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爹”苏大强惹人厌，但这届老年人确实活得不一样了

穿洛丽塔洋装买菜的阿姨，年入百万的60后主播，坐稳“咖啡鄙视链”顶端的老太太……这一届老年人，真会玩！

 ✎  天下网商记者 倪轶容

最近火爆的电视剧《都挺好》，捧红了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苏大强。不过，“作爹”的种种行为，却也揭示了老年人群体的对更精致、更有趣人生的需求。事实上，这届老年人，早已不满足于遛狗、跳广场舞，他们制作精品咖啡、穿Lolita洋装、做直播，甚至比年轻人还会“玩”。

上海一处老居民楼，门口的春联还贴着。身穿睡衣的陈小玉一边抱怨女儿没跟她说清楚，哪天会来客人，一边急急忙忙冲进房间，梳了头，化了个淡妆。间歇，时不时传来她的声音：“要拍照吗？要穿洛丽塔裙子吗？”

陈小玉今年60岁，可能是Lo娘（洛丽塔服饰爱好者）圈子里最资深的玩家。去年，因为女儿上传了一段视频——《有个Lo娘妈妈是什么感受》，陈小玉火了。而在日常生活中，穿着缀满蕾丝边的洛丽塔洋装逛菜场，已经成了陈小玉的日常。

陈小玉

白露丹丰，一位拥有超过20万年轻粉丝的“60后”主播，带货能力在线。年轻人除了跟她学做菜，还会向她请教养生、职场经验，甚至跟她咨询情感问题。“到了我这个年纪，直播没什么压力，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已。”白露丹丰说，这也让她更有耐心，更亲和。

Lo娘母女——60后妈妈和90后女儿

陈小玉的先生泡上一杯速溶咖啡，随后安静地离开了屋子。喝咖啡的陈小玉，身上却体现出了传统中国“贤妻良母”的一切特质。在记者和她女儿巧克力交谈的过程中，陈小玉手脚麻利地把刚洗完的衣服全部晾了出去，还简单拖了一下地。

巧克力在淘宝上经营一家名为daydream的网红店，主营洛丽塔风格洋装。最初，陈小玉完全看不惯女儿穿蓬蓬裙的样子。“这样穿出去，别人要说闲话的！”那时，母女两人几乎每天都要为巧克力的穿着而吵架。

陈小玉和女儿

在巧克力看来，这是“代沟”最直接的体现。

90后巧克力，从小就有“叛逆少女”的影子，互联网，更是让她的个性得到了张扬。很小就去网上聊天的巧克力，发现自己看似离经叛道的一些想法，其实不孤独，这让她更敢于表达自我。洛丽塔洋装，就是巧克力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

对出生于上个世纪50年代的陈小玉来说，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从小，她就被教导，女孩子应该“本分乖巧”，在穿着上，也以“中规中矩”为佳。上个世纪80年代，陈小玉进入了一家大型国企工作。那是一家国际贸易、物流公司，而陈小玉也比同时代的人，抢先一步看到了进口的彩色衣服。当时，那种色彩艳丽，布满印花的服装，让看惯了黑灰、藏青色的陈小玉，颇有一种震撼感——但也仅仅是看看而已。生活中的主流色调，还是略显压抑、不能彰显性别的黑灰和藏青。

巧克力认为，正是因为如此，母亲那一代人，不太擅长表达自我，因此，她和母亲就会在彰显个性这件事情上，引爆争执。这种争执，在陈小玉退休之后，达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在巧克力的记忆中，刚刚退休的陈小玉，满腔精力无处发泄。“拼命做家务，甚至我们还没有吃完饭，就开始擦桌子，然后就是找我和我爸的茬……”巧克力说。为了帮助母亲缓解“退休综合症”，她曾鼓励母亲加入广场舞团体，但陈小玉自称“跳不好”，缺乏兴趣。随后，女儿还试图让她在热爱的K歌app上直播，还号召朋友给母亲送花，结果陈小玉忘了密码，又不了了之。

倒是一次Lo娘聚会，让陈小玉的人生重新开挂。当时，闲来无事的陈小玉想去见识见识女儿的线下活动，结果被女儿要求穿Lo装才能去。没想到，圈中年轻Lo娘把陈小玉从头到脚夸了个遍，陈小玉心里美滋滋的，就此“入坑”。

不过，在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Lo娘圈里，“元老级”陈小玉，也引发过不小的争议。当不少人夸赞“阿姨好优雅”时，也有负面评论用“为老不尊”、“黑山老妖”这样的词来抨击她。为此，女儿巧克力不知在网上跟人互怼过多少回。

对此，陈小玉反倒更看得开：“干嘛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这些年，女儿从大公司辞职，创业开网店，几乎天天穿着Lo娘服装出街，陈小玉多少受到了感染。

巧克力的Lo娘聚会

她直言，女儿遇上了一个好时代——社会更开放，更宽容；与此同时，物质上的选择也更多。上个世纪90年代，在女儿上了小学之后，陈小玉也曾时髦过。在旧照片里，她烫了一头卷发，染成了最潮的红色，穿起了有垫肩的时装。

据她回忆，当时能选择的颜色很少，染发膏质量也不太好，染过的头发洗几次，会像稻草一样枯萎。但如今，巧克力染的是一头灰绿色的头发，除了Lo娘洋装，也会穿漂亮的汉服出街。

过去，这些服装市面上很难看到，而且动辄几千。如今在淘宝上，花几百块钱，就能挑到自己喜欢的款式，还能定制尺码。这一切，都让陈小玉感慨不已。

75岁阿姨“入坑”精品咖啡

和陈小玉一样，李霞在年轻时就接触到了咖啡。

上个世纪80年代，在机关工作的李霞，和那个时代的人一样，把咖啡当奢侈品。当时，一个大学教授的月收入约为200元，而咖啡馆里，一杯雀巢咖啡就要卖20多元；一度，雀巢“白加黑”咖啡伴侣，还成了中国人最有面子的送礼“标配”。

不过，最初接触咖啡的李霞，却有不太美好的回忆。“我过敏。”李霞说。那时，她一喝咖啡，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事后，李霞认为，有可能那时都是速溶咖啡，品质不是特别好，而她恰好又是过敏体质。

再次接触咖啡，李霞已是古稀之年。一天，痴迷咖啡的女儿送了她一个胶囊咖啡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李霞喝了一杯，竟意外喜欢这种口感。而那种“身体散了架一样”的感觉，也没有再出现。

就这样，李霞开启了咖啡发烧友模式。不愿意“稀里糊涂跟着别人喝咖啡”的她，不但爱泡精品咖啡馆，还自学了研磨、冲泡等技能，开始在家做咖啡。如今的她，每天只喝精品咖啡豆现磨、手工冲泡的清咖——在咖啡“鄙视链”里，这是位于最顶端的品尝方式。

对李霞来说，喝咖啡显然更容易让她打入年轻人的圈子。在这之前，退休的她，也学过钢琴、茶道等课程，但课堂上几乎都是同龄人，难免让她觉得有些“暮气沉沉”。而一坐到精品咖啡馆里，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年轻的咖啡师不但会极其耐心地为李霞讲解咖啡的各种知识，还常常会跟她说一些奇闻趣事，让她觉得很开心。

刚刚去咖啡馆的李霞，也嫌动则上百元的咖啡太贵，但女儿一句话，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妈，你别觉得这里的咖啡贵！你花100块钱买咖啡，这些年轻人能陪你聊那么长时间，还教你咖啡专业知识呢！”如今，李霞是一家精品咖啡馆的老顾客，对于那里的咖啡师，她不但能准确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连他们的籍贯、喜欢喝的咖啡豆产地等情况，都如数家珍。

为什么老年人比年轻人还会玩？

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讲师杨帆，最近在从事老年人的相关研究。

在他看来，如今，老年人越来越敢于去追求个性化的生活方式，和几个因素有关：一是随着医疗和社保、养老金等保障体系不断完善，老年人越来越健康长寿；二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发展迅速，物质丰富程度极大增加，新观念、新事物大量涌入，社会的接纳程度也越来越高。对老年人来说，过去被压抑的一些审美、生活方式，在这样的改变之下，得到了释放。

广场舞

穿萝莉装，喝精品咖啡等，看似是老年人对新事物的拥抱，实则和他们的“补偿心理”密切相关。杨帆曾走访过许多老年人，他看到，有人终年穿着旗袍、唐装。在常人看来，这近乎怪异，但在老人年轻时，这却是最时髦洋气的装扮。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年轻时“潇洒走一回”的他们，终于能在老年时圆梦。

这种因补偿心理、年代而产生的生活方式，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人群之间，也会有不同的体现。以饮料为例，杨帆也在上海遇到过为他倒速溶咖啡的老年人。作为中国最早开埠的城市之一，上海深受西方文化影响，速溶咖啡“高端”饮料的定位，也在不少老年人心中根深蒂固。但在北方，他却遇到老年人把他当贵客招待，递给他一瓶汽水。

老年人的购物车

此外，杨帆还提到，老年人群体的异质化，比年轻人群体要大很多，即使都是跳广场舞的人群，还会细分很多“派别”。但在和年轻人交往时，老年人却更多会体现出长辈耐心、循循善诱的一面。年轻人不但能让老年人了解到新事物，对他们的指导、帮助，也会让老年人产生被社会需要的感觉。这也是一些老年人，更喜欢和年轻人交往的原因。

时下，一些媒体会过分渲染“80岁还在跑马拉松，天天在健身房呆好几个小时”“90岁还全球开演唱会，要唱到生命最后一天”的老年人，这让杨帆颇为反感。在他看来，一方面，社会要尊重老年人个性化的生活方式，但另一方面，也要意识到，这个群体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可能完全活得和年轻人一样。（本文由天下网商原创，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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