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义乌“超级毕业生”凭什么延续传奇

再也不是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单打独斗的年代了！

 ✎  天下网商记者 李丹超 | 文  章于亮 | 摄

在中国，几乎每两个县城，就有一所高职院校。

它们容纳着1000多万的准社会人。因为极强的地域属性，这些学校的优势专业往往都和当地产业布局深度关联。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就是一所因义乌因贸易而生的学校。

这里，因为“全球小商品集散地”，自发兴起了淘系创业的年轻实践者。《南方周末》记者曾在2009年的一篇报道《超级毕业生》中写道：最低的运营成本、最充裕的时间，加上最青春无敌的精力，这些全天黏在电脑前的超级学生们拥有着难以复制的竞争力。

十年过去，大学生就业难依旧是社会话题，这里创业学院毕业的学生，也依然供不应求。

超级毕业生，凭什么延续传奇？

“我们的学生居然想着放暑假”   

王旭升这两天又火冒三丈。

工作室的9家网店刚有起色，几个大一大二的学生跑来告诉他要回家过暑假。“那你们给阿里巴巴发一封email嘛，说我们要放暑假了，大家生意都停一停，等9月1号开学再开工。可能吗？”王旭升扯着嗓门怼了回去，嘴里还在不停念叨“太不懂事！”

年轻人们一脸委屈，眉头间透出一丝想要反抗的微蹙，但转瞬间，他们或坐回电脑前，或走进仓库，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刚进校的大一新生，要从店里的产品打包做起

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雪峰楼，可能是全国高校中最另类的一栋楼，打开任意一扇门，都是和电子商务相关的情节。这样的设定，源于2008年创业学院的出现，学校为创业的学生免费提供创业基地工作室，配备办公桌、宽带及仓库区，甚至免费提供场地引进物流公司。

走进一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是指纹打卡机和一块写满互联网鸡汤的黑板，往里走，青绿色调的大间被隔成了几个功能区：客服区、脑洞区、休息区……这里是王旭升工作室的速卖通小组，不到10号人，管理着速卖通平台上的三家店铺。

“我跟学生说，要像打游戏打怪那样去创业，才会不知疲倦乐在其中。”每年9月，进入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创业学院的新生先要听一场演讲，演讲的主角是学院的十几位创业导师，台上和台下，彼此都在观察对方的能耐。

去年的演讲中，王旭升代表移动电商工作室慷慨激昂，赢得了近半数新生的青睐，随后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去面试，相中了其中的15人。

这15人，成了工作室9家店铺的“员工”。

员工和学生，这两个身份在创业学院高度重合，并在两千年初就引起了社会关注。《南方周末》等媒体的报道一出，舆论争议的焦点也集中到了“做买卖到底是不是大学生该干的”。

不过，这样的争议若是放到现在，王旭升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大声疾呼。“开家店谁最可怜啊？老板最可怜。我们的学生除了上课时间其他全部要在这里上班。我就问他们，现在你们觉得打个包很累，你没包打的时候怎么办，哪个做电子商务的老板不是从打包开始的？”

随后的十来年里，这所高职院校创业学院的学生延续着“毕业即抢手”的传奇。

“老师只是搭台，戏还是学生唱的”

“现在让学生自己开一家淘宝店，太难了！”2018年10月，王旭升决定做一些改变。

义乌这座贸易型城市，货源、物流、供应链通达，生长出不计其数的中小企业和淘宝店。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至今声名仍叱咤校园的毕业生中，几乎都是最早一批淘系创业的实践者。如第一代超级毕业生杨甫刚，一个人在宿舍里撑起一家店，还没毕业便月入4万。

然而，当后来者还在痴迷于模仿的胜利时，淘宝店们早就完成了数轮大浪淘沙，关于电子商务，上个月还在被夸夸其谈的商业模型，可能下个月就会被市场推翻。

再也不是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单打独斗的年代了！

王旭升想到了让电商规模化，这才有了工作室如今的样子：22个学生，分组管理9家网店。

“以前是个体户，学生一个人管一家店，现在对照外面的电商公司，每家店都有运营、采购、仓储、客服等，要专业。”创业导师朱阳瑾说，工作室的9家网店都是卖气球的，单价虽小，但因为品类多导致库存压力特别大，如果是一个学生根本无法承受。

亮丽气球创业团队经营的气球有1000多种，这是他们的产品拍摄区

学生的试错经济成本变成了零。王旭升已经掏了100多万进去了，去年一家店铺亏钱，负责的学生不想做了，他说，没关系，继续学。创业学院的导师，称得上是最“视金钱如粪土”的。

2018年开始，创业学院开始推行导师制，项目老师来建、团队老师来组、资金老师来筹措、团队老师来管理，学生可以自主选择进入自己感兴趣的平台店铺去“工作”。

“9家店铺，速卖通、1688、亚马逊等平台上都有，就像跨专业学习一样，不同平台可以学到不同的生存本领。”见到大二学生辛宇的时候，他的身边摆满了手机，鼠标不停地点击着电脑上的各个聊天群。他们的创业团队现在有近十人，因为之前做淘宝店积累了不少客户资源，他们分出三个人专门做淘客，每天大约能赚两千多块钱。

为了能驯服这帮小年轻，王旭升在2012年起就开了几家天猫店练手，每天打了鸡血一样视察每家店数据。

他说，院长让他要做好失业的准备，一套理论可不能忽悠三十年，学习不能停。

“好好干，争取到毕业每人拿十万块孝敬父母”

很多时候，王旭升并不是个好好说话的人，特别是当有人“挑剔”他的学生时。

曾有学者在讲座时说，书读不好就去做淘宝。王旭升当场反驳：我们的很多学生一年做几个亿的销售额，你的学生呢？做电子商务是最与时俱进的。

王旭升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学生在读书做研究上比不过大部分本科学生，但高考成绩不高，他们的人生轨迹就无法改变了吗？

他在各种场合表达着自己的观点：“电子商务可以让人逆袭，做得好完全可以养家糊口甚至安居乐业。”

知乎上，有网友将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称为“最不像高校的高校”、“发文凭的蓝翔技校”。而推行这套生存型创业教学的初衷，无外乎让学生踏出校门时有一技之长。你不能否认，高职院校的培养目标，正是使求学者获得某一特定职业或职业群所需的实际能力。

创业学院的学生，大部分一进入学校，就不需要考虑生活费和学费的问题了。王旭升说，生意业绩都是可以闯出来的，你能分红多少，看你自己的努力，他甚至给学生们立了个目标：争取到毕业每人拿十万块钱孝敬父母。

每天中午12点，雪峰楼里都会有一场直播，直播的播主叫郭儒剑，这个已经63岁的台湾人，做了一辈子半导体生意，因为在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参加了一次电子商务培训，决定留在义乌创业；毕业了几年的周璇也回来了，这几年她在义乌商贸城开店卖气球，货源和卖家不少，现在她来到王旭升的亮丽气球创业团队当产品经理，她说感觉很刺激，从小打小闹变成了“正规军”。

  淘宝直播时，郭儒剑喜欢边教授书法边讲讲人生感悟

创业者，或许就是这样惺惺相惜。

那些义乌工商职业技术学院里出现的一个人在宿舍对着电脑，一旁塞满货的场景越来越少了。他们开始进入“团队作战”时刻。

“与人斗其乐无穷，平台上有那么多竞争对手，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周前，义乌成为ewtp全球第五个试点，教育部又将“跨境电商”列为了一个独立专业，王旭升习惯关注新闻，这让他能时刻掌握“战场”形势。

他说，今年毕业的三个爱徒，都被其他地方挖走了，不过，股份还给他们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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