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大世界】麦糁

麦糁是我的发小，在我们都还没有上学的时候，就一起捉蛤蟆、逮蚂蚱。

麦糁生来就贼胆大。譬如，我们去房檐下或屋山上孔洞里去掏“小小虫”（方言。即麻雀）时，大家都“恐高”不敢去爬那竖起来的耙（松土和平地的农具）床子，可他却可以毫不畏惧地爬到“顶顶上”（方言。即最高处的梢头），轻而易举地把那些已经长毛还不会飞的甚或还没有长毛的小鸟掏出来。

麦糁爬树也是一绝。我们这里是平原，不会爬树的比比皆是，即使会爬树，一般来说只要超过一搂粗就不行了，因为抱不严啊。但是麦糁就不一样了，再高再大的树他都能毫不费力地爬上去。到了上面，他还敢放开两手，直挺挺地站在上面的大树枝上，高兴了还会拍着手唱上两句。

还有骑自行车。他可以大撒把随意拐弯磨角骑，他可以站到车座上骑，他可以两腿夹住车座躺在上面骑……

一天夜里，我和麦糁一起在生产队打麦场听一个老人讲鬼故事。故事说：某村有两个青年，一个叫张三，一个叫李四，两个人都说自己胆大，于是便打起赌来。张三说：“咱庄东头大庙院子里有一具无名尸体，还没有人认领。今个黑夜（方言。即深夜），你敢到那里去喂他米饭吃，明天我就请你喝酒；要是不敢去，你就请我喝酒！”李四说：“当然敢了，那还不容易！”张三说：“你不准害怕。如果害怕了也算你输！明天咱还要去验验，嘴上没有米饭也算你输！”李四说：“一言为定”。夜深人静之后，李四做了一碗米饭，端着就奔大庙去了。依稀的月光下，他找到了那具尸体。只见那尸体面向上躺在那里，两腿伸着，胳膊蜷着，两个拳头攥着放在胸前。可是李四并不害怕，蹲下来就准备给他喂饭。这时候，他虽说不是很怕，可是心里也禁不住“怦怦”的像敲小鼓。他壮了壮胆子说：“看样子你是死不瞑目，是不是临死也没有吃一顿饱饭？现在我给你送饭来了，就请你好好吃吧！”说完，他就挖了一筷子米饭向死尸嘴里填，填到嘴里之后只见那死尸把嘴一合，动了几下把米饭吃下去了。这时候，李四可真有些害怕了，心想：死人还真能吃饭？唉！可能是个饿死鬼，干脆就让他吃吧！于是又喂起来，结果还真的是喂他一口，他吃一口。李四喂着喂着，那死尸突然直起身来。这时，李四终于吃不住劲了，认为死尸要起来对自己行凶了，于是扔掉饭碗，撒腿就跑。那死尸也突然起身，紧紧追赶。此时，李四更加害怕了，拼命地往家跑，只听得那死尸也拼命地追，跑呀！追呀！当李四跑到家的时候，已经被吓得掉了头魂，一头趴在堂屋当门，昏死过去。那死尸这时后悔了，他蹲下来扶摸着李四的头，忏悔说：“伙计，你不要害怕了，是我！我不该吓你这么狠！是我把死尸拉开装死人吓唬你。你的那碗米饭，越往下越热，吃着吃着，烫得我不能下咽了，于是就坐起来往外吐，谁知道你吓得拔腿就跑……”李四慢慢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真是他张三，而不是死尸，于是说道：“伙计，我输了！明天我请你喝酒吃饭。”……

临了，小伙伴们一个个胆战心惊，不敢回家。我也一样哆哆嗦嗦，不敢动弹。可麦糁就不一样了，他拍着大腿告诉我说：“怕什么？我也敢给死人喂饭。”于是，几个小伙伴上劲了：“要不，咱也学学人家打赌吧？要是你真敢，俺几个请你上街吃大杂烩（一种饭菜，是用小酥肉、粉条、白菜等炖制而成。在贫困的当时不失为一种美味佳肴）！”

“中啊！”麦糁一本正经。

“那好，西北地路壕子里扔有一个死孩子（当时医疗卫生条件极差，有不少孩子夭折。按照当地习俗，小孩子死了以后，就用谷草一捆，扔到过人多的路边壕沟里）。明天晚上你要是一个人敢去往小死孩嘴里塞一口馍，后天咱一起去验证后，就请你去吃大杂烩。”

“真的假的？”麦糁问。

“吐口唾沫是根钉——”小伙伴们争先恐后，异口同声。

“那好。”麦糁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小伙伴们为了防止麦糁“作弊”，全天候地跟着他。天黑之前，大家还一起跑去看了看那个死孩子。

第三天一大早，小伙伴们便聚到了一块，在麦糁的带领下去了西北地。大家一看，那个死孩子的嘴里真真切切地被塞了一块红芋片子面馍。

没办法，大家只好每人兑了二分钱，跑到街上给麦糁买了一碗大杂烩。得意忘形的麦糁吃得有滋有味，引得小伙伴们直流口水。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告诉过我：“南地那个塘子（方言。即水塘）有一个‘哼’，没有大人一块，你不要到哪里去玩。”

所谓“哼”，其实当时在当地人心里就是一个怪物，因为不知道它的名字，所以就以它的声音为其命名。夜深人静甚或晌午头人少的时候，站在塘北路上就能听见“哼——哼——哼——”的响声，而且声音较大。虽然没有人在此看见过什么，也没有人受到过它的伤害，但是一听到这种声音还是胆战心惊。故而，人们都把这里视为不祥之地，避而远之。

就是这里，成了麦穰耿耿于怀的一块“心病”。他曾经这样告诉过我：“等我有了条件之后，我一定要看一看这塘子里的‘哼’长得是啥样子！”

还别说，后来麦糁真的有了“条件”——生产队老队长病了之后，大家一致推选麦糁当队长。

麦糁上任之后，趁着上级提出响应毛主席“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我们也应予以极大的注意”的号召，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东风，第一件事就是“挖南塘，修水利”。

一时间，南塘之畔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抽水机把塘水抽干之后，男劳力们一个个光着膀子，挽着裤腿下到水里挖泥挖土，女社员们则泥兜箩筐地往岸上抬……

挖塘进行到第三天上午的时候，人们突然听见“哼”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时，胆小的早已“出溜”上岸，胆大一点的也停止了手里的活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妇女们更是哆哆嗦嗦地挤作一团。

就在这时，麦糁摆了摆手，让大家静下来，他则仄耳细听，循声观察。当他寻寻觅觅走到塘子中心地带时，突然站住，继而用铁锨铲泥。只听“咯噔”一声，一个牛头骷髅露出了水面。几乎同时，那“哼——哼——”的声音戛然而止。麦糁抱起牛头骷髅来到岸边，仔细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条火头（方言。即黑鱼）。麦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能把那条鱼从牛头骷髅里弄出来。至此，“哼”的真相大白：昔日不知是谁往塘子里扔了一个牛头骨，一只小火头不小心钻了进去，但却没有找到钻出来的孔洞。慢慢地，长大以后的火头就更不可能出来了。于是，火头呼吸时的声音，通过牛头骷髅孔洞的放大，就成了较大的“哼”声，周围越静，哼声越大……

胆大的麦糁解开了“怪物”之谜，为当地人开辟了一块“净土”。

作者：杨东志，笔名谷鸣，老子故里——河南鹿邑人。著名作家、诗人、书画艺术评论家、“老学”专家。系中国文艺家协会副主席、世界实业家艺术家联合会副主席(执行)、中国美术协会副秘书长、中国书法协会副秘书长、世界华商联合会书画委员会副理事长、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书画名家理事会副理事长、人民文艺家协会顾问、中国诗书画印研究院顾问、澳门书画联谊会顾问、新加坡中国文化研究会顾问、河北省毛体书协高级顾问、香港高等教育研究生院客座教授(硕导)、《谷鸣》文学社社长，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在省级以上报刊及新加波、菲律宾、台湾等国家与地区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民间文学等作品一千余篇(首);发表书画艺术评论文章600余篇；著有长篇小说《坎坷人生》、中篇小说集《黄土地的颤音、短篇小说集《乡雨村风》、诗集《绿色的希冀》以及《道行天下》、《唐玄宗御批<道德经>今译》、《宋徽宗御批<道德经>今译》、《明太祖御批<道德经>今译》、《清世祖御批<道德经>今译》、《老子大传》、《陈抟大传》等26本书。作品曾获获河南省人民政府首届文学艺术一等奖、河南省民间文学成果奖、河南省首届“橄榄杯”诗歌奖、《芳草》月刊“芳草杯”小说奖、河南省“莲花杯”杂文一等奖等60余次;作品被英国皇家图书馆、中国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收藏。生平事迹被收入《中国名人大辞典》、《中国文艺家传集》、《中国诗人传集》等权威辞书。先后受聘为广东深圳东汉文化发展投资公司、江苏项王文化公司、上海荣燕斋书画院、北京墨石斋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山东昌艺阁艺术馆等20余家文化公司和河南李耳集团公司、安徽东汉酒业有限公司、贵州盛世国华酒业集团公司、安徽亳州集慧明道广告策划有限公司等实体企业高级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