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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力量,让马克龙和特朗普这样的人当上了总统?

2017-05-12 张雪忠 萤火虫沙龙


来源/作者:第一法学  张雪忠


第一法学:张老师,你好。马克龙当选为史上最年轻的法国总统,这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热议。他的相貌、他的经历、他的老婆,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请问张老师,你对法国的大选结果有什么看法? 

张雪忠:我一直在关注法国大选的进程。虽然马克龙帅气的外表和迷人的妻子,让我感到很羡慕,但我更关心马克龙这样一个人,是如何能当选为法国总统的。

第一法学:难道你认为,马克龙当选总统是不正常的吗?

张雪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马克龙的总统之路,有其不同寻常之处。我希望能思考一下其中的缘由。

马克龙从巴黎政治学院毕业后,曾在法国经济部任职,三年后又辞职进入投资银行业。作为法国社会党的一员,他在2012年随奥朗德进入爱丽舍宫,并被任命为副秘书长。两年后,被瓦尔斯总理任命为经济部长,这是他在当选总统前所担任过的最高职位。

可见,马克龙的政治资历原本是很浅的。当他于2016年4月表达参选总统的愿望时,甚至无法在社会党内部得到支持。后来,他只能宣布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与竞选,并创立新的政治派别——“前进运动”。但他最终却成为一匹赢得大选的政治黑马。

第一法学:那你认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张雪忠:需要注意的是,法国的情况并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此前特朗普的当选,与马克龙的情况就很相似。

第一法学:不会吧,张老师!你竟然会觉得特朗普与马克龙很相似?

张雪忠:好吧,我承认这两个人差别很大:马克龙特别帅,特朗普特别不帅;马克龙比老婆年龄小很多,特朗普比老婆年龄大很多;他们的政策理念也差别巨大,有些甚至是相互对立的。但就我关注的问题而言,他们的竞选之路却是非常相似的。 

特朗普1968年从沃顿商学院毕业后,一直从事房地产经营。期间,他也曾担任过真人秀电视节目的主持人和“环球小姐”选美大赛主席。在以共和党身份参加总统选举之前,他没有担任过公共职务。在他竞选总统的过程中,甚至有不少共和党的政治大佬,都公开对他表示反对。

第一法学:你是说,既缺乏传统的参与总统选举所需的政治资历,又没有得到所属政党的必要支持,这就是马克龙和特朗普之间的共同点?

张雪忠:是的。这一点,在奥巴马的竞选过程中,就已经有所体现了。奥巴马原本只是一位影响很小的州参议员,后因在2004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题为“the Audacity of Hope”的主旨演讲,才成为具有全国性声誉的政治人物。

当他于2008年参选总统时,民主党内部及其资金赞助者更倾向于支持希拉里。但奥巴马的竞选团队则充分发挥新媒体的作用,通过直接诉诸公众的方式,在党内初选中击败了希拉里。

在华语地区,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2014年,政治素人柯文哲以无党籍身份参选,获得年轻人与网民的压倒性支持,最终在国民党具有传统政治优势的台北市,击败了出身政治世家的国民党参选人连胜文。

更有意思的是,连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挫败军人政变,也不是依靠反政变的军队派系,而是借助社交网络直接向民众发出呼吁、寻求支持。

第一法学:也就是说,在奥巴马、柯文哲、埃尔多安、特朗普和马克龙等人的政治胜利中,有一些共同的因素在起作用?

张雪忠:是这样的。在所有这些政治案例中,当事人都可以借助新的信息传播技术,摆脱传统政党体制和宣传工具的约束,与全国或全地区范围里的民众,进行直接的、面对面的政见表达与沟通。

如果这种直接的政治表达与沟通成为常态,那就不只是个别政治人物的成败问题;而是同时意味着,随着信息传播技术的不断更新与普及,古代的直接民主开始出现复兴的态势,并已形成了对间接的、代议的民主制度的挑战。

这其中包含着一个极其重大的现实与理论问题:工业化时代的代议制民主,是否还能适应现在的信息化时代?是否需要根据信息传播技术的特点,作出一些必要的调整?

第一法学:能否请你简要介绍一下代议制民主的含义,以及它和工业化的联系?

张雪忠:当工业革命于18世纪60年代在英国开始后,不但引起生产组织形式的变化,推动人口向城市的转移,而且还改变了原有的社会结构和思想观念,最终也促发了以民主取代专制的政治制度变革。英国不但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而且也是近代民主思想和政治革命的发源地,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但近代民主与古代的直接民主有很大的不同。近代民族国家的规模与古代城邦不可同日而语。人们不可能再像古代人那样,聚集在一个特定的公共场所,共同讨论和决定国家事务,而只能将国家被划分为多个选区,并由各选区选举出自己的代表,组成全国性的议会来对国家进行治理。这种以议会为中心的代议民主制,就是在工业化条件下产生的现代国家体制。



 

第一法学:张老师,你讲的这些都是议会的选举,但我们今天谈的是总统选举。据我所知,早在网络出现之前,有些国家的总统选举就已经是直接选举,因而也具有直接民主的特征。

张雪忠:你说的不错。就选举本身而言,直接选举就是直接民主的表现。而且,在信息化之前的工业化时代,媒介手段也曾发生从报纸到广播、再到电视的进步。但这些传统的媒体工具,通常都被掌握在政党或其赞助者手中,政治人物只有通过政党的遴选和支持,才有可能借助这些媒体塑造自身的政治形象,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

政党对候选人的组织化遴选,使得哪怕是直接的总统选举,也具有了间接民主的特质。政治人物很难在脱离政党支持的情况下,通过直接诉诸选民的方式完成并赢得选举。

例如,美国的三位军人出身的总统,泰勒、格兰特和艾森豪威尔,都是军功卓著,民望很高,并且都希望成为超越党派分歧的“全民总统”。但就算是这些深具民望的人,也必须选择依靠某个政党来竞选总统。因为,一旦离开了政党手中的宣称工具和动员网络,就算再有民望也不可能胜选。

反过来,只要政党认为有必要,也可以按部就班将一名政治素人打造成总统。领导美国参与一战的威尔逊总统,就是一个这样的例子。

(威尔逊任普林斯顿大学校长时,被民主党物色为新泽西州长候选人)


但是,信息化时代的网络技术,改变了传统媒体的垄断局面和信息传播的单向特征,也大大弱化了政党体制在候选人遴选过程中的作用。政治人物可以摆脱政党的控制,直接、持续地与遍及全国的选民对话,并接受他们的评价和取舍;选民也无需等待政党通过内部遴选机制给自己提供选项,然后再到投票箱前作出投票决定,而是从一开始就参与到候选人的遴选过程之中。

 第一法学:除了对总统选举过程的影响,信息化时代的传播技术,对代议制民主还有哪些挑战?

 张雪忠:在代议制民主条件下,人们通常都期待议会成员一旦当选,在履行议事职责时,能够独立和审慎地作出政治决定。但在信息化时代,议员相对于选民的独立性也开始弱化。

 在今天,任何政治议题一旦发酵成为争议话题,分散在全国各地的选民,都可以即时地、共同地加以关注,表达看法。而议员们要想获得连任,就必须不断地参照选民的态度,而不是独立地依照自身的判断进行投票。

 这种挑战,对选举产生的行政官员(如总统),也同样存在。严格地说,即使是直接选举的总统,也是代议民主体制的组成部分。总统一旦当选,就应依照自己所掌握的信息,独立地作出各种行政决定。但在信息化时代,总统也要更经常地面临来自选民的压力。

 例如,在传统的媒介技术下,恐怖袭击所造成的人员伤亡,对选民心理的影响,往往有一个由局部向全国逐渐扩展的过程,而选民意愿的形成与表达,也要经过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因此,总统还是有可能从容、周密地作出政策反应。但在今天,总统作出决策反应的时间压力,就要比以前大得多了。

 马克龙、特朗普和柯文哲这些政治黑马的出现(包括勒庞在法国政坛的崛起),恰恰也可以说明,在信息化时代的媒介条件下,传统的、基于政党的代议制民主政治,已难以对选民的诉求和愿望,进行及时、有效的回应与满足。选民们则开始对此感到不满乃至愤怒了。

 第一法学: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听说你和马克龙是同年出生的,现在他已经是法国总统了,而你还只是小区业委会主任。对此,你有什么感想?

张雪忠:你这个问题真是太伤人了!早知道你这么不会聊天,我就不接受你的访谈了。我告诉你,虽然我和马克龙有很大的差距,但主要不是因为我能力差,而是因为我没遇到合适的中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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