是一部揭示近代中国乡村税捐经济体制的经典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