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那个夏天：铿锵玫瑰和阿里巴巴
谨以此文献给“铿锵玫瑰”、1999年和已经离开我们的张鸥影。
✎ 十一浪
公元1999年，论干支为己卯，属兔。这一年共和国50年华诞，又逢澳门回归，《七子之歌》天下传遍，《还珠格格2》打服海峡两岸当年近600部连续剧，正如赵本山在当年春晚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中所言：“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纵观世界风云，风景这边更好。”
这些都是大新闻，我们的故事不妨就从一则小小的气象消息开始。
这一年的夏天，浙江地区异常闷热潮湿，到了6月底，杭州东笤溪流域和新安江流域连续数日强降雨，新安江水库水位一度最高到108.17米，最后九孔闸门开了八孔，全力泄洪。对此，《浙江气象科技》在次年的第一期杂志上刊登文章，重点指出1999年梅汛季节预报服务的成功和不足。
1999年的这个闷热潮湿的夏天
合坑村，就是很多坑合在一起的村，当地人说，“合坑合坑，36道湾，48处坑”。吴春根家就在这个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子里。
村里还没有水泥路，女儿每天去镇上的洋溪小学读书，得过七八个坑和湾，再过麻蓬、西水两村，最后绕过杭州橡胶厂洋溪轮胎分厂，小孩子喜欢踩石墩过河，大人则看着担心。吴春根的女儿叫吴海燕，身手灵活，踩石墩就像燕子三抄水。2017年，建德本地新闻提及吴海燕时，还不忘俏皮地带上一句“喜欢嬉戏，常到溪里去抓鱼”。
如果此时你告诉村民吴春根，20年后他的女儿吴海燕会在法兰西捂着胸口、以中国女足国家队队长的身份高唱国歌，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彼时的上海队实力现在看来就是“史前巨兽”，赵燕和队友孙雯、水庆霞、浦玮用几乎横扫的姿态囊括中国所有的冠军。“你到底拿了多少个冠军？”，笔者问昔日的国门，“我真不记起来了，二十几个，三十几个？”赵燕说，“反正一年拿三四个是很正常的事。”
虽然1998年她代表国家队拿到了亚运会冠军，但是1999年她却无缘世界杯，因为她遇到了一生的对手和朋友——当时全世界最优秀的门将高红。
赵燕的国家队高光生涯要到2003年世界杯才揭幕，但凭借在国内联赛的彪炳功绩，论及“铿锵玫瑰”那一代人时，赵燕必定榜上有名——当然，熟悉的记者后来会开玩笑地说她是“末代玫瑰”，因为2004年中国女足在雅典奥运会0比8输给德国后，“铿锵玫瑰”的时代便戛然而止了。
2005年，赵燕退役，回到杭州市体育中心当教练，上文提到那个叫吴海燕的女孩子则将会在几年后成为她的弟子，最终在2011年接过她的衣钵，还成为中国女足最年轻的队长。
1999年的这个闷热潮湿的夏天，距离赵燕家8公里的地方——湖畔花园风荷苑16幢1单元202室，房子四室两厅，150平方米，一家创业公司办公地点便设置在此。
湖畔花园的项目经理叫宋卫平，他后来成立了绿城集团，成为中国地产界的传奇人物。此后，宋卫平还建起了中国最好的足球基地——余杭中泰绿城足球基地，2006年中国女足为了备战次年的女足世界杯，代理主帅王海鸣想在杭州找地方集训，老宋得知后大手一挥，来绿城，当天俱乐部所有员工集体搬家，硬是腾出一幢楼给中国女足。2015年，郝伟掌印中国女足备战加拿大世界杯，绿城再次表示，欢迎中国女足来基地，热茶热水，包吃包住，就当回自己家。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这一天是星期四，湖畔花园小区停电，这家叫阿里巴巴的互联网创业公司，上下都不能用电脑了。此前公司来了位台湾年轻人，叫蔡崇信，他说，趁今天有空，那我给大家讲一下股权吧，于是就在一块小黑板上一通画，又是股权设计，又是股东义务。
创业初期，马云在湖畔花园召开会议
阿里巴巴合伙人、被阿里员工称为“姐姐”的蒋芳后来回忆说，因为太闷热，看到蔡崇信的后背的衬衣湿了一大片，“那时候我一种感觉特别深，觉得他好可怜啊，我们其实是最可怜的都没觉得自己可怜，还可怜人家有钱的。”“我也搞不懂，他看上我们啥了。”
对了，入职阿里前，蔡崇信是瑞典一家投资公司的亚洲总裁，年薪70万美金，而蒋芳她们拿固定工资，每月500元人民币。
这个夏天，蔡崇信已经开始准备阿里巴巴的注册和审批，抽空还给18个创始人编制了一份英文合同，可没几个人看得懂，全是股权、法律和财务方面的专业英语。马云看得懂，可他看都没看，直接签字，大家一看也都签了。
再之后的7月9日，阿里巴巴中国控股有限公司在香港注册成立，这一个公司将改变整个互联网的格局；7月10日，中国女足在玫瑰碗球场和美国队大战120分钟，最后点球4比5输球，这一场比赛，将改变整个女足的命运。
马云和蔡崇信在香港的发布会上宣布阿里巴巴成立
有时候，这个世界会玄妙莫名，许多事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可一切都如草蛇灰线，一缕伏笔可写20年。
20年后的2019年的7月，湖畔花园风荷苑16幢1单元202室的业主马云，决定给杭州老乡赵燕和吴海燕为之高歌奋战的中国女足，捐赠十亿元，其中其个人1个亿，蔡崇信个人1个亿，支付宝8个亿。
所有的故事如今看来都是命中注定。
关于金钱和梦想
山里的孩子多半体育好，吴海燕也如此。身为洋溪小学长跑队的队员，小学4年级时参加建德市小学生运动会，拿了800米和1500米冠军，结果被当杭州市体育中心的王惠民看中。先陈经纶体校，练中长跑，后来改练足球，最后加入杭州西子女足，然后一路成为中国女足队长。
吴海燕缺钱的时候应该是2012年左右，据时任西子女足总经理助理李昊回忆，那时像吴海燕这样的小球员月薪不会超过一两千块钱。“小姑娘喜欢唱歌，难得周末放假，几个队友凑一起去唱歌，专门找那些最便宜的量贩KTV，还自己偷偷地带饮料、带零食，现在想来真不容易，”杭州日报首席记者李琛浸淫足球领域二十年，对于这些小球员的故事早就耳熟能详。
图片来自吴海燕微博
除了收入低，当时条件还特别艰苦，那时西子女足在距离杭州80公里的桐庐县少体校扎根，没有宿舍，球队就下小县城的一家宾馆，12个房间，每晚120元，住两到三个球员，房间里挂满了晾晒的衣服和袜子。
训练场地的质量更是差，称之“菜地”都是抬举。此外因为没有热身对手，女足索性对社会开放，欢迎各路踢野球的来陪练，所以后来桐庐杭州一带踢野球的，都会回忆起当初陪未来中国女足队长练球的故事。
如今的条件自然今非昔比，如国家队队员的待遇已经提到30万到60万一年，但是普通女足队员的训练和生活依旧艰难和清冷，前不久杭州钱江晚报的记者宗倩倩去采访浙江省女足，发现赞助商撤资后，“小吴海燕”们只能喝桶装水，穿去年的旧球衣，训练时场地连线都不画——原因是画线太费钱，一次好几百。最让人动容的是，小姑娘对这些毫不在意，梦想依旧执着无比，“姐姐，你要帮我们拍什么样的照片啊。这样吧，你就拍我们在训练，很辛苦，但还是能笑起来的那种照片吧。”
今年6月份，前世界足球小姐孙雯在接受采访时叹了一口气：“以前大家都叫女足‘铿锵玫瑰’，其实现在应该叫‘空谷幽兰’。”
如果对十几万没概念，我们不妨看一看当时的一些数据，“1999年，杭州全市人均GDP19964元；杭州房价基本稳定在2000元/平”，前文所说的那套湖畔花园150平的大房子，据说业主入手时在50万元左右。
因为球队成绩好，奖金高，赵燕至今想起还自豪，“那时我们队的装备全是耐克，全国就我们和北京队有。”
梦想的事，还得过几年，赵燕退役后，当了教练，才想明白了，“现在的小球员有时候想得太多，想要得太多，把球踢好，该有的都会有”“我父母都是运动员，所以为国争光是最高荣誉，哪还有提什么要求的？”
赵燕现在杭州市体校带女足，昨天她带了一支10岁年龄段的女足去江苏打比赛，高速上电话时断时续，她笑呵呵地说：“命苦啊命苦。”可翻她的朋友圈，几乎都是小球员们成长的快乐片段。唯独在4月份，“铿锵玫瑰”在杭州聚会，她发了一句：“老队友来访，啥都没变！”
赵燕（前排右一）和老女足队员合影
1999年创刊的都市快报用了一个版面采访马云，“我要让杭州跟着阿里巴巴名扬四海”，这句现在都略显“嚣张”的大标题，马云做到了。
其实1999年的马云很缺钱。据杭州钱江晚报高层回忆，1999年，马云带了2万块钱，找到钱报要投广告，他开诚布公，就2万块钱，希望投个最有影响力。之后才有了那则流传至今的“If not now,when? If not me,who?”(此时此刻，非我莫属)的经典广告。
这些年，他帮助女性，帮助乡村教师，上周还在西藏捐了一个亿。昨天他在阿里巴巴园区接待了29位澳大利亚学生，原因就是他在杭州练口语时认识了一位叫莫利的澳大利亚小伙伴，结果小伙伴一家给马云寄了200多澳币，支持他去澳洲旅游，去年马云给澳洲纽卡斯尔大学捐助了一个2000万美金的基金会，以莫利名字命，这29位学生便是这个基金会选拔出来的。
马云和赵燕、吴海燕其实并不认识，但是他对“中国女子第一天团”——中国女足早就熟悉，前些年赞助琼中女足，去年在亚运会现场，中国女足0比1不低日本队，马云赛后走进更衣室鼓励姑娘们：你们好好踢球，其余事情交给我们来办。
玫瑰、阿里和1999，故事就这么结束，故事就这么开始。
蚂蚁金服集团CEO兼任董事长井贤栋携手中国女足
链接
“十年支持”项目：
1 、马云公益基金会和蔡崇信公益基金会以及支付宝，未来十年中每年拿出一个亿支持中国女足；
2 、主要针对三大方面：女足球员伤病保障及退役转型、女足教练员培养和青训；
3 、此次不是商业赞助，是公益。主动删除合作协议中所有商业权益，希望女足发展越来越好，希望带动更多企业关注女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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